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文案】 记一个姑娘穿越到王实甫《西厢记》的故事:生活其实很平凡,没有修仙之幻术、武学之秘笈、移动之空间、长生之仙方。 陌生的时空,一个新旧制度猛烈撞击的时刻!几方势力争雄天下的关键时期!锦乐,可做好准备了?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崔锦乐李云诚崔锦澜 ┃ 配角:李氏西厢诸人皇帝皇后 ┃ 其它: ☆、嘈嘈切切芳魂转   “小姐,小姐,您可怜可怜婢子,好歹吃一些吧”一个小姑娘带着哭腔道。   “三小姐醒了,你们还不进去伺候,一个个忤在这里!三小姐若是有个好歹,仔细你们的皮”!话音刚落,门口便转出一个身着重孝孝衣的女子,二十三四年纪,绾了个十分麻利的发髻,却未带任何饰品,亦未施粉,秀丽的脸庞略带几分哀伤,柔和的眼睛里居然透露着几分精明和威严。她身后,一群素衣打扮看上去像侍女的人鱼贯而入,却在这个女人两侧十分规矩地站着。   “妹妹莫要再倔了,好歹吃些东西吧。爹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女子边说边快步走到崔锦乐所躺的床边坐下,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发,看锦乐没反应,仍旧呆呆地坐在被窝里,便继续说到,“你大哥已经上了折子,只等皇上派新的官员来,交割了差事,咱们就回家看爹爹。”   “看爹爹···”为不让人看出破绽,崔锦乐小声弱弱应了一句。   “对啊!爹爹最疼你了,你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爹爹看到后才开心,咱们也好赶路呀。回家后,你莺儿姐姐也会陪你的,还有娘,她年纪大了,不要让她再费心了”,女子说着,便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小米粥,柔柔一笑,继续说到,“乖,要不嫂嫂喂你,吃点吧。不然你大哥会怪罪嫂嫂我的,好妹妹,你就心疼心疼心疼嫂嫂吧”。说完,还看着崔锦乐,一副委屈的模样。   崔锦乐尽管不大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刚睡醒眼前就冒出这么一连串的人,还有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仍旧一阵恶寒,她都二十四了好不好,让人喂饭,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于是锦乐很认命地接过自称“嫂嫂”的女子递过来的碗和勺子,就慢慢地喝了起来,毕竟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了。味道还不错。喝了几口,锦乐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急忙抬起头对那个“嫂嫂”笑了笑,只见那“嫂嫂”嘴角有了一丝笑意,“慢慢吃,想吃什么,或告诉嫂嫂,或直接吩咐下去就行了”,吩咐道,“绿儿,去吩咐厨房,放下手头上的一切活计,先弄些三小姐平常爱吃的吃食来,去吧。青儿,去给大爷报喜,就说三小姐胃口好了,不日便可恢复了。”有二人忙不迭应声而出。   崔锦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身体的原主究竟是什么身份啊!   “妹妹觉得如何?不舒服要早早告知嫂嫂,知道吗?”那个“嫂嫂”又道。   “嫂嫂,妹妹没事了,让嫂嫂费心了”,锦乐回道。   “妹妹没事就好,可不许有下次了。嫂嫂要去收拾回程的东西了,你有什么要收拾的,记得吩咐丫头去拾掇。待会儿吃些东西,再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家里,没那么多的规矩。”“嫂嫂”说完便站起了身子,又对屋里的人吩咐道:“好好伺候着,再有事,别怪我不讲情面!”屋里人齐齐回了声“是”。“嫂嫂”扫了一眼众人,便出去了。   锦乐见她出去了,看了看屋里余下的人,四个姑娘家,两个三十六七的女人,觉得这八成是原主身边侍候的人。她只能推断出这具身体的父亲去世了,原主很难过以致不吃饭,原主没和父母住一起,而是和哥哥嫂嫂住在一起,哥哥是个当官的,目前还在任上,准备回家。她毕竟不是原主,也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原主的性情。要是一个人,她还好应对,可一下子面对六个人,她不能有一丝疏漏,不然,用脚趾头想想也会得出结局悲惨的结论。锦乐不禁纠结起来:好死不死的真倒霉,千万别泼我狗血!   锦乐苦巴巴的样子落在六人眼中,毕竟一个小孩子,听到很疼爱她的父亲去世了,性情不比往昔,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他们反倒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众星拱月的小姐。   于是,屋中便出现了漫长的沉默。锦乐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动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奉少夫人命,给小姐准备一些吃食,请小姐务必赏脸,吃些东西。”   锦乐没吭声,那六个人也不敢动,只好愣愣地看着锦乐,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姐,请您用一些吧!”门外之人的声音又响起,颇有些乞求的意味,锦乐不由得心软了,“进来吧”。话音未落,屋内六个人如蒙大赦,两个丫头服侍她起来洗漱,两个丫头去开门,两个三十六七的女人去桌子旁收拾。等锦乐收拾完,饭已经摆好了,果然,只看看就很有食欲。   “你们全部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锦乐不习惯这么多人看着她吃饭,更害怕露馅,不得不一副大小姐的口吻吩咐道。一群人互看看看看,却不敢动。   “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锦乐眼神闪过一丝凌厉。   “奴婢不敢”,语毕,一群人总算是出去了,而锦乐也跟着松了口气,太混乱了,她要好好清静清静。她熬夜又整理了一下考试所需的资料,对下周一的公务员考试是志在必得的,结果一觉醒来,居然跑到了这个未知的世界里。她没有别的穿越女那么幸运,又是空间又是储物柜又是各种武功修真秘笈的,她倒霉的甚至连原主的记忆都还没继承,就碰上了一堆和原主关系密切的人。锦乐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即使有人告诉她深爱着宋江的李逵穿越成了林妹妹,后来爱上十分爱宝姐姐的唐僧,她也能接受,更何况是她自己目前的处境。看外面人影攒动,屋中也是挂素色事物,她自己也是一身孝服,不由得边吃边打量,总得知道自己现在是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方、家庭成员姓甚名谁以何为业吧!她错过了装失忆的最佳时间,现在装失忆有点晚了,一不小心被当成妖异烧死了她还要受场罪,只能装受重大刺激而精神恍惚了,可她目前必须尽可能多的搜集与原主相关的资料,她要好好活着,谁能保证她死了就会到二十一世纪的家里啊?既然她还有个没跟她一起住的亲姐姐,那二人必定有书信来往,那么······倒是可以利用一把,   看看吃得差不多了,锦乐朝门外喊道:“来人”。   只见四个姑娘两两并排而入,齐齐行过礼后,齐声道:“小姐有何吩咐?”   “收拾一下,再把父亲、母亲和姐姐的书信拿来,是所有的书信。”锦乐指了指桌子,看了四人一眼,缓缓说道,尽量显示自己的哀伤。可她实在哀伤不起来,去的人与真正的自己无关,这里的一切或许只是个梦,梦醒了,她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四有公民、五好青年。   “小姐,您要的信······”一个恭敬的声音打断了锦乐的思绪。   “放在床上······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婢子告退。”   “把门关好,不许偷听”   “是”   看到门缓缓关上,锦乐做了个深呼吸,向那厚厚的一摞书信走去。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若说亲情浓厚吧,原主为何会远离父母而和兄嫂住在一起;若说是亲情淡薄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摞子书信啊?她要看到什么时候啊?锦乐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标有“吾妹亲启”字样的信封,打开读了起来。她虽然不会写各种繁体、异体字,但大致还是能顺下来的。结果,越读越不淡定了:她这辈子估计是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惊闻西厢意难平   尽管读的很是吃力,许多地方还要互为参照才能勉强弄明白意思,锦乐还是一封封读了下去。这期间,门外之人好像对她很不放心,借着端茶送水送水果来探查她六七次,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锦乐也不搭理她们,只叫她们进来、放好、出去、关门。   终于看完了,锦乐揉揉酸疼的脖子,抬头朝窗外看了看,日光已经斜得很厉害了,锦乐对原主的家庭状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原主也叫崔锦乐,父亲是宰相,是个方正的君子,叫什么,年几何,她不知道,哪有父亲给闺女写信还署上自己名讳?只知道是十一月初八份去世的,锦乐想到这里,透过镂刻得十分精美窗户看看窗外的黄叶,不由得撇撇嘴,这报丧信竟然走了至少大半年,这用的是什么交通工具啊!原主母亲郑氏,是大家出身,对原主姐姐的管制十分严苛,出个屋门都挨批。原主姐姐,小字莺莺,今年十九岁了,婚姻对象是郑家的表哥,只因这表哥前几年连丧双亲,这一守孝守到去年莺莺十八岁,眼看就要守完了,不料莺莺之父去世,轮到莺莺孝了,这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有个活泼伶俐的丫头叫红娘。最牛的是这原主的哥哥,名叫崔锦澜,今年二十八岁,比妻子李氏大三岁,二人目前育有一子一女。据信中显示,这个哥哥十五岁上了战场,在边疆待了四年,杀敌无数,更有一次,亲率五十骑深入敌营,手刃叛徒,所到之处,敌军闻风丧胆,这是原主最喜欢的段子。而原主今年只有十三岁,尚未议亲。   现在的情况是:老相国只有一子二女,大概是与夫人伉俪情深,没有庶出的娃。原主是母亲的老来女,母亲生她时已经年纪大了,她出生后就体弱多病,简直是林妹妹翻版,娇娇弱弱养到四岁,哥哥从战场回来,对她更是百般疼惜,听大夫说南方养人,便在婚事办完后,也不怕皇帝猜忌,上书皇帝求了南方的外任,皇帝也信任他,任命他为扬州刺史,坐镇扬州九年,直到到现在。而原主与哥哥关系最亲,非要闹着要和哥哥叫一样的名字,哥哥也疼她,就给她起名叫锦乐,希望她一生无忧,快快乐乐。原主还不大满意,与哥哥一起排行,却不好漏了姐姐,于是,非得要求刺史府里的人叫她三小姐,不准叫二小姐。真是个傲娇的小姑娘。自四岁起,常年住在扬州,偶尔回家小住,父母都心疼她,爱若珍宝,姐姐性子温婉,待她也挺好。锦乐不禁想到,骤闻父丧,小姑娘定是出现绝食晕倒等状况,自己不知倒什么霉,“借尸还魂”到她身上了。   根据嫂嫂李氏的只言片语,锦乐能推断,这个哥哥目前正忙着差事交割,毕竟是九年的经营,杂事肯定多。   此刻的锦乐是喜忧参半,她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刚开始看到崔莺莺、红娘等人,还以为以为是到了《西厢记》,吓死她了,在一个女子必须依附男子才能生存的的年代里,有这么个在生父灵前对一个就见了几次面的男子以身相许、毁弃父亲生前所定婚约的亲姐姐,她可是前途堪忧啊!可后来觉得不对,毕竟原着里,崔莺莺没有兄弟姐妹,而这里,崔莺莺有一个很牛的老哥。   《西厢记》的故事发生在暮春时节,如果她果真是穿到了西厢里······念及此,锦乐心里咯噔了一下:《西厢记》的情节发生过了。她来这里干什么呀?替原主受罪吗?哥哥丁忧了,姐姐做出了大伤社会风化并违反法律的事情,她可怎么办啊!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根本无力补救。想想这些,她觉得很丢穿越人士的脸:人家穿越都能改变祖国母亲一百多年的屈辱史,她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人家穿越生怕一不留神改变了历史,行动都受了限制,她却明知结果却无力改变;人家穿越都是被无数美男围着转,然后像到菜市场挑菜一样挑中满意的有情郎,她却要担心“西厢事件”后,是否有人上门提亲······   但愿这不是《西厢记》,人名什么的都是巧合。   “小姑姑,小姑姑,煜儿和珍儿来看你了”。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只听其声,便知定是个十分可爱的小男孩儿。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慢点儿,别磕着”。这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嬷嬷,你真烦人······小姑姑,你快开门啊!爹爹生气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都不理珍儿了······”一个小女孩的软软的撒娇声传来。   锦乐赶忙略微整理了一下床上摆的那一摊子的书信,向门口边走去,一开门,就见两个小身影齐齐地朝她奔来,,锦乐忙张开双臂站定,扶住了已经扑进她怀里的两个小娃娃。饶是她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那冲击力冲得一个趔趄,周遭几个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她才没摔倒在地上。这该是原主的两个宝贝吧。   果然······   “小姑姑,都是妹妹贪睡,睡到现在,要不,煜儿早来看你了”。七岁的小男孩一副乖宝宝求表扬的模样。   “才不是呢?祖母来信了,爹爹很生气,娘说那是大人的事,珍儿想不明白,后来就睡着了。都怪爹爹”!四岁的小女孩嘟着嘴甜甜地说,一副不高兴的小模样。   锦乐心中一动,天啊!莫非是“西厢事发”······   “煜儿、珍儿乖,小姑姑没事了,快进屋里,咱们一块儿玩儿”,锦乐抱着先把人骗到屋里的原则,亲切地说完,拉起两个孩子走进屋内,扭头看了眼准备跟进来的人,吩咐道:“不用进来,外面候着”,然后颇为优雅地关上门,准备当一回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两个小屁孩应该比一群大人好糊弄吧······锦乐凉凉地想。   锦乐牵着两个小孩走到榻前坐下,轻轻揽住两个娃,笑得眉眼弯弯的:“说吧,祖母信上说了什么;你们爹爹又气什么。”   “大姑姑好像犯了错,祖母要嫁大姑姑,她们都还在寺庙里,爹爹的脸好臭好臭的······”小男孩话音未落,就把锦乐给劈得外焦里嫩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姑姑,你怎么了?”小姑娘觉得她的小姑姑有点不对劲,晃着锦乐的胳膊软软地问道。   “没事儿······”锦乐的声音有些颤抖。   “三小姐、小少爷、小小姐,少夫人让你们收拾一下便过去,该用晚饭了”,外面响起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去回少夫人,就说我们马上到”。锦乐听到后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吩咐道。   锦乐不甘心又问道:“后来呢?”她再也无法淡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秋阴初散哀金莲   “没有后来了,爹爹发现了我和妹妹,照看我和妹妹的人都被扣了两个月的月钱,爹爹不准任何人透露,可我觉得小姑姑需要知道,我和妹妹就来告诉小姑姑你了。”   锦乐觉得这必得是老夫人将崔莺莺和张生的事告诉了大儿子,这个大儿子还有个当闺女养的妹妹以及一个亲闺女,连议亲都没有,家里就出了这么一出有辱门楣的事,他怎么会不愤怒呢?   “好了,你们俩也该饿了,咱们去找你们母亲吧!”锦乐知道是不能再拖了,从这两个小屁孩嘴里也问不出实质性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个张生目前有没有中状元,还是去哥哥嫂嫂那里打探一下情况吧。   是的,是哥哥嫂嫂,从这一刻起,她得逼迫自己进入角色了,她目前还得依靠这个家呢——她要好好活着。   锦乐打开房门,对众人吩咐道:“去少夫人那里,走吧。”   众人道声“是”,早有四个妇人走到前头开路去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拉着锦乐,很是欢快地死命往前坠着走,后面跟了一群丫鬟婆子。锦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房舍,颇有些苏州园林的风味,清雅的色调,一砖一瓦皆十分精致。   美丽的景色使锦乐一阵放松,于是她立马体会到脚上传来的感觉——疼痛!脚趾头也不是自然舒展,而是贴着脚面很是畸形地长着。她觉得那人鱼公主走在刀尖儿上的触感应该也是如此吧,难道还有人敢对她的脚下毒手吗?她不由得迈出一大步,长裙下的脚便露了出来:好小!是的,她曾经有过十三岁······那这脚该是传说中的“三寸金莲”吧!貌似《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就是小脚。   锦乐突然很想哭,自打穿过来,她的精神高度紧张,生怕一不留神漏了陷儿,得知哥哥武艺好,她还幻想原主铁定也会两下子,她混出府弄些武功秘籍、找几个美男来几场多角恋应该不成问题。结果,一双小脚把她的美梦打碎了:她要是逃跑,估计连大门口都跑不到,就会被抓回来——这脚是走不了二里地的。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在这个时代,她逃不过对女子的各种束缚而成为例外!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头端详那个笑靥如花的四岁小女孩:她几年后也会被这样裹脚吧。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血肉模糊的脚丫子跟纤纤玉笋联系在一起。那将来呢?如果她自己有了女儿、孙女、外孙女,她该怎么办?是否亲自为她们把裹脚布缠好呢?她何其忍心!   “三妹妹,回神了,莫要伤心了,天色不早了,来吃些东西。”伴随着温和的声音,一只素手映入眼帘。锦乐赶紧-试图躲开,却被另一只手扶着,她不敢表现的太过激,就没有躲开,任由这只手先是摸摸她的额头,然后又摸摸她的脸蛋儿,“嗯,没发热就好,快跟嫂嫂进去,煜儿和珍儿都开吃了,你还在门外发呆。”   “嫂嫂,我也饿了,我们快进去吧!”锦乐勉强挤出来一句。任由嫂嫂李氏拉她进屋坐定。   “你哥哥有事忙,咱们不等他了。妹妹凡事莫往心里去,你是崔家女,自幼又由你哥哥和我抚养,陇西李家的规矩可是一顶一的好,一切自有你哥哥和我顶着。”锦乐刚准备夹菜,李氏给她加了个鸡腿之后,说了这么一串话,便止住了。   “嫂嫂说得对!”锦乐这句话是听明白了,这是告诉她,她的名声不会因她姐姐的事而受影响,让她太不要难过。可到底是亲姐妹,怎么会没一点影响呢?锦乐现在真正是为这件事发愁:她将来嫁人生儿育女,难道真要给自己孩子裹小脚!她不由得想到二十一世纪,那里的父母为孩子报各种补习班,两岁多开始就要饱受各种“酷刑”,各种考试各种对比各种竞争各种压力,天空永远是那么狭小,她自己就深受其害。她那时就打定主意做个不婚主义者,这样就不会有孩子,孩子不是自己的,就不会发自内心地心疼吧。如今,她来到这里,小脚都裹了,估计是逃不过宿命的折磨吧,崔家已经出了一个叛逆的小姐,可这妞命好,最终成了状元夫人。而她,锦乐想想,心里不由得苦笑起来,如果她不嫁,为保崔家那再也伤不起的名声,她很有可能会被抱病身亡。   饭毕,李氏将那两个小屁孩哄出去,对伺候的人说道:“都出去吧,我与妹妹说说话。”屋中便只剩下李氏和锦乐。   “嫂嫂可是有什么话对妹妹讲?”锦乐稳住心神,决定先发制人。   “妹妹,如今我不瞒你,莺莺的事你也听到一些风声了吧,不然今晚也不会如此走神。”李氏盯着锦乐的眼睛道。   “嫂嫂,我姐姐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哥哥为何生气?”锦乐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要好好表现。   “本来这些不适合与你一个小孩子说,可是毕竟闹大了,瞒也瞒不住,索性嫂嫂与你说个干脆,省得你瞎想。事情是这样的,娘与莺莺扶爹爹灵柩在普救寺遇难,幸得一个姓张的穷书生所救,不料,莺莺与那书生竟是私定了终身。娘无奈,被迫答应将莺莺许配给他,前提是张生科场得胜。而且,你也知道,莺莺自幼与郑家有婚约,这一旦悔婚,恐怕影响不好,郑家咱们那个尚书舅舅是没了,可是······”   “哪有这许多可是,直接将莺莺逐出家门便是,绝不能因她一人而毁了我崔氏一族的姑娘!”   门响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锦乐的视野里,一身孝衣掩不住傲人的风姿,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果然气场十足。来人正是崔锦澜。   “相公,你说什么呢?三妹妹还在呢!”李氏愣了一下道。   “哥哥,姐姐她······”锦乐更是吃惊,莺莺可是未来的状元夫人!就算不是,那还是他亲妹妹,逐出家门岂不是要逼死她么?   “乐儿,你还小,不懂这些,哥哥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历来大家族之间就没秘密,何况莺莺这事儿还闹得这样大,在爹爹灵前,莺莺竟敢作下那样的事!我崔氏一族颜面尽扫,就算有我这个哥哥撑腰,你将来也是祸福难测,更别说崔家其他女儿了。咱们嫁到卢家的姑姑的日子恐怕越发艰难了。”崔锦澜一脸凝重的表情。   “哥哥,那姓张的要是考上了状元呢?是不是就不用赶走姐姐呢?”锦乐小声问道,生怕惹怒了这位大爷。   崔锦澜却是弯下腰摸摸锦乐的头发,神色柔和了许多,说道:“傻瓜,你到现在还替他们着想,他们作下那样龌龊的事之前,怎就不替你想想呢?就算中了状元呢,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我崔家女岂是他一腐儒能俏想的?想必是个贪恋权势的小人,沽名钓誉之徒,欲攀附我崔家,就使了什么邪法,哄了莺莺,还逼迫娘亲,我崔家岂能容他?”   “相公切莫早做论断,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这张生如果真中了状元,说不定皇上会为他俩赐婚呢,到时候······”李氏忧心忡忡地说。   “到时候,恐怕这事儿就搬到戏台上了。皇上巴不得我们这样的人家多出些不好的事,如今的宰相恐怕会推波助澜,”崔锦澜刚有些缓和的脸色顿时又凝重了几分,转过头对锦乐说到:“乐儿,这事你别管了,无论怎样,哥哥定不会委屈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咱们准备这几天就回博陵老家。”   “乐儿知道了,哥哥嫂嫂,乐儿先回去了。”锦乐看那俩人对她点点头,便出了屋门。前面仍是两个丫头和两个中年妇人开路,后面跟了四个丫头和四个孔武有力的婆子。锦乐很疑惑:这么多人跟着,这莺莺咋就跟张生睡到一起了呢锦乐拍拍脑门,看来这事情是复杂了:皇帝和宰相都牵扯进来了。   先不管这些了,她还是回去好好看看她可怜的“三寸金莲”吧······又给穿越人士抹黑了,总有一天要找回场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天生我才岂甘休   回房间洗漱完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崔锦乐吩咐众人熄了灯出去。黑暗中,崔锦乐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再也忍不住,便哭了起来。她委屈啊!洗澡时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已经畸形的双脚,直到丫头怕她又出什么事而叫她,她才惊觉:水凉了······   原主的父亲去世了,给了她悲伤难过痛哭流涕的借口,可是她从来不喜欢在人前流泪:她不喜欢泪眼汪汪的小白花,也不希望自己脆弱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人前。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伤心难过,只会让他们和自己一起难过;在不关心自己的人面前就算哭得天昏地暗,也没人心疼,反而惹人厌烦。所以锦乐一直控制自己的情绪,此时,一片黑暗中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负面情绪,缩成了一团。   她难道真要做一个三从四德的人!她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她自问是是做不来的,可莺莺的例子在那里摆着,在纸包不住火的情况下,崔锦澜可以毫不心软地抛弃这么个亲妹妹。如果也要她特立独行,她相信,崔锦澜这么个杀伐决断的主儿定然也会毫不犹豫把她从崔家剔除出去。离开崔家,她光想想《红楼梦》的大结局,她都能猜到自己的结局。况且,崔莺莺是个到寺院里都能迷倒一大群和尚、连面都未见仅凭美貌之名声居然能让人家围寺逼婚、更让眼高于顶的书生为她害相思病的大美女,作为她的嫡亲妹妹怎么可能会丑呢?平民家庭是护不住这张脸的,到时候只怕更可能会招来各种侮辱,若沦为玩物,她还不如直接抹脖子算了······   锦乐哭了很久,把那顺手拿的六七条已经被涕泪污了的帕子全部扔在地上。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外面守夜的妇人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无事,下去吧!没叫你们,就不要进来。”锦乐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哑着嗓子说道。她不由得想到:为啥别人哭都是“一枝梨花春带雨”,她一哭就是这么个效果。   “是,小姐······小姐,节哀吧,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就吩咐奴婢。”门外的声音带了些许关切,而且也应该是怕她又出什么事,不好对上面交代。   打发完外面的人,加上刚才哭了一场,锦乐心里好受了些,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披着被子慢慢坐起来,锦乐细细规划着未来:既来之,则安之!她就不信了,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穿越到这里的千金小姐身上就没活路了!起码不再为忙碌的生活奔忙自己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像崔锦澜那样一个战场上拼杀几年的硬汉是不会给自己找个特别不堪的人当丈夫的,更不会那她的婚姻做什么交易。   想到这里,崔锦乐淡定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她现在有太多的未知,此刻就不用伤神苦思了,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锦乐睡得很好。一群人服侍她洗漱完毕,正准备去李氏那里探探情况,却不料李氏那个叫“绿儿”的丫头来了,说是怕锦乐跑来跑去累着了,让她这几天在自己院子里吃饭。锦乐吃过早饭,便钻进了书房。   她昨天下午从书信中得知她住的院子叫“悠然居”,崔锦澜给他的小妹妹在悠然居里专门辟了个小书房。当她看到那书房的规模时,不由得愣住了:可真是大手笔啊!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锦乐记得《红楼梦》里贾母就很反感女子读书,以至林妹妹都不敢跟她说自己真实的学习状况,怎么到了这里,就有这么大一书房呢?还是两层的!   “小姐,婢子们没偷懒,这几天书房皆有人打扫,今天早上也已经打扫过了”。一个俏丽的丫头脆生生地说道。   锦乐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忍不住想逗逗她:“哦——你是在向本小姐邀功吗?”   那丫头赶紧跪了下来,急忙辩解道:“绣儿不敢,这是奴婢们的本分······”   “起来!书房原该如此日日打扫,圣贤之书不容有污,”看那自称绣儿的丫头有些怯怯地站了起来,锦乐觉得真不能跟她们开玩笑,想到自己病了这几日,她们定然没少挨骂,于是温和地笑笑,续道,“这几日你们也着实苦了,待会到厨房传我的话,今儿个中午给咱们院的人添菜”。   “小姐,春儿觉得这恐怕不妥,少夫人已经下命令,丧期内,各院用度减半······”另一个丫头插了这么一句。   锦乐不由得埋怨自己多事,但也不好改口,继续说道:“我倒是忘了这茬既然如此,我一会儿去跟嫂嫂说就是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在书房读书。”   “小姐,奴婢们都很是担心您,自打您昨天醒来,您就一直把自己关起来,也不和婢子们说话,婢子担心您会憋出病来,婢子害怕。”又一个丫头听完她的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   “是啊,小姐,您是老奴和秦嬷嬷一起奶大的,您可要保重啊!不然,会要了老奴俩个的命的······”此妇人说不下去了,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看来,前任前几天可真是病的不轻啊,累的身边的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了。   “是我疏忽你们了,都快起来!爹爹他老人家去的太匆忙,我还未见他最后一面,想不到上次一别,竟成永诀。嬷嬷,我心里难过······”锦乐不得不一脸凄然地缓缓说道,看着众人皆是一脸哀容,一个个好像去的是自个儿亲爹一样,锦乐内心撇撇嘴,哽咽了一下,用略微颤抖声音继续说道,“我已经不是那个不晓事的相府小姐了,应该学着长大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无事莫来扰我!”锦乐觉得自己快装不下去了。   众人互看了一下,对锦乐道声“是”,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书房门。   锦乐走向那一排排的书架,她很好奇这娃究竟读些什么书,居然可以这么壮观,她哥哥就不怕把妹妹养成个书呆子?但目前这些都不是锦乐关心的,她更想知道如今这是什么朝代,明明看人物穿戴发髻皆像唐朝,可唐朝不是对女性要求很少么?   一排排书架看下来,锦乐停在了一个书架前,上面写着“大唐广记”,她这几个字都认了出来,毕竟她是个半吊子的文科生,就算不能书写,她还是能辨认出来这几个楷字的。   她开始从第一册看起,书还是比较新的,上面内容比较通俗,不是纯粹的文言文,似乎是经过专人整理,专供原主这样的小女孩看的。原主所作的注释给了她不少帮助,可锦乐看着还是很吃力,不过,她总算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朝代——唐。   没错,这里,唐太宗皇帝在位时,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世家大族在隋唐科举制的打压下越发艰辛,却仍旧势力不弱。唐太宗第三子李恪在唐太宗晚年联络一大批世家大族,并向他们许以优待的承诺,取得这些家族的支持,在皇位的争夺战中最终取得了胜利,当今皇帝乃是李恪的重孙子。这里,没有武则天,在唐太宗死后,他的妃嫔,除了李恪生母杨妃,其余全部殉葬,无一幸免。   锦乐不禁皱皱眉头,既然是唐朝,那她咋会裹小脚啊!她得是多倒霉,才能撞上这比买彩票中五百万大奖的几率更低的事呢?   “三小姐呢?”外面传来了一个清冽的男子是声音,来人是崔锦澜。       作者有话要说:   ☆、疑云雾雨漫书房   “回大人,三小姐还在书房。”听声音像是那个叫绣儿的丫头回的话。   锦乐赶紧收拾好情绪,放下书,从书桌前走向门口。她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被这人抓到错处!   “乐儿开门,是哥哥。”崔锦澜不疾不徐地叩了两下门。   锦乐打开门,扑闪着大眼睛,甜甜地叫了声“哥哥”,把人请了进来。   崔锦澜仔细打量了她一下,走到书桌前翻了翻上面的书,冲锦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叹,继而叹了口气,颇有些感慨道:“嗯,不错,是该多读些这样的书。读史,明智,明理;阅今,方能知晓形势,从容取舍。莺莺终究是被母亲教导偏了。”   “哥哥教导的是,乐儿明白,别人犯的错,乐儿才不会也跟着错,乐儿没那么傻。不过,那也是哥哥搜集的书好。”锦乐甜甜地说。   崔锦澜在凳子上缓缓坐下,示意锦乐也坐下,缓缓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自从这次醒来,妹妹变了不少,也和哥哥生分了不少······”   “哥哥,我······”锦乐大吃一惊,要知道她这是见崔锦澜的第二面,哪里就露馅了呢?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却不知该怎么说。   “妹妹莫急,咱们兄妹没什么不可说的。有什么事不妨对哥哥好好说说,哥哥也好开解你。”崔锦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锦乐不由得心跳加快,她没想到这个此时比雍正还忙的刺史大人竟然还有时间花费如此大的精力观察她,而且这么快就出招了,她一下子就懵了,有些不知所措,面前这个人可是曾经杀人如麻、威震一方的将领,当了j□j年杀伐决断的封疆大吏,真不是一般的不好糊弄!她惹不起······于是锦乐支吾了半天没蹦出一个字,脸色憋得通红,眼泪汪汪地看着崔锦澜,心里默默吐槽:原谅她吧,她就装一次小白花······   崔锦澜看着妹妹这么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毕竟是他疼了十多年的妹妹!可他不得不好好问问她,毕竟这两天她表现得太过反常,而——“反常则妖”。   “妹妹,自你四岁起,哥哥便一直照看你,就是再忙,也不曾有丝毫疏漏。自你上次病重,哥哥更是一刻也不曾放松。咱们兄妹自来便是比别的兄妹亲厚,你说实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怎样,哥哥都不为难你。”崔锦澜话到后来,声调低了几分。   “哥哥,我······记不得以前的许多事了······爹爹······爹爹······”锦乐拼命去想她今天过不了眼下这关的下场,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太可怕了,居然时时处处都有人监督她。   崔锦澜站起来走到锦乐面前,弯下腰,平视着锦乐,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腾出右手替她擦泪,粗糙的手滑过嫩嫩的脸颊,却让锦乐觉得这人随时有可能掐死她。   “妹妹莫哭了,还有么?”崔锦乐继续问道。   锦乐哽咽了一下,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没那么容易过关!   “我······其实,我还梦到过很多人,我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了好长时间······他们跟我们这里的人很不一样······而且,那里没有哥哥,也没有嫂嫂,乐儿害怕······”锦乐小声地带着哭腔说。   崔锦澜不由得微微一笑:果然,还是那个被他保护的很好的小丫头,虽然一病失忆了。轻轻拍拍锦乐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乐儿乖,不记得就算了,你发着高烧昏过去三天两夜,都把哥哥吓坏了,如今醒来便好。”   锦乐知道这一关过去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觉得应该再进一步,免得将来这位“哥哥”又有什么疑惑,再来一次这样的刺激,她的小心肝儿可承受不住。于是,锦乐慢慢站起身来,盯着崔锦澜的眼睛,看他应该是相信了她,便傻兮兮地笑了出来,扑进了崔锦澜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然后瓮声瓮气地说:“乐儿在梦里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乐儿是个野孩子,没有人疼乐儿,乐儿没有吃的,也没有穿的······乐儿后来去讨饭,可是······可是那人放狗咬我······乐儿很想回家,却回不来,后来,乐儿终于回来了,却发现谁也不认识了······他们还说爹爹······”锦乐大哭了起来。   崔锦澜一直抱着妹妹,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多大的人了,竟哭成这样。”   锦乐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继续她的傻笑事业。   崔锦澜却是拍拍他的脑门,笑骂道:“真傻,快别笑了,我让人打水来,你好好洗洗。”说完,不等锦乐出声,便朝门外吩咐:“来人,端三盆热水来。”   便有人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有一群人端着热水鱼贯而入,等锦乐重新洗完后,崔锦澜便让她们都下去了,书房内又只剩下这兄妹二人。   “哥哥,虽然我很多东西都忘记了,但我要重新学习,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么?”锦乐诚挚且坚定地问道。   “乐儿有这个决心就行,其它就交给哥哥吧,给爹爹守孝期间就好好温习,不要多想”,崔锦澜安慰她道。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见到娘和姐姐呀?”锦乐很关心这个问题。   “哥哥也说不准,今年夏秋时节,淮水、河水两岸皆泛滥,灾民流离失所,驿站也受冲击,家书更是断绝了几个月。圣上批示的公文迟迟未到;而且江南赋税在今年会格外重要,江南情况复杂,这局面不是一个新人能迅速稳住的,哥哥担心这回老家一事将会遥遥无期啊!妹妹要做好准备才是。”崔锦澜仍旧是低沉的声音。   “哥哥的意思是会被‘夺情’吗?”锦乐不由得问了这么一句。   ““夺情”?你倒是还记得这个词儿!”崔锦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哪有?我还是刚刚翻书时看到的,我还能认识几个字呢!”锦乐有些骄傲地说,一副“我聪明你夸我吧夸我吧夸我吧”的模样。   崔锦澜不由得心情大好,笑道:“很有可能。”   “那我和嫂嫂他们怎么回老家啊?”锦乐道。   “流民太多,若哥哥不亲自护送你们,实在不放心。等等再说吧。”崔锦澜皱了一下眉头,答道。   “哥哥,那姐姐的事怎么样了?”锦乐忍不住问道,她真的很想知道西厢记的进展情况。   “离这次开科取士还有近一个月,一个月后再说吧。我已修书母亲,让她们尽快回博陵老家,就算要办喜事,也要出了孝吧······”说到此,眼中寒光一闪,又道,“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去我崔家提亲!”   “哥哥······”锦乐不由得拉拉崔锦澜的袖子,没办法,那表情太可怕了。   崔锦澜摸摸她的脑袋,正要说些什么,突然门外一阵嘈杂声,一个男子是声音响起:“大人可在这里,孟忠有事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江流三折几时宁   “妹妹且到书架后面暂避,哥哥借用一下你的书房。”崔锦澜对锦乐道,看锦乐乖乖走到一排排书架后,隐去了身形,才对门外说到,“进来。”   锦乐看不见身形,只能听见声音,不由得咒骂了一句万恶的封建社会。只听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属下参见大人。”   “起吧,何事?”   “大人,据探子来报,淮水南岸大批流民往南部迁来,若不及时处理,恐怕我扬州危矣!”这话说的忧心忡忡的。   而崔锦澜不疾不徐的音调就响了起来:“庐州、滁州都未慌,咱们急什么?还有事吗?”   “还有······节度使大人来访。”这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哦——先伺候好了,我随后就到,去吧。”崔锦澜又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调调。   “属下遵命!”一阵脚步声后,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妹妹,出来吧。”   锦乐缓缓走到崔锦澜面前,叫了声“哥哥”,她不明白崔锦澜为何会在她的书房办公事。   “乐儿,讲讲你做的那个梦可好?”崔锦澜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锦乐吓了一跳:她怎么还没过关啊!   崔锦澜见她抿着嘴唇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做了噩梦,当然要说出来了。你在那里定然吃了不少苦,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哥哥,我······醒来就忘记了一大半儿······”锦乐结巴道。   却不料崔锦澜脸色有些难看,有些严厉地说:“乐儿,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哥哥自小疼你,当年来扬州一半儿的原因本就是为着你这身体不好。近十年的时间,节度使都换了三个了,皇帝对你哥哥可实在不放心啊!就换来你如今这般态度?对哥哥连句实话也不肯说吗?”崔锦澜话到后来有些悲怆的意味。   “哥哥,你不是要去见那个节度使吗?”锦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节度使?不急,就先让他品一下咱们家珍藏了三百年的佳酿吧。现在,你还是跟哥哥好好说道说道吧。” 崔锦澜目光炯炯地盯着锦乐道。   “我一直都很害怕的,我不认识嫂嫂,不认识煜哥儿,不认识珍儿,当然,也不认识你,”锦乐说到这里,抬头看看崔锦澜,见他一副沉思的模样,知道这是瞒不住也糊弄不过去,索性都说了吧,就当二十一世纪真的就是她这个崔家小姐的一个美梦吧!于是咽了口吐沫,续道,“在梦里,我见到了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在那里,女子都是大脚,人们竭力地宣扬并努力追求着实际上并不可能存在的人人平等,那里的历史是······那里的交通工具······通讯工具······房屋······各种政治制度······各类文明程度······”   日上半杆儿时,锦乐才口干舌燥地停下了话头儿——累死她了,崔锦澜都不知道给她弄点茶。   “呵呵,确实是个不一般的世界!”崔锦澜站起来盯着锦乐看了半天,凉凉地问了一句,“知道你最大的漏洞是哪里吗?”   锦乐摇摇头,她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她究竟是哪里露馅了,她一直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很少说话,偶尔说两句,也是场面话,人前也是一副哀毁骨立的模样,究竟是什么让崔锦澜如此怀疑她?   “傻妹妹,你一开口说话,哥哥就知道有问题了。”崔锦澜舒展眉头笑道。   锦乐傻了:这是什么逻辑啊!   “哥哥自十四岁便混迹官场,在边关待了四年,十多年来走了半个大唐,什么没见过?突厥人也接触了不少。莫怪哥哥疑心你,妹妹,虽然你很小心,说话也很少,可你一张口说话,哥哥便听出你那口音居然有突厥人的味道,虽然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此刻的锦乐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之前,崔锦澜怀疑她是异族的间谍。想想也是,唐朝时,北京是北方重镇,与契丹等少数民族接触颇多,元明清三代为都城,北京话会带些东北地区的语音、以至今天的普通话都受影响,这是很正常的。崔锦澜想必也能推断出其中的奥秘,也自信自己护得十分严实的刺史府,是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混进来细作的。她该庆幸一下她说了长长的一串实话,最起码让崔锦澜相信她确实是他的妹妹,而不是什么探子,就这一条就够了。   只听崔锦澜又继续说道:“原来,千年后,我大唐泱泱大国,遗迹都会几近泯灭,更别提我崔氏一族了······”顿了顿,又一句话将锦乐刚安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妹妹,那个世界里可也有‘借尸还魂’?”说罢,还别有深意地看着锦乐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锦乐又下了一跳,强自镇定下来,原来这家伙不仅怀疑她是个间谍,还怀疑她是“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心里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靠!鬼都不想来这么个破地方!姐倒了八辈子大霉才会被阎王抛弃到这儿!   “当然有啊!三十六计之一嘛,‘有用者,不可借;不能用者,求借。借不能用者而用之’,那里当然有了。就是说,世间许多看上去很有用处的东西,往往不容易去驾驭而为已用;有些看上去没什么用途的东西,往往有时还能为我所用。嗯,兵家要善于抓住一切机会。”锦乐看着崔锦澜一副赞许的模样,暗暗舒了口气,“当然了,那里还有人写故事,老爱写‘借尸还魂’,还拿‘僵尸’做文章······”   “妹妹可喜欢这样的故事?”果然,崔锦澜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锦乐心里虽然怕得要死,却仍旧带着撒娇的语气说:“我不喜欢,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来的鬼呀?就是看似真实存在的尸体走路,那也是强壮的赶尸匠在用竹竿挑着尸体走好不好!戏文里唱‘死诸葛吓走活仲达’那也是小说家在装神弄鬼好不好!我怎么会相信那些鬼神之说?不相信的东西又何来喜欢呢?”那些知道她喜欢看穿越小说看到凌晨三点、有半夜三更把灯和窗户都关上后戴上耳机看鬼片这一嗜好的亲们,就原谅她这次撒谎吧,毕竟现在,她的脑袋在脖子上长得不是很稳当。   “哥哥也不喜欢······呵呵,妹妹就是聪明,小小年纪,在不知道情况时,能如此镇静,哥哥像你这么大时,也是做不到的。看来虽然以前许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本身所养成的品性还在,这样,哥哥就不用太过担心了,”崔锦澜拍拍锦乐的肩膀,又道,“这几天,你院子里的人着实跟你受了一场罪,你嫂嫂已经吩咐厨房,今天中午给她们加菜,这个月加一个月的月钱,算是嘉奖。你身子刚好些,就好好在院子里歇歇,记住了吗?”说完还刮刮锦乐的鼻子。   “嗯,我也想看看书,练练字,不能让煜儿和珍儿笑话我!”锦乐嘟着嘴说道。却暗暗惊心:连她刚进书房时说的话都知道,他究竟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这就好。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去,下人哪个不好,就跟你嫂嫂说。哥哥现在去会会那个节度使。”崔锦澜说完,又摸摸锦乐的脑袋,打开门便出去了。   锦乐走到门口吩咐绣儿提壶茶来,等茶到后,锦乐让众人都出去,并关上门。然后,倒了杯茶,喝完后,便再也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好,她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且喜他乡遇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发文有些匆忙,有几个疏漏的地方,今天修改一下。   锦乐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便清醒了,她才认识,到这里人说的话尽管她能听懂,可确实不是现代的普通话,反而带些南方口音。她觉得像南方,主要还是得益于她听过几首粤语歌,看过几部粤语版的电视剧,否则,就凭她那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语音学知识,刀架在脖子上,她也听不出来。真不知道那些穿越的前辈们是怎么过发音这一关的,她怎么就在这一环节露馅儿了······应该是她自己太倒霉吧:没继承原主的记忆,还碰上了崔锦澜这么个难缠的死变态!   锦乐不禁一阵头痛:她究竟是来到了一个怎样的鬼地方啊?听过唐代像她这样的女子裹小脚么?听过男子处理公事居然在妹妹书房、还特意让妹妹旁听么?听过节度使想见刺史还要等半天么?   想到这里,锦乐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说实话,崔锦澜实在太可怕了,她到现在才明白崔锦澜一进书房就说“阅今,方能知晓形势,从容取舍。”究竟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告诉她——认清形势、坦白从宽吧,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掌握了多少与她有关的资料。想到这里,她不禁朝门口看去:门外那一群人没一个是值得她信任的,美其名曰伺候她,倒不如说是监视她。她目前貌似什么也做不了,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崔锦澜被留在扬州刺史府,而她回博陵,她相信,跟原主接触很少的“母亲”和“姐姐”会比崔锦澜更好相处些。到那时,她会有近三年的时间来了解这个时代,之后,她将来无论和谁对上,估计都不会像今天上午这样一败涂地、甚至命悬一线了。锦乐想到这里,心中大定,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是的,“爬”——原谅她的小脚带给她的不便吧。   “来人!”锦乐朝门口喊道。   只见门响处,先头四个丫头,后面两个是自称她奶娘的人,一共六人鱼贯而入,齐齐行了礼,打头的绣儿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锦乐一阵气结:我只想问问时间,用得着进来一连串吗?扫了一眼六人,皆是一副恭敬的模样,锦乐暗暗感叹这家主子真会j□j人!   “离开饭还有多长时间?我有些饿了。”锦乐慢悠悠地说。   “回小姐,按照平时,还有一个时辰才开饭,不过大人吩咐,您身体还没好利索,若是您饿了,可以随时用饭。”绣儿回答道。   “那好,就去将饭摆在我屋里吧。还有,你们都出去吧,我在书房再看看,一会儿便过去。”锦乐吩咐道。   众人道声“是”,便依次退了出去。   锦乐却是走向楼梯,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书架没有一楼的多,却有一个套间,锦乐推门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居室,有床、桌椅、文房四宝,甚至还有梳妆台。这些都没什么,关键是,从门口看中间靠左的位置横着排列了三个约有一丈长、两米高的架子,间隔约有两米,架子摆满了各种武器,而在墙壁周围,则是依次摆着各种各样的剑和刀。很不幸,锦乐这么个武器白痴只认得刀剑和鞭子,崔锦澜不由得愣住了:不是应该有琴、箫、棋、画么?这原主究竟是什么癖好啊?   看着一把带剑柄约有一米长的银白色长剑,剑鞘有四指并排那么宽,显然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玩儿的。锦乐忽然很想试试,走上前去,看惯了电视剧里白衣翩翩、腰悬长剑的潇洒侠士,锦乐想也不想,直接左手便抄起了剑鞘,右手抓剑柄,结果,剑没j□j,却只听“咚咚······咣当”几声响,锦乐便蹲在了地上,那把剑和两个剑架子全部砸在了她身上。   却在此时,只听“扑哧”一声响,锦乐来不及呼痛,死死地盯住笑声的来源处——房顶,同时抓起并握紧了剑柄,秀眉微蹙,喝道:“谁?”   “小丫头,还是等你拿稳了剑再来问我吧!哈哈”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过了变声期。低低的笑声过后,便一片寂静。看来,那人是已经去远了。   “叫我小丫头!姐比你大多喽!······嘶,真痛!崔锦澜你个神经病!居然给你妹妹弄这么重的剑,快砸死我了!”锦乐低声咒骂道。   骂完以后,还是乖乖起来,把剑架子按原样摆好,然后把剑原样放好。这个过程中,她心里却囧囧地想:电视剧里大侠们不都是把剑悬挂腰间吗?那他们得用多粗的裤腰带才能保证行走江湖时不用担心突然掉裤子呢?   摆放完毕,锦乐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刺史府的内宅,究竟是谁,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来去自如!这事,她得告诉崔锦澜,毕竟目前的状况,崔锦澜是不会伤害她的,而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万一是崔锦澜的死敌,使得崔锦澜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悲惨了。想到这里,锦乐摸摸朱红色的剑穗,正准备离去,却瞥见正前方有一根绣花针将一个两平方厘米大小的纸片给钉在了墙壁上,锦乐走上前去,拔下针,打开纸片,只见比成人巴掌小一半的纸片上面用二十一世纪通行的简体字写道:“当年共唱发如雪,也曾空巷看张杰。虽说同是沦落人,相逢不必话乡月。”   看完纸条上的字,锦乐终于有些乐了,这是她穿来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有同乡了,真好!可这家伙居然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着实令人恼火。不过,她这下可得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和崔锦澜说这事。   她又随即想到,那些写男的穿越的小说,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网罗那个世界各色美女,就好像那些很优秀的姑娘们都是卖不出去的烂柿子一样,最后非得跟着他,然后上演一出“后宫”姐妹团结友爱、互利同进步的戏码······刚才这个家伙不会也有这个打算吧?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拯救一下这娃,得告诉他,那只是小说家之言,看看热闹就行了,要真那么做,估计总有一天会被勒死在“后宫”的,传说清朝皇帝就是吸取明朝某个皇帝差点被勒死在后宫的教训而选择将自己大小老婆剥得光光的抬进自己的地盘侍寝的······锦乐洋洋洒洒狗血地想了一路。   到楼下书房门口,她才回过神来,看到门口那七八个人,她一阵郁闷,还是乖乖地夹在她们中间,去厅中吃饭。来到桌前,她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全是素食,她觉得有些不对,但也没说什么,还是坐了下来,吃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原主爹去世没多久,还是热孝在身,可是昨天晚上吃饭时,李氏竟然为她夹了一个鸡腿,而她——貌似吃的很欢实······   “叮咚”几声脆响,锦乐手中的银筷子便掉在了地上,几个丫头分工,慌忙捡起,另换了副新筷子。锦乐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新筷子,继续沉思。   “小姐,可是不合口味?”春儿问道。   “没有,刚想些事情,无事。”锦乐在应付完崔锦澜后,心理素质是噌噌地拔高。   原来,李氏也不简单。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料连李氏都一眼将她识破了,那个鸡腿便是试探,可惜她当时掌握的信息太少,脑袋处理信息太多,愣是关键时刻卡壳,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捂脸,又很后知后觉地发现丢人了!    ☆、偷得日闲闻婚事   且说刺史府前院某一空地,寒光电闪,反射着秋日中午的阳光,格外晃眼,剑光里,青、白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而另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中年男子在那里一副焦急的模样想去把二人拉开却是不敢的样子,终于那个白衣人力气不支逐渐落了下风,出招也缓了下来。   “殿下,您在崔大人手里过了百招,您已经很厉害了,快停下来吧······崔大人,那是六殿下呀!你就不能······”中年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口止道。   而此刻,青衣男子却是极快出招,以剑作刀,直劈白衣男子剑身,白衣男子虎口生疼,急忙弃剑在地,稳住身形,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当今那个有些玩世不恭的六儿子李云诚,尚未封王,明明是长身玉立,却一副孩子模样,嚷嚷着:“不玩了,不玩了,姓崔的你竟来真的!”   “殿下若正经到府上做客,在下定然盛情款待,可殿下不该闯进内宅。”说话的青衣男子,一脸郑重,正是崔锦澜。   “嗨,我这不是第一次到贵府嘛!不认得路很正常啊!”李云诚依然一副痞子模样。   “殿下大可从正门进,我崔锦澜自会扫榻相迎,翻墙而入,又是哪门子规矩,难不成殿下在宫中也是这般······”   “别且,本殿下来此专为流民!”李云诚敛起一副痞子像,续道,“听说崔家豪富且贵,却置千里流离失所的百姓于不顾,本殿下不信,特来瞧瞧,以破谣传。”   “那殿下瞧得如何了?”崔锦澜有些玩味地问道,他此刻很生气。   李云诚自然听出这话有些不大对劲儿,就凭这崔锦澜在他妹妹书房的那番作为,便可得出“这家伙不好惹的结论”,于是一脸肃然,说道:“崔老相国在朝中可谓中流砥柱,治家亦是有方······”李云诚看看崔锦澜十分难看的脸色,心中大乐:尼玛,谁让你那个莺妹子不争气的,哥终于出了口气!他不由得蹙紧眉头,暗自握紧了那只右手——火辣辣的疼啊!“而小崔大人和夫人勤俭持家,听闻灾情,竟削减了府中一半儿的用度!有崔家一门父子,实乃我大唐百姓之福!你说是吧,王大人?”最后一句李云诚则是看向了那个苦吧着脸的中年男子,正是淮南节度使王学敏。   “殿下言之有理。”王学敏连忙应声道。   “既如此,殿下光临寒舍,敢不尽地主之谊?下官聊备薄酒,还请殿下赏脸。”崔锦澜脸色已然恢复平静,一副认真待客的模样。   “正好本殿下也想品尝一下崔家这三百年美酒,带路吧。”李云诚道。   话音刚落,饶是崔锦澜定力好,也掩不住眼中的不悦,正准备说话,却被一道有些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殿下,下官······”王学敏有些为难,他今天来找崔锦澜商量灾民的事,淮水泛滥成灾,他作为淮南节度使,所辖淮南道的北部已经灾民无数,随时有可能发生动乱,他还没有政治、经济等方面多大的权力,也即只有监察权,没有拍板儿权,说白了他就是皇帝派来监督崔锦澜的。可是作为整个淮南道的节度使,如果淮南道发生动乱,他第一个被抓去吃牢饭。节度使府也在扬州,崔锦澜个人也很能干,他不得不跑到崔锦澜这里寻求帮助,没想到崔锦澜竟让他等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人来了,却是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人,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可他不甘心啊,他还跟崔锦澜没说一句话······   “哦,王大人也一起来吧,灾民的事,怎能少了节度使呢?崔大人想必也很需要你。”李云诚道,便示意崔锦澜带路,朝前走去。   王学敏道声“是”,连忙跟了上去。   再看锦乐,午饭后,她让人去找崔锦澜,结果,被告知崔锦澜正忙着办公,她又想找李氏告诉她今天上午在书房二楼的事,可想想昨天晚上的那个鸡腿,她就放弃了——那个女子不简单!一个崔锦澜她都吃不消,再来个李氏,她还要不要活了?锦乐便走进了她的书房,看书、练毛笔字打发时间。   就这样过了五天,到了第六天上午,崔锦澜来了,锦乐正在书房学写字,来不及把那一堆乱糟糟的纸收拾掉,他便走近了书桌。果然,崔锦澜拿起她的字盯了半晌,眉毛拧成了疙瘩:“妹妹这一失忆,连以前基本的东西也一同扔了。”   “哥哥,乐儿这几天有好好读书练字的,乐儿好久都没见到你了······”锦乐装起来小孩儿。   “哥哥这几日忙着灾事,疏忽你了,是哥哥的不是”,崔锦澜顿了顿又道,“妹妹,你这写字的功夫远远不够,不可骄躁。”   “哥哥教训的是。”   “昨天圣旨下了,哥哥要暂留扬州协同上面的人处理灾民的事,暂时离开不得;你嫂嫂按理最该回去在母亲面前尽孝,可现在她又有了身孕,经不起路途的颠簸,煜儿和珍儿太小,没有大人在旁,是不能出远门的。而妹妹身体已好得差不多了,若不回博陵守孝,怕是要受人诟病。所以,你这几天好好收拾一下,就先回博陵老家吧,哥哥会安排人护送你的,不要担心。”崔锦澜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静静等待锦乐的回应。   “哥哥安排就是,不过,乐儿有个要求:哥哥能不能把这些书让乐儿带走······”锦乐指着那一排排的书架道。   崔锦澜不由得笑了,拍拍锦乐的脑袋,温和地问道:“你带它们做什么?博陵老家的藏书根本不是这里能比得了的。”   “哥哥,这里的书,以前我做过许多注释,看着方便,我很喜欢,就带上它们吧。”   崔锦澜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不是之前带些客气与虚假的笑,而是十分明亮地笑,晃花了锦乐的眼,只听他说道:“妹妹就算失忆,还是会喜欢这些书,也不枉哥哥这些年费尽心思搜罗、请人编写了。”   锦乐暗自咂舌:她只是觉得这些书趋近口语,比那些“之乎者也”容易理解多了,原来这是崔锦澜专门针对他的小妹妹弄的书啊!她也算歪打正着。   “只要妹妹喜欢,哥哥会把整个悠然居搬回博陵,妹妹就再看看,除了悠然居,可还有什么喜欢的,跟哥哥或者嫂嫂说。”崔锦澜温声说道。   “谢谢哥哥,乐儿很开心。”锦乐是真的开心:这两个贼精贼精的人终于可以离她远远的了。   “你的先生会把你以前学的东西重新教你一遍,你要好好学。至于母亲和莺莺,”崔锦澜沉吟半响,说道,“你要少接触,尤其是莺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如果真的可以不回去,哥哥情愿你一直在扬州。”崔锦澜很是犹豫地说道。   “乐儿听哥哥的。”锦乐道。   “也罢,我的乐儿最是聪明了,我叮嘱也是白叮嘱。此次护送你的人是六皇子······”崔锦澜看着有些吃惊的妹妹,续道,“如今我也不瞒你,六皇子前几天提及你,有提亲之意,碍于爹爹初丧,并未直说,但一出孝,这事怕是要定下了,此次他执意护送你回博陵······乐儿、乐儿,你怎么了?来人,快去请孙老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欲止袭风吹不定   “小姑姑,小姑姑······”朦朦胧胧间,锦乐听的有人在叫她,她只觉得脑袋涨涨,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是煜儿和珍儿爬到她的床上,一左一右地拼命叫她。   见她睁开眼睛,煜儿便朝床外喊道:“小姑姑醒来了,爹爹娘亲快来”。而珍儿则是抱着锦乐的脖子放声大哭,锦乐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不过她没问出来,而是努力抬手她想摸摸珍儿的脑袋,却发现胳膊不听使唤,她想张口告诉小姑娘她很好,没事,却发现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想难道她是突然中风了吗?   “妹妹可曾好些?”李氏坐在床前摸着锦乐的小脸,声音有些颤抖。   很不幸,此时的锦乐动也动不了,自然也无法回答她。   李氏转过头担心地对着身后丈夫道:“相公,孙先生不是说醒来就有办法了么?”   崔锦澜盯着妹妹那张毫无生气的脸蛋儿,在床上躺了三天,刚好五六天,今儿又躺下了。这次躺下不是上一次的生病,而是中毒!他有些恨自己:他在战场和官场上见惯了生离死别、阴谋诡计、溜须拍马、捧场做戏,又与李氏情深意重,在扬州没有任何妾室、通房之类,只有他、李氏、锦乐、煜儿、珍儿五位主子,皆是骨肉至亲,一直处的很好;刺史府里,他自问护得严实,他最近是派出了大批好手去保护他的母亲和大妹妹以及查探流民,故而府中有些空虚,自被李云诚窥探过后他已经加强了戒备,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以孙先生那样高明的医术也只能暂时将她救醒······   李氏却是帮锦乐掖掖被角,怜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那两个小娃娃道:“你们俩个别胡闹了,乖乖跟奶娘去吃饭,你们小姑姑很快就能和你们一起玩儿了,”然后对门外吩咐道,“来人,带两个小主子下去吃饭!”便有人应声而入,抱了这俩个不情不愿的小家伙下去。   锦乐终于可以清静一下了,她在书房听崔锦澜提及她的婚事,正准备问个明白,却不料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等醒来就成这副模样了,阎王就见不得她安生一会儿么?她的要求很低的,她只想好好活着——好吧,貌似这个要求无论搁在那个时代都不低······   只见李氏走到崔锦澜身边,问道:“不是说只要醒了就会有办法吗?孙先生······”   “夫人,孙先生只能尽力一试,乐儿······是我这个哥哥没护好她,嗨······”崔锦澜声音有些沙哑。   “总会有办法的,上次妹妹不就是好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不保佑妹妹的。”李氏声音很是伤感,不知道是在安慰崔锦澜,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大人,夫人,孙先生来了。”有人进来禀告。   “快请!”   崔锦澜说罢,只见一个白发已稀的老者急急地走了进来,见崔锦澜夫妇不行礼亦不打招呼,直接道:“听说小姐已醒,老夫特来查看。”   “老先生请。”崔锦澜便和李氏一起给他让了路。   孙老头儿走到床前,相面、把脉完了以后,便一边叹气一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急煞了三个当事人。   “老先生,舍妹怎么样了?”崔锦澜有些无力地问,李氏亦是一脸殷切地看着他。   “妹妹刚醒,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出去商讨吧。”李氏却是急急插了一句。   “夫人不必多言,这事与妹妹相关,是福是祸她都有必要知道!烦劳老先生明言。”崔锦澜语气十分坚定。锦乐听了着实感激他了一把。   “恕老夫直言,小姐所中之毒乃是慢性毒药,名醉心白,是六日前进入体内的,只因小姐常年服药,这才没有立即发作。虽眼下并不危及性命,可若不尽快解毒,恐怕只能永远这样了。”   “那就请老先生尽快制出解药,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崔锦澜平静了许多。   “大人且放宽心,老夫自当尽力,只是······” 孙老头儿却是有些为难。   “老先生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崔锦澜问道。   “别的都好说,只是有一味药,名叫紫沁绛泪珠,普天之下,怕只有那人那里有了。”说罢,伸出了六根指头。   “这名字好生奇怪,老先生是说六皇子?”   “正是!”   “他?一向散漫不羁的无形浪子,怎么会有如此奇药?”崔锦澜口气有些轻蔑。   “大人,我师兄散乌道子,颇有窥探天机之能,却也是个药痴,一生搜罗各种奇方、奇药,其中就有这紫沁绛泪珠。十二年前六皇子中毒,御医束手无措,皇后娘娘只得在民间遍寻良医,我那师兄竟一改往昔狂傲之态,进宫解毒,条件便是收六皇子为徒,皇后娘娘情急之中只好答应。两年前,我师兄仙逝,他毕生搜罗的奇药恐怕就只能留给这唯一的徒弟了。”   “哦,我那时在边关,倒是没听的这么仔细。散乌道子倒不失为一代侠医,”崔锦澜顿了顿又道,“他这弟子可真是得了他的真传啊!我这便去找他。”   “相公且慢,妹妹中毒原因尚未查明,焉知不是那位所为?好让我家去求他,然后趁机索利?”李氏阻拦道。   “下毒?夫人不必担心。夫人未见过此人,我却在这几日观察此人,虽是有些狂放,所为多不合礼法,但观其言行,便知此人绝非奸邪之徒。再说,就算是他下的毒,如今咱们也不得不去找他了。”崔锦澜道。   “夫人尽管放心,我那师兄眼光极高,寻常人根本入不得他眼,既是他的得意爱徒,定然不是歹人。”孙老头儿有些语气有点硬。   崔锦澜抬头看了看妻子,对孙老头儿说道:“适才也是内子太过担忧舍妹所致,老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内子如今有孕在身,还请老先生为内子把一下脉。”   “夫人气色有些不好,老夫也正想为夫人把一下脉”。孙老头儿一张脸依旧有些臭臭的。   “是我多心了,老先生不必介怀。当年散乌道子不但医术高明,还时时救人于危难,几十年来凡遇疫情,亦是他解灾厄,他的弟子必定也是个大善人。”把脉时,李氏不卑不亢回了一句。   把完脉,孙老头儿摸着他那两寸来长的白胡子看着这夫妻俩说道:“孩子很好。”   “既如此,夫人照看好妹妹,还望老先生与我一同去见六殿下。”崔锦澜道。   “也罢,小老头我就陪大人走一遭。”便与崔锦澜一道出去了。而李氏则是走至床前,坐下摸摸锦乐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妹妹,你先忍耐一下,你哥哥定会为你找来解药的。嫂嫂先去处理一下府中的事务,一会儿再来看你。”言罢,便徐徐而出,锦乐听的她在门外吩咐众人好生照看后,便离去了。   之后便有两个丫头、两个中年妇人一共四人进来,守在锦乐床前。锦乐有些烦,她讨厌被人围观,可也没办法命令人离开,索性闭上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她是怎么中毒的。这里她没妨碍到任何人,怎么就招人记挂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山重水复诊病煎   “什么,紫沁绛泪珠?你们要那个干什么?”刺史府的华贵的客房里,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疑问,发声之人正是李云诚。   “殿下,舍妹中了醉心白的毒,急需这味药,还请殿下赐药。”崔锦澜道。   “小师叔,醉心白不是师公的得意之作么,自他老人家仙逝后,此药已经绝迹了,怎么可能还有人中毒那?你是不是弄错了?”李云诚不理会崔锦澜,反而问孙老头儿。   “诚儿,那小姐口不能言、四肢瘫软,脉象若有似无,确实是中了醉心白的毒啊!” 孙老头儿摸摸胡子道。   李云诚不置可否,却看着崔锦澜道:“崔兄,不知可否带我看一下病人。”   崔锦澜沉思片刻,便道:“也好,殿下请随我来。”便走上前去,对门外一个小厮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见那小厮应声而出,转过身对还在屋内的两个人做出请的手势,便带路去了。   “嗨,崔兄,你不必叫我‘殿下’的·,这非常容易暴露身份,你可以叫我·····哎,我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呀?”   ······   锦乐听到床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觉得光线有些变暗,勉强睁开眼睛,便见米白色的纱帐已被放下,锦乐一阵无语:这又是玩哪一出啊!她这几天很乖的,怎么就遭这么大的罪呢?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然后是崔锦澜的声音:“殿下,就是这里了,请。”   忽然,锦乐觉得自己的右手被轻轻放在帐外,被一层薄纱覆上,可惜她的脖子也动不了,她只能凭感觉觉得两根冰凉的手指头搭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半天没有动静,忽然手指头拿开了,锦乐正等着有人把自己右胳膊放回来,却不料在丫头的惊呼中,自己右手食指猛然一阵刺痛:靠!那个变态在玩容嬷嬷虐圣母花,竟然用针扎她!!!锦乐在内心深处破口大骂。   “殿下这是何意?”帐外,崔锦澜显然没料到李云诚会拿针扎自己的妹妹,有些恼怒,他这个妹妹他连半句苛责的话都没说过,即使前几天发现她不正常,他也不忍心为难她,更别说动她一根手指头了,没想到今儿竟被李云诚这浑小子扎这么狠一针,还流了好几滴血!   只见李云诚没有搭理崔锦澜,而是用手指头沾沾那三滴滴在他手心儿里的血,然后放进了嘴里,然后咂咂嘴,闭上眼,半天没说话,惹得崔锦澜很想上去揍他。正当孙老头儿准备上前问情况时,李云诚却是睁开了眼睛,使劲儿漱了漱口,还很认真地洗了好几遍手,才慢悠悠地对众人说:“尊贵的小姐确实中毒了,不过不是醉心白,而是醉灵散······”   “诚儿是如何判断的,这醉灵散又是······”孙老头儿老脸微红,问道。   “醉心白只会让人如崔小姐一般,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而已,‘醉心白’即为瘫痪、头脑和心力无法控制四肢,并不危及生命;而这醉灵散会慢慢侵入头部,使人变得痴傻,更严重的是等侵入心肺,会使人迅速衰老,最终腐烂而死。‘醉灵散’,即为瘫痪、痴傻、尸骨无存是也。”李云诚的一席话使房中的气氛跌入了冰点。   半响,崔锦澜问道:“可有解救之法?”声音异常低沉。   “天生万物,无不相生相克,这醉灵散自然能解,只不过······”   “有什么要求殿下尽管开口。”崔锦澜道。   “醉灵散是我师父当年在西南的濮子部游历时,为克制那里的毒虫所配的毒药,师父当年在医书中记下这方子,也用它帮助过山中以采药为生的药农,他也担心人会误食,留下了解药的方子,还制了两粒解药,留给我,可眼下解药并未带在身上,五年前我就把这解药交给了母后,毕竟皇宫的阴私······恐怕这世间已经没有解药了。”李云诚缓缓说道。   “那你按照方子再配一副便是。”孙老头儿道。   “方子我是背的溜熟,可这药不好找,可谓世间难求。”李云诚说道这里,有些为难。   “殿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   “嗨,人命关天,我还能骗你不成?那两味主药只有西南地区才有,而且只存于在极为偏僻的陡崖上,一味当地人称之为还魂仙草,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却是生于绝壁深壑之中,那山皆是虫蛇遍布,瘴气弥漫;另一味乃是一种蜂蜜,寻常蜂蜜只是黄色,而那种蜂蜜却是白如玉凝如脂、集天地之精华的蜜中极品,这蜂蜜乃是那里的蜜蜂采集各类药草的花粉所酿,药用价值极高,可惜那种蜜蜂只生长在岩壁里,也只有在初春时节采集的蜂蜜才能作为主要药材入药克服此毒。我师父也是在西南时才发现、并将它们用于药材制成醉灵散的解药的。皇爷爷在位时,西南地区的几个刺史曾经进献过还魂仙草和那种蜂蜜,皇爷爷在得知采集者几乎都是有去无还时,就法办了那几个刺史,并严格禁止进贡这些东西,如今,皇宫里也没这些东西了。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就算找到也没用的······”李云诚话到后来语气有些落寞。   崔锦澜却是笑了,然后道:“殿下不必多言,请随我来。”   “崔兄,莫非······”   崔锦澜不搭理他,却是吩咐那几个丫头仔细照看小姐,便一把扯着李云诚出了屋门,孙老头儿,也紧随其后。李云诚不认得路,任由崔锦澜拖着,七拐八拐地就拐进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房间,房间陈设很简单,一桌四凳子。可这里的东西也忒多了,是个杂货屋:家具、屏风、布匹等分门别类,杂多而不显乱,质地虽然不错,却绝非上品。李云诚盯着崔锦澜那身儿绝非这里的布料可以做出来的衣裳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好好研究一下可以替代的药材,就算你不在乎你妹妹,可我认她这个······”   “殿下莫急。”却见崔锦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往里走向左侧靠墙的三尺来高的绘有百花闹春图的白色窄口细颈猪肚瓷瓶前,将瓶子旁边的那些货物挪开,腾出一片空地,将钥匙插入瓶中,不知怎么拨了一下,却见瓶子旁边的空地上现出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大洞。   “殿下请随我来,劳烦孙先生看一下门,殿下与我去去就来。”崔锦澜道。   “大人考虑极是。”孙老头不在言语,摆出一副看门的架势。于是崔、李二人先后跳了下去。洞有两米高,一米宽,走了一丈长,前方微微透些光亮,“殿下跟紧些,下官这里设了多处机关。”崔锦澜提醒道。   “能看个七七八八······”李云诚边走边说道。又不知转了几个拐角,李云诚眼前骤然一亮,在这个只有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竟被夜明珠照的恍如白昼!这个房间里,竟然种有活着的喜潮湿阴凉的绿色植物,原来进来时不觉得呼吸不畅的原因在此,扫了一眼,摆出来的东西,都是药中的极品,更何况架子上还有未打开的盒子。怪不得敢不将当今皇上亲点的状元放在眼里。   “殿下仔细看看,这里是否有您需要的药材。”崔锦澜道。   “你别催我,让我仔细辨别一下······咦,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亲,订正了个人名。 ☆、柳暗争执花未明   李云诚很是惊讶,因为他看到了玻璃!他知道他这辈子的那个爷爷的爷爷,嗯,就是这个空间的那个唐高宗李恪,不是穿越的,就是重生加穿越,所以不但在皇位争夺战中获胜,还把现代许多好东西都弄进了唐代,玻璃就是其中的一样。可是很不幸,不知这位穿越前辈怎么搞的,居然没有搞好电力工作,甚至那个时候建造的现代工厂也在他死后慢慢地尽皆废弃!他去考察了一番,才知道这位仁兄貌似计算机使多了,算术真不敢恭维,那化学方程式也记得颠三倒四的,他一个整日忙着军国大事的皇帝自然没时间进行科学研究,进行各种繁杂的科学验证,就他一个光杆司令,连个助教也没有,便没时间教徒弟,自然教不出好徒弟,于是算是后继无人了。   那几十年的光辉灿烂繁华便逐步消逝在岁月的剥蚀中,空余代代的老学究就差指着李云诚的鼻子骂他不肖了,每次都把李云诚气得想跳脚:有种你去那些工厂看看,你要是有办法弄好,我把皇子的头衔让给你!自己没本事,就知道骂我!   就这样,再加上玻璃易碎,运输困难,推广不开,民间研制者也极少,使得玻璃制作成本极高,而且难出精品。就是有,那也应该在皇家珍藏啊!这崔家一个小小的地窖里竟然有烧制的如此精美的玻璃,不是当宝贝供着,而是用它们装东西,李云诚坚决不承认他有些嫉妒了。   忽听得背后风声传来,李云诚本能躲避,却是晚了,背后几处要穴被啪啪啪连点数下,之后,他发现他还能动,但是已经无法动武了,他哪里会料到崔锦澜敢对他下手啊!没想到······他很恼火,转过身对崔锦澜道:“崔兄这是何意?”   “殿下,得罪了。还请殿下为舍妹治病,在下感激不尽,殿下有何差遣,在下自当尽力。”崔锦澜一副“不怪我,这是你自找的”的模样。   “你怀疑令妹中毒是我下的手。”李云诚问道。   “最起码殿下嫌疑最大。毒药你有,解药方子你也有,舍妹是在你来后中毒的······”   “你妹子是在我来的前一天午后中毒的,我那时还在滁州给人看病呢!”李云诚很激动,这家伙实在讨人厌。   “呵呵,殿下竟都知道舍妹中毒的具体时间,怎就不是你下的手?”崔锦澜一阵冷笑,说出的话有些咄咄逼人。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很郑重地告诉你,我比谁都希望她好好的!你以为我这几天为何会留下!还不是因为锦乐!”李云诚试图揪着崔锦澜的衣领恶狠狠地臭骂他,却被崔锦澜轻而易举地闪开了,不甘心地吼了一句。   “哦?因为她?殿下究竟有何居心?”崔锦澜也不甘示弱。   “还不是那天早上在书房见她有些弱症,想再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给她瞧病的必要。你一直护的严实,我不是没机会悄悄潜入嘛!却不料今天就被告知她中毒了······”李云诚很是郁闷地说。   “恐怕那时你已经看出她有中毒之兆了吧,所以才多次要求早日亲自护送她回博陵吧。为何不直说?”崔锦澜口气再无一丝恭敬,续道,“你还是说实话吧,否则,或许一个月后,皇后娘娘会收到你命丧西南毒蛇之口、抑或是跌入西南绝壁尸骨无存的消息。”   “崔锦澜,你好大的胆子!”李云诚指着崔锦澜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殿下,微臣本不敢,可微臣为皇室在边关四年浴血奋战,后又坐镇东南近十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兢兢业业,从未懈怠!如今,皇室竟要如此待我!有什么就冲我崔锦澜一人来便是,怎就在妇孺身上下毒手!既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崔锦澜显然火了。   “本殿下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们争权夺利与我无关!我闲云野鹤惯了,不稀罕那个人人争抢的宝座!还有,你,给我记住了:那天在书房看到锦乐,小小年纪不但相貌出众,还有几分聪明,本殿下看上她了,要娶她为妻!是打算要与她共度一生的!懂吗?”话毕,看看崔锦澜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觉得不解气,又骂道,“我脑袋就是被你这头大蠢驴踢了,也不会对她下毒的!”   “不知殿下所说,在下能信几分?”崔锦澜怀疑道。   李云诚却是不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大红色绣着鱼戏水莲图的荷包,从荷包中掏出一枚雕工精湛的玉佩。崔锦澜还以为李云诚要给什么信物,却不料听李云诚说道:“看清楚了,上好的和田玉!我李云诚若有半句谎话,犹如此玉!”那玉竟在李云诚手中化为粉末。   崔锦澜却是惊讶于李云诚这么快的恢复能力,如此短的时间内此人竟能解开他独门封穴之术,倒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那就请殿下快快研制解药吧,请恕在下适才冒犯之罪。”崔锦澜说着便跪了下来。   “制你个脑袋啊!本殿下的功夫差点被你废掉!看在锦乐的面子上,本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你计较!不过,在我没制出解药之前,你就好好给我跪着。”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黑色巴掌大的匣子,打开来看,却是一溜银针,然后似笑非笑瞧了瞧崔锦澜,又扭头看了看这个小屋子。   崔锦澜以为他要开始研制解药了,却不料,陡然间寒光一闪,几条银针便直直射入他的两个胳膊里,两条胳膊迅速耷拉了下来。崔锦澜不由得心中大急。他欲运功逼出银针,不料根本无法将内力灌输到胳膊上。   “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上面可有我的独门秘药,谁让你先得罪我的!为防止我制药时你这家伙突然下杀手,待我救治完了我家锦乐再来替你拔出银针。”李云诚很是潇洒地来了这么一句,便开始搜寻那些瓶瓶罐罐,熟门熟路地打开各种宝箱,好似这些都是他家的一样。   “你究竟是谁?六皇子我是曾见过的,虽然是你这副模样,却不会有你这番作为!”崔锦澜道。   李云诚回到:“我本就是六皇子,当年你在军中生擒的那人原是你的拜把子兄弟,那人死后,他唯一的儿子被你给藏了,他目前在你母亲身边。我说的可错?”   崔锦澜没说话。   “还有,这事父皇他老人家是知道的,之所以没追究,是因为那时的六皇子我恰好在宫中,替你说了好话,当时只有父皇、你、我三人在场,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需要我背给你听么?”李云诚看了看他,接着说道,“‘崔家门风世代为人称道,叛徒之子定能迷途知返,小崔大人边关征战四年,阅人无数······’”   “微臣再次叩谢殿下救命之恩。但眼下还请殿下专心制药吧。舍妹就拜托殿下了。”崔锦澜打断了李云诚的话。   “嗨,你终于想起来了,竟然还对我这个恩人动手······果真是人心不古啊!”李云诚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顿了顿又道,“罢了,罢了,还是专心制药吧,我那媳妇还等着我去救治呢!”李云诚大摇其头,转身投入制药的节奏中。   “殿下慎言,我那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一山放过一山拦   “你那妹妹迟早是我的,别瞪眼!是实话!”李云诚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   “我若是不答应呢?”崔锦澜实在看不惯他那副得瑟样,刺了一句。   “你会答应的。”李云诚回了这么一句,便不在说话,而是拿着银针戳戳这个、品品那个,时不时咂咂嘴,或是闭着眼睛锁着眉头半天才睁开眼,道声“好”,或是急急摇头,走向下一味药材。约莫半个时辰后,李云诚终于结束了他的品药过程,拿着用纸包着的那些挑出来的药对崔锦澜道:“崔兄,咱们走吧!”   “这样就可以服用了吗?”崔锦澜甚感怀疑。   “当然——不能了。这个还需要仔细称一下,按剂量搭配,错一点都有可能使解药变成毒药。”李云诚默默鄙视了崔锦澜一下,心里继续嘀咕:我这手虽然没少摸药,可也不是秤砣,不干那没把握的事,万一有个疏漏,我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李云诚见崔锦澜还在跪着,没有要走的意思,顿时无语:“我说崔兄,起来!快走吧,你那亲亲小妹妹,也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可是拖不得的。你还置什么气啊?”   崔锦澜只是站了起来,盯着李云诚,然后看看自己的胳膊。这下李云诚明白了,忙走上前去,将他两个胳膊上的一共八根银针一一拔出,小心翼翼放入黑匣子里。   而崔锦澜动动自己的胳膊,发现是能动了,可是却是一片酸沉,根本使不上力气。   李云诚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便自以为无比好心地说道:“银针里有我自制的秘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曾有诗云:‘翻手为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所似?’是讽刺那些弄权的人的。我这药偏要叫‘摧云散雨香’,不过只会暂时让人不能‘翻云覆雨’。放心吧,明天就会完好如初的。”言罢,还很有义气地拍拍崔锦澜的肩膀。崔锦澜却是躲不开,只好受着。   二人并排走向暗处。李云诚生怕崔锦澜耍花招戏弄他,死死抓住崔锦澜的右胳膊,又是一阵七拐八拐,走至尽头,黑暗中,只听崔锦澜有节奏地在墙壁的正前方某处敲击了三下,然后,头顶上方一阵石头挪动的声音,突如其来的亮光使得李云诚眯起了眼睛,适应了一下,便和崔锦澜先后跳了上去。   等返回了地面,见那洞口重新合上,才确定的确回到了那间杂货屋,李云诚还未来得及感叹崔家地下工作做得好,下去时,他都不知道这个密洞什么时候关上的,却见孙老头儿竟然倒在地上,胸前衣服被血染湿了一大片,地上一溜血迹斑斑。二人暗叫一声不好,崔锦澜急忙将原先移开的货物重新放回原处,然后四下查探,而李云诚则是直奔孙老头儿,那身体早凉了,是被一剑穿膛而死的,那一剑刺得既狠又准,直插心脏,显然是怕孙老头发出声音惊动了旁人。   李云诚十分恼恨,不错,他是带着二十一世纪的记忆重生到这个世界的,生于皇室,为获得最高统治者的认可,便适时表现了自己的聪明,成功获得了皇帝的喜爱,却难免遭人嫉恨,三岁那年被人下毒药,幸得师父所救,然后被带离宫中。这孙老头儿便是他师叔,待他如亲子,小时候没少抱他去买糖葫芦。他直到七岁方才被重新带回宫中,接受这个世界的教育,可是每年仍有三个月的时间在宫外与师父散乌道子呆在一起,便没少和这位师叔一起切磋,医术不错,人品也很好,可腿脚上的功夫实在不咋地。听师父说,这位师叔很迂腐,年轻时怕伤人,还轻视武夫,坚决不肯学武,后来成过一次亲,可惜爱妻早逝,他便心灰意冷,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又因其姓孙,故在民间有“小药王”之称,真实姓名连他这个师侄也不清楚。   这次孙老头儿还是应他之邀来到扬州,师叔侄二人准备到淮河和黄河流域瞧瞧,毕竟这个年代里,生产力跟现代相比,还是很低的,每次灾后,都会有大量人死亡,伴随的便是大规模的疫病流行。可恨!在这个时候,竟有人在刺史府下毒手,着实可恶!   李云诚小心翼翼解开孙老头儿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口,果然是一剑刺穿心肺,登时毙命。连遗言都没留下。李云诚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异常颓废地坐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这个从小就很疼爱他的师叔,虽然聚少离多,却不妨碍二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如今阴阳两隔,他忽然有些傻了:最疼爱他的两个人都已经去世了,他恍然觉得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这世界就算是为死人做事,比如祭祀、烧纸钱,那也是做给活人看的,而从此之后,无论他要做什么,活着的人中再没有如师父和师叔那样关注他了,那他要做给谁看呢?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在拍他的肩膀,李云诚却是没有闪避,扭头时,还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就看到一袭白布盖了过来,来人正是崔锦澜!   崔锦澜对此深感歉意,若是他一开始不向李云诚发难,这孙老头儿说不定还有救,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发生在他的府上,必定是出了内奸,不然,他苦心经营九年、护卫森严的刺史府,怎会先后两次让人钻了空子?想到这里,崔锦澜十分庄重地对李云诚说道:“殿下,崔锦澜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声“殿下”让李云诚清醒过来,收敛了一下情绪,替孙老头儿整理好衣服。用白布将孙老头儿尸体盖好,站起身来,对崔锦澜道:“有劳崔兄将我师叔好生安葬,我现在要去为锦乐解毒,她那毒实在拖不得。”   “殿下,节哀吧!”崔锦澜能感受到李云诚身上所流露出的浓浓的哀伤,甚至是心灰意冷的求死之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男人刚才还想娶他妹妹,一副势在必得的深情模样,此刻,竟一副弃世的颓废样,他不知道是该感叹有个情深意重的妹婿为妹妹高兴,还是该为这个人可以轻易忘记自己的妹妹而为妹妹难过。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能轻易把妹妹嫁出去!想娶自己的乐儿,就好好修炼吧!   ······   此时,锦乐很懊恼,她连最起码是生理问题都无法自理了,她此刻很想小解,却口不能言,只能暗自焦急,她此刻急切想知道,那些别的穿越人士在一病卧床不起时,究竟是怎样十分文艺地解决生理问题的······同为穿越人士,为何独独她混的如此差劲儿呢?   “小姐,吃药了。”绣儿的声音打断了锦乐的怨念,然后是帐子被掀开,两个奶娘走近床前,一个将锦乐轻轻扶起,稳住她的肩膀和头,另一个负责喂药,于是锦乐吃了这辈子她觉得最艰辛的药,不是因为药苦,药很甜,难受的事是她服药的状态。喝完药,明显照顾人的经验十分丰富的两个奶娘吩咐小丫头拿夜壶,伺候锦乐解决生理问题。于是锦乐十分苦币的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两个奶娘的帮助下,艰辛地完成了任务。   完事以后,绣儿帮已经躺好的锦乐盖好被子,然后轻声细语地说:“小姐先歇会,待会还有药浴,”绣儿顿了顿又道,“未来小姑爷是散乌道子的得意弟子,开的药······”   “大胆!当着小姐的面竟如此不知轻重!说这样的话,简直不知羞耻!”一道严厉的呵斥声划破了片刻的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奋飞却恨无双翼   来人正是李氏,只见她匆匆而入,对着身后两个强壮的婆子低声喝道:“嘴巴堵上,拉出去关起来,等小姐好了再发落!”绣儿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拖了下去。   此时的锦乐有些竟然有些瞌睡了,她还是无法动弹。而李氏却是走到床前,坐了下来,对锦乐说道:“乐儿,你是大家小姐,莫听这下贱的小蹄子胡说,也莫胡思乱想,只管吃药养身体要紧,”然后掖掖被角,继续说道,“莫怪嫂嫂管得宽,将来你一人在博陵老家,要时时处处多留心眼儿,对这样的人是不能心软的,你莺儿姐姐身边叫的红娘那丫头可真是寿星公吃毒药——嫌命长啊!你身边决不可留这样的人,这个绣儿念在她跟在你身边多年、又是第一次犯错的份上,嫂嫂等你好了再从轻发落她,你莫挂心。”   看锦乐没多大反应,有些昏昏欲睡,李氏便站了起来,凌厉的目光扫视了屋内一群人,众人皆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听李氏缓缓说道:“不管你是府里的老人还是新人,我的手段想必是都有耳闻,下次谁敢在小姐面前胡说八道,就早早把脖子洗干净点!可都记下了?”见众人唯唯称是,李氏接着又放松了语气,继续说道,“旁的话我不多说,好好伺候小姐。我崔家最重承诺,等小姐平安无恙了,不仅我要重重地赏你们,大爷也会给你们恩典,锦衣玉食也不在话下。知道么?”   李氏等众人表了忠心,转过身来,见锦乐已经睡熟了,会心地笑笑,便出去了。   ······   锦乐觉得很热,呼吸也有些困难,嗯,应该是浓浓的中药香,她勉强睁开眼睛,清醒一下,却吓了一跳,因为她现在只是裹着一层白纱,什么也没穿。好吧,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可怕的是,她听到了生火以及扇子煽火的声音,而她貌似正躺在一个大大的笼屉里,笼屉下是热水,虽然没有沸腾,可整个笼屉里依然热气腾腾的,她根本看不清东西,盖子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透气性还是有的,可她依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被热气熏得头晕。难道她又穿越了,来到个吃人的鬼地方吗?动了动四肢想坐起来,却只能动动手指,锦乐不由得大急,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于是大声喊道:“来人呐,快来人!”   “小姐,你醒了,也能说话了,太好了!不过您还得在里面待一会儿,我叫人去禀告大人和夫人,还有、还有李大夫。”是春儿的声音。   “春儿你等等,我怎么会在这里?”锦乐一听才知道是熟人,便努力恢复了平静,问道。   “小姐,这是在给您祛毒啊!大夫说,这样会恢复的快些。”春儿脆生生答道,“奴婢先去向大人和夫人报喜了,小姐稍待片刻。”   “嗯。”锦乐定定神。便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此刻异常无语:这药浴不都是要直接泡在加了药的水里么?她怎么就是要有被活活蒸熟的趋势呢?哪个脑子进水的家伙出的馊主意啊!崔锦澜竟然任由自己的亲亲小妹妹被人折腾成这样!貌似她昏睡过去的时候还听李氏在训人来着,醒来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氏亲切的声音响起:“听说妹妹醒来了,真是太好了。你哥哥不方便进来,只嫂嫂我来了。”   “有劳嫂嫂了,乐儿能说话了,而且手指也能动力!”锦乐开始阐述基本情况,外加报喜,希望这些人可以早点放她出来。   “看来这回是找对药了,不过你还要再待一个半时辰方可出来,妹妹稍加忍耐。”李氏安慰道。   “嫂嫂,乐儿想出去,乐儿难受······”锦乐是真难受,   “乐儿,你等等,我马上去找你哥哥和那个大夫,让他们想想法子。乐儿乖!”李氏显然急了,匆匆出去。   大约二十分钟,李氏便回来了,对锦乐道:“乐儿,这是大夫配的熏香,名叫素心瞑神香,点上以后其烟会使人沉睡,嫂嫂马上就叫人点上。”   “好的,嫂嫂!”锦乐应声说道。   “你们几个快准备好凉水和湿布,待会别睡着了,”李氏吩咐道,“好了,快关紧门窗,把这炉薰药放在蒸屉旁······嗯,好,准备点上······你们几个在这里看好了,不容有失!”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   锦乐不一会儿便闻到了一股清香,脑袋更加模糊,便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在她自己房间的大床上,便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她才猛然间意识到她可以动了:能动的感觉真好!然后她发现自己饿了。   “来人!”锦乐撩开帐子,任明亮的光线闯进帐子里,冲门的方向喊道。   门响处,进来一串儿人,当先的是两个奶娘,正是薛嬷嬷和秦嬷嬷。   薛嬷嬷一见锦乐坐在床上,便泪水纵横而下,顾不得什么规矩,竟冲上来抱着锦乐哭道:“小姐,您终于恢复了······老奴······老奴高、高兴!高兴······”   锦乐有些不知所措,她长大后,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亲亲老妈也不曾这么抱她,只得安慰道:“奶娘,我没事了。”   其他人这时也都回神了,急忙把薛嬷嬷拉开吧,秦嬷嬷在一旁也说道:“小姐,莫怪奴才们失礼,只是这次小姐实在是······”   “嬷嬷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锦乐问完,还不等她们回答,便可怜兮兮地又道,“还有······我饿了······”   “是老奴糊涂了,快,你们几个伺候小姐起床洗漱,你们几个去准备吃的,你去给大人和夫人报喜!别愣着,快去!”薛嬷嬷吩咐了一群人,自己也没闲着,而是一边帮锦乐穿衣服,一边说:“小姐,四天了,一直都用那个素什么香,每天都要被蒸三次,每次两个时辰,我瞧着小姐的这手和脸都伤到了,更何况是其它的地方。尽管那个大夫给配的有药,老奴和秦嬷嬷日日给您涂抹,可也禁不住四天的熏蒸啊!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打小就没受过什么苦,只这半个月生生的快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尽了!老奴看着就心疼啊!”说着,又开始流泪了。锦乐知道这两个奶娘是真的心疼她,简直把她当自己闺女疼,实在不忍刺激她,只好静静地听着。   洗漱完后,锦乐虽觉得无力,但仍然坚持下床走向饭桌。坐下后看看众人,便问道:“绣儿如今怎么样了?”   “绣儿,嗨,那丫头······”秦嬷嬷回道,显得有些伤感。   “绣儿还在柴房······”春儿急忙拦了话头。   “住口!春儿,你越发没规矩了。秦嬷嬷,你直说下去。”锦乐瞥了春儿一眼,说道。   “乐儿想知道什么,还是问我这个嫂嫂吧。她们说也说不清楚。”却是李氏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接着,便是一身孝衣的李氏款款走了进来。见锦乐能下地走路了,还端坐在了饭桌前,精神还算可以,便露了个温和的笑容。   “嫂嫂,你来了,乐儿已经好多了,只是醒来没见到绣儿,就······”锦乐便开门见山了。   李氏却是显得格外沉重:“你是说绣儿,她,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乌林白头几人知?   “那天,本想关她在柴房,让她好好思过,等你好了再做处理。却不料第二天她竟中毒而死。”李氏神色颇为凝重地说道。   “嫂嫂,可查明是怎么回事了么?”锦乐听闻绣儿的死讯,心中颇为不忍。她一个从小便在“尊重生命”、“人人平等”的思想环境下长大的娃,忽听得身边一个花季少女死去,很是伤感,有些害怕,声音有些哽咽。   李氏看着锦乐这般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她虽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娇弱弱,抑或见不得血腥,却不代表她铁石心肠,会草菅人命。一时有些沉寂。   “嫂嫂······”锦乐小声试探地叫道。   “妹妹,可知你所中之毒从何而来?”李氏回过神来问道。   “嫂嫂是说、绣儿?”锦乐声音有些颤抖。   “不错,与她有关······妹妹别忙,听嫂嫂说完。你昏睡那几天,你哥哥和六皇子已经把你中毒那天接触到的所有的物件都仔细勘察了一番,那毒药竟涂抹在莺莺给你写的信上,而你与家中所有往来的信件皆是绣儿保管,此其一也;其二,四天前绣儿竟敢对你说那番话,我本就有些疑心,毕竟那些混账话是没人教她的,若是个一般的小丫头,她怎么会、又怎么敢说;其三,她去后,清理她的遗物,竟然有夜行衣,还有迷香,那夜行衣的针线竟出自绣儿之手。好妹妹,你说,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一切都指向了绣儿,可是仵作验尸却出人意料,那个绣儿竟不会武功 ,颇令人费解。嫂嫂不会妄下定论,不过这绣儿确实值得怀疑。”李氏徐徐道来,听的锦乐一阵心惊。   “嫂嫂,说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绣儿呢,她一直跟在我身边,很是得力的一个丫头,不曾有过错处,想必是······”锦乐有些不敢相信。   “府上若是只有她一人死去,倒也正常,哪户人家没有私底下的事儿?嗨,妹妹可记得刚开始给你祛毒的刘老先生?那天,他随你哥哥与六皇子为你找药,却是被人刺杀,死在了咱们府上,摆明了是要让咱们府与六皇子为敌的,其后,绣儿的死更让府上的事扑朔迷离,如今······”   锦乐万万没想到这四五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妹妹快吃些东西吧,你可不能再出事了。你还是小孩子,不要操心大人的事,一切都有哥哥嫂嫂顶着呢。我崔家延绵几百年而不衰,富贵长宁,自有其生存之道。”李氏催促道。   锦乐着实是饿了,也就没再说话,而是选择乖乖吃饭。毕竟,她什么也做不了与其在那里伤感,还不如先管好自己,最起码不能再添乱了。连皇室没有的什么仙草、蜂蜜,崔家竟然都有,崔锦澜和李氏都是她的亲人,且皆是精明的不得了的人物,就算天塌下来,自有他们顶着,是砸不到自个儿的。   李氏见锦乐能吃饭了,颇感欣慰,温言说道:“你哥哥这几天忙,有空自会来看你;六皇子还在处理刘老先生的后事,暂时也无法护送你。外面流民无数,我与你哥哥皆不放心让你独自回博陵老家。所以,这几天你就好好养身子,等局势安稳些,看看情况再说。”   “乐儿知道了。”锦乐应了一声。她其实很想问那个六皇子是怎么回事,可是想到绣儿就因一句话便被李氏软禁,她便乖乖闭紧了嘴巴。   锦乐吃饱后,李氏吩咐人收拾桌子,然后劝锦乐再回床上休息会儿。锦乐却不想躺到床上,她已经躺了四天了,都快变成僵尸了好不好!于是锦乐便一阵撒娇,要求到院子里走走。李氏却怕她没好彻底,坚决不允,二人正僵持着。   正在这时,却有丫头进来禀告,大概意思就是六皇子殿下听闻小姐醒了,也能活动了,要来把把脉,看那毒药是否还有残余。于是,锦乐便被一群人塞进了床上的帐子里,白纱帐外,人头攒动,锦乐一阵无语:皇子来了,不是该跪地迎接、战战兢兢、头不敢抬、目不敢视、大气不敢出、不问要当哑巴的么?她咋就得隔着纱帐装挺尸呢?   不多时,外面便一片肃静,呼吸声竟都不闻,显示了接驾人很不错的综合素质。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纷纷跪倒,齐声问安:“参见殿下千岁!”   接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崔兄,你我称兄道弟的,你还那么多的规矩,此次师叔一事有劳你了,乐儿一事,定当竭力!”来人正是李云诚。   “殿下慎言,我那妹妹还在孝中,你想毁了她吗?还请殿下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崔锦澜一副就事论事的语气。   “哎,我说你这人······嫂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你们也都起来吧。”李云诚这话说的颇具有亲和力。   “谢殿下!”李氏与众人一起叩了头,方才起身说道:“殿下,小妇人李氏,说句不该说的话,舍妹还小,尚未议亲,请您慎言!即便是您与相公几次三番商量婚事,但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不得数,舍妹这半个月来几经大难,经不起折腾的。”这一席话说得颇令人动容。   “也罢,你们重于俗礼,本就与我无碍,我要娶的又不是你们。带路吧,我去看看她。”   ······   隔着帐子锦乐隐隐知道人来,可是却着实看不清楚。   “崔小姐,你感觉如何?”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一室的寂静。   “我好多了,除感觉没多少力气之外,便没有别的不舒服的了。”锦乐答道。觉得这声音颇为熟悉。   “嗯,这就好,请伸出右手,在下为你把一下脉。”   “那个、你不会拿针扎我吧?”锦乐很煞风景地问了一句,她对上次被扎事件心有余悸。   “乐儿,不得无礼,这是六殿下。”崔锦澜提醒道。   李云诚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妨。上回是在下没提前说一声,冒昧之处,还请小姐见谅!此次只是诊脉,是不需要用银针验血的,小姐尽管放心。”   锦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命地伸出了右手,果然只是单纯的诊脉而已。   诊完脉后,李云诚却是对崔锦澜夫妇说道:“已经无碍了,多出去走走就可以了。劳烦二位带着众人先下去,本殿下有事要与未来的爱妃商量。”   此话一出,将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崔锦澜,脸色十分难看,他早就知道到这家伙那么殷勤地要求为妹妹诊脉,是绝对没有看完病就哪里远就滚哪里的觉悟的!可竟以皇子的身份做出这么无礼的要求,是他始料不及的:“殿下······”   “好了,都下去吧!本殿下是那么急色无形的人么?只是有几句私房话要对未过门的妻子说,你们还要在一旁一字不漏的听着不成?”李云诚语气有些冷。   李氏忙扯扯崔锦澜的衣服,崔锦澜脸色异常难看,道声“不敢”,便带着众人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回过头来,对李云诚说道:“只是几句话,还请殿下遵守承诺!”便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其余的人也慌忙跟了出去。   锦乐心中对这六皇子大叫威武,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崔锦乐,我叫李云诚,和你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李云诚开口打招呼。   锦乐听到这里,却是急忙拉开了帐子,一个青衣长袍男子的轮廓映入眼帘,长身玉立,脸颊虽略带稚嫩,却掩不住眸子里所闪现的光彩,略显不羁的嘴角边带着大大的笑意。看到眼前的人,锦乐鼻子一酸,很没形象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漫话时事止一斑   “快别矫情了,美女!说正事要紧。”李云诚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姑娘说道。   “李云诚?你是哪里人?之前是干什么的?怎么来到这里的?来这里几年了?为何要娶我?”锦乐抹抹眼泪,有些抽噎,却是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你怎么跟审问犯人似的?”李云诚有些不悦,毕竟已经被人高高在上捧了十五年,他还真不习惯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可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便有些心软,却不肯开口回答。   “好吧,我敬爱的皇子殿下,您能回答一下小女子我刚才提出的问题吗?”锦乐撇撇嘴,她早该想到,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国家,久在权力场中被人捧惯了的人,是不会乐意被人用这种语气发问的,是她自己傻了,还当这位只是现代上班族级别一大哥,却不想想人家已经当了好几年皇子了······   “这还差不多。听好了,我是学英语专业的,还未毕业就被阎王发配到这里了,我是重生的,来这里有十五年了,”面对老乡,李云诚此刻有些粗线条,便没有注意到锦乐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拉开帐子时的欣喜与神采,继续郑重说道,“至于为何要娶你,日后你自会知道。”言罢,有些神秘地笑笑。   “哦,你那张纸条上的顺口溜可真拗口。”锦乐凉凉地评价道。   “那是诗歌······好吧,那不是一时情急之下向老乡你打招呼才那样写么?我刚走出你书房没几步,就被崔锦澜给抓了,他还真是个有本事的,竟逼得我弃剑认输!后来在密室竟偷袭我!还威胁要结果了我······”李云诚一阵吐槽。   “你武功很厉害嘛!被我哥哥点完穴居然可以那么快解开,还能捏碎一块儿玉······”锦乐本想打趣他:你那银针射的好,据说东方不败也不遑多让。却终究没说,那算是交浅言深了。   “人呢,该装的时候就装,不能装的时候一般更需要装。你家相公我是个中高手。”李云诚很是得瑟,摇头晃脑来了这么几句。   “老天还真是不公啊,你为何穿成皇子这日子过得滋润,我怎么就穿越成个深闺女子,还裹了小脚?”锦乐一脸郁闷。   “你就知足吧,当年历史上唐文宗就很生气地说,他家虽然二百年天子执掌天下,所生养的公主却没有崔家姑娘娇贵!大约三十年前,一位出身平民、步步奋斗最终成功的宰相为他儿子向你爷爷提亲,欲娶你一个姑姑,你那爷爷看不上人家的家世,果断拒绝了。远的不说,说近的,当年你那哥哥少年得志,刚从战场上回来,被我那十分受宠的二姐看上了,我那老爹欲玉成其事,搬出圣旨,竟被你哥哥以‘家中双亲已老而二妹幼弱,所娶之妻必事双亲于桌前,而顾幼妹于床榻。其间颇多愁苦忧劳,实不敢玷辱千金之躯’为由给拒绝了,却在一个月后娶了陇西李家的女子,这摆明了是瞧不上皇家的公主,可把我那老爹和老姐气坏了,俩人一合计,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批准了你哥哥到南方任职的折子,于是威风凛凛的大将没得到任何封赏,便到扬州一蹲九年。崔家女孩也很是牛的!”李云诚一下也没含糊说了这么长一串。   “这么说来,《西厢记》的进展是不是会很艰难?”锦乐很关心西厢。   “绝对的艰难!可能不会有戏台上那么好的结局。”李云诚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   “就是中状元也不行吗?不是所有的青年男女为争取爱情战争的胜利,都会以男子金榜题名、皇帝又是赐婚又是各种封赏作为大团圆的结尾么?话说,贾宝玉和林妹妹的凄美爱情故事不就是因为贾宝玉鄙视当官的,没去考状元,所以扞卫爱情的那场斗争以失败告终么?”锦乐十分八卦地问道。   李云诚忍不住抚额,叹口气说道:“你真是戏文看多了,那跟灰姑娘嫁王子、丑小鸭变白天鹅一样,只是童话······”   锦乐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问道:“你可知宋代谁最有名?”   李云诚知道这丫头思维跳跃比较大,不知这又唱哪一出,有些纵容地笑笑,回道:“自然是岳飞,‘精忠报国’为后世楷模。”   “错!是陈世美。这名号可是响当当的,知道为什么不,因为无论古今中外,负心汉太多了,贫贱夫妻再怎样情深,终究抵不过荣华富贵。‘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于是便有无数权贵争着招这成名的‘田舍郎’为亲亲女婿,无数弃妇、怨妇由此诞生,包拯对秦香莲一句‘你看那金车辇五彩照,她本是皇姑(注:公主)来到了,上前与她打交道,天大的事情有老包’,使包拯赢得了无数女子的青睐······嗯,扯远了,所以张生如果中状元,和莺莺结婚应该没多大阻碍的。”   “你还知道那是宋朝啊!唐代的状元可没宋代的值钱。”李云诚凉凉说了一句,然后感叹道,“这年头已经没有多少人有空听那磨磨唧唧的戏曲了。”   锦乐这才意识到她目前在唐朝。可这让她无比愤恨:“那为什么我会裹小脚!”   “无限荣光的背后,必得承受痛苦!崔家女小脚金贵嘛。”李云诚有些吊儿郎当来了这么一句。   “这不公平!那你又为什么会穿成皇子?”锦乐此时很愤怒。   “皇子有什么好啊!我是中宫嫡子,老爹不管,老妈太忙,俩儿子一闺女实在没那么多精力把我看好,结果,虽然有个亲亲太子哥哥挡了无数明刀暗箭,却仍旧不幸差点被人毒死,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我早就向阎王报到了。”李云诚解释道。   “你好意思说,不是穿越男都很牛么,半岁就会说话,抓周必抓玉玺,一席话说得皇帝五体投地,一双手手揽遍天下美女,一把剑打遍天下无敌手,一颗头网尽人间有用人。你怎么就被人卸了头可断、血可流但仍旧不可丢弃的宝剑呢,还多次差点命丧黄泉······”锦乐心里很不平衡,风凉话说得顺溜。   “我说妹子,你小说看多了吧,那是浪漫主义传奇风格。我们很不幸穿到了现实里,你应该现实一点儿。就像你吧,一双小脚走不了半里地,飞檐走壁找帅哥基本没戏。你那哥哥嫂嫂精明的要死,你有秘密就瞒不过去,你呀还是老老实实生活,等着我用花轿把你抬进府里来,就算要死去活来,也是想我想的。”李云诚笑道。   “那《西厢记》究竟进展的怎么样了?”锦乐问道。   “张生的考试还未开始,莺莺已在回家路上,郑家乱糟糟地讨论西厢事件后续······”   “郑家,是啊!郑家什么反应啊?如果莺莺不能和张生在一起,郑家还要不要她这个媳妇啊?”锦乐很是好奇。   “唐代对女子要求并没有后世那么变态,女子婚前出这么一档子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里的博陵崔家是流传近四百年的名门世家,枝繁叶茂家大业大的,中间虽也出现过几次衰落,但这一家子有好几位家主眼光贼毒,善于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机遇,每每挽家族于衰败之际,使之重新兴盛起来,主要得益于家训,不但对子弟教导极为严格,对女孩子也是极为精心地培养——有眼光,有手段,知得失,明取舍,是当家主母的好人选。就世人对崔家女孩子的期许看,那莺莺此举不孝不智,确实不利于这个家族的女孩子。可这些并不会使郑家主动毁弃婚约······”   “殿下,圣旨到了,万岁召唤,您该和在下一起去接旨了。”门外,崔锦澜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响起,打断了激烈的讨论。       作者有话要说:   ☆、全豹未窥事如麻   听得崔锦澜的声音,李云诚皱皱眉头显得十分不悦,一改那不着调的神色,冷冷地回道:“先候着,父皇他老人家若是知道我正在给他找儿媳,天大的事也会放在一边的。”   “你还是去看看吧,那可是圣旨啊!”锦乐催促道。   “不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长话短说,荥阳郑家也不简单,二百多年来长出宰相,为一方郡望,与崔家本就世代联姻,是不会轻易毁弃这门婚事的。还有那个张生绝不简单,他爹爹做过礼部尚书,自身与白马将军杜确是八拜之交,而那杜确······”李云诚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本王是来宣旨的,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快退开!”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呵斥声。   “王爷,下官······六殿······接旨······”隔得远,崔锦澜声音低沉,有些听不清。   “我四哥来了,我去会会他,你躲在帐子里别出声。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儿。”李云诚压低声音说完,便帮锦乐把帐子拉上,慢悠悠踱步而出。   “四哥好大的架子!许久不见,居然如此想念弟弟,迫不及待竟连刺史府内院也闯了。小弟深感荣幸!”李云诚阴阳怪气地说道。   “还不是六弟在这里不肯出去,我这做哥哥的只好进来找了。呵呵,六弟一向不近女色,身边连个像样的侍女都没有,长这么大只怕还没碰过女人,害的父皇和众兄弟都以为你好男风,没想到今儿竟然······”来人正是当今第四子,名叫李云谦,封永平郡王,母为刘贵妃。   “四哥慎言!弟弟对崔家二小姐倾慕非常,已求过亲了,崔大人亲口许诺了这桩婚事。既然有妻,自当爱惜,洁身自好是应当的。比不得哥哥风流倜傥,娇妻美妾,莺莺燕燕,好不快活!不过,话说回来,四哥还是管好自家后院,弟弟的事就不劳四哥费心了。”李云诚一席话拐了好几个弯儿。   “哦,那恭喜六弟!只是不知这崔家二小姐究竟是何等风姿······”   “两位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还是随在下到书房去吧!”崔锦澜岔开了话头儿。   “也罢,崔大人带路吧!”李云谦倒是没在刨根问底儿,闯进内院恐怕已经超出了崔锦澜的极限,不能当众揪着他妹妹的事不放,崔锦澜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民间均颇有威望,是不能得罪太狠的。   于是一行人便出了悠然居,朝前院走去。   ······   锦乐听得外面人声渐无,便深深喘了口气,她到这里就没安生过,果真崔莺莺和张生会那么艰难么?还是先想想她自己吧。她早就过了少女情怀的年纪,身为皇子的李云诚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聪明伶俐的、娇俏可人的、清灵冷艳的······是不会对一个见过没几面、刚开始发育的小女娃爱到非娶不可、守身如玉的地步的。那么促使他娶自己的便是崔锦乐这个身份,他一开始定然是冲着崔锦澜的小妹妹来的!也是,如他所说,崔家本就名门世家,身为这家的嫡出幼女,崔锦乐本就金贵,本身教养也不错,还有崔锦澜这么个牛人做哥哥······这个老乡当真好算计!那么崔锦澜答应婚事也便是一场政治联姻,中宫嫡子,呵呵!自己到来的时候真是巧啊!   两个利益集团联姻,她作为新娘子,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那么这件事便无关乎性命,自己确实也逃不掉,那便看情况吧,她立志单身这个愿望达不到,跟这个老乡做挂名的夫妻,和他套套近乎,想来他是不会难为自己。崔锦澜总有一天会嫁掉自己,与其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古董,不如就当个吃喝玩乐的王妃吧。   锦乐理清思路后,便不再纠结,便慢慢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锦乐由众人服侍洗漱过后,便往李氏处来。关于这场婚事,作为当事人,她得问问官方的解说。   来至李氏所居的凝心居,早有人掀开门帘把锦乐迎了进去,李氏并不在,只见桌上摆着各种吃食,李氏身边得用的丫头青儿走上前来行个礼,然后道:“小姐,小少爷今天出了些事,夫人还在玉轩居陪他,请您稍待片刻。”   “哦,煜儿出事了,我这个做姑姑的理应去看他的,你带路吧!”锦乐很是关心这个一直叫她小姑姑的可爱小男孩,便起身准备出发。   “小姐,怕是不妥。”青儿有些为难。   “为何?”莫非李氏避而不见么,可不该拿自己儿子说事儿呀!锦乐有些阴谋论。   “玉轩居是外院,按规矩,小姐是不能去的。”青儿恭敬地回答道。   “那你说,小少爷究竟出了什么事?”锦乐不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屁孩能出什么事,也不知道这玉轩居究竟在哪里,住着什么人,只能听这个丫头说。   “今天午后,有人来报,说是小少爷在和两位皇子殿下习武时不小心伤到了,夫人便急忙赶去了,跟着去的是绿儿她们,奴婢留下帮夫人处置一些琐事,便没跟去。”青儿回答道。   “嗯,知道了,你去派个小厮到前面去,瞧瞧煜儿究竟如何了。我这个做姑姑的着实担心!让他速去速回,一定要得到准确的消息!”锦乐很想去看看这个受伤的孩子,却不得不坐等消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诅咒:真是冷酷的封建社会,自己的亲亲小侄子受了伤,身为亲姑姑,连探望的资格都没有,腐朽落没的封建制度害死人!   “奴婢遵命。”青儿便匆匆出去。   锦乐开始在桌旁坐下,虽然桌子上摆放的糕点水果很诱人,可她现在一点也吃不下东西,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按理,即便考校武艺,也不会伤着一个孩子,更何况这孩子那么可爱,还有一个牛爹。这两个皇子究竟在搞什么鬼啊?将崔家上上下下都被扯进去了。   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李氏的声音:“妹妹,怎么出来了?你这身体还未痊愈······你们几个怎么当的差?我当初是怎么嘱咐来着?倒会阳奉阴违啊!”   锦乐忙迎了出去,只见李氏一身孝服,满脸怒容俏立在门口,自己的带来的那几个人跪了一地,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吱声。   “嫂嫂,不怪她们的,是我嫌躺的太难受,出来走走,大夫也说走走会好的快些。”锦乐小声说道。   “妹妹——也罢,都起来吧,乐儿随嫂嫂进来。”李氏说完便轻轻拉着锦乐进了屋里。坐定,便问道:“乐儿可曾吃东西了?”见锦乐犹豫了一下,最终摇摇头,便吩咐道:“去厨房弄些吃的,”然后对锦乐道,“正好,我也没吃东西,咱姑嫂便一起吧。”   “嫂嫂,听说煜儿······”锦乐欲言又止,轻轻问道。   李氏“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锦乐摸不透她,便不再吭声。   直到用完饭,李氏方把众人都打发了下去,坐在榻上盯着窗户一言不发。锦乐忍不住叫了声“嫂嫂”,李氏回过神来,看着锦乐,神色凝重地说:“煜儿无事。只是妹妹,你既然是局中人,也该了解时事,不能做那等藏在深闺只知道吟诗作对的女子,只有这样,妹妹才能在做事时做出最明知的选择。妹妹可懂?”   “哥哥教过乐儿,‘阅今,方能知晓形势,从容取舍’,乐儿一直记得。”锦乐乖巧回答道。   “既如此,嫂嫂便直说了,如今的局势怕是不妙啊!”李氏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萧索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姑嫂夜谈辛秘事   “嫂嫂,难道是皇上?”锦乐直接猜测。   李氏猛地紧了一下眸子,显然对锦乐的猜测很是惊讶,便问道:“妹妹为何这么说?”   锦乐小声嘀咕道:“跟皇帝诏书来之前相比,嫂嫂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李氏却是笑了:“妹妹很仔细,这是好事儿。嗨,皇帝诏书上是让你哥哥兼任淮南道节度使,总理整个淮南道淮水泛滥一事。你可知这事儿有多棘手?淮水一带自古人口繁多,自前朝隋炀帝开通运河起,近二百年来,淮南道尤其是运河沿岸更是繁华无两,来往船只昼夜不息,商旅无数。这场大水摧毁良田、屋舍无数,官道、商道、河道几乎尽皆阻断······这可毁了无数人赖以存活的根本呐!天家可给咱们出了个大难题呀!”   “嫂嫂,依乐儿猜测,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来宣读诏书的是永平郡王。”锦乐也不想跟李氏兜圈子,便直接说道。   李氏竟是欣慰地笑了:“不错,妹妹虽说不大记得之前的事,却还是对形势的把握如此准确,很好!六皇子与当今太子同为皇后所生,这太子一直看重科考,其正妃、二侧妃皆是那些从科考中走出来的人家的女孩;而六皇子与我娘家、荥阳郑家、范阳卢家等几家的几位公子是酒肉朋友,在京中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你哥哥比他大许多,且在京中时日颇短,油盐不进。他此次来扬州,硬要娶你为妻,只怕是一早就打算好的。你哥哥看他平日虽散漫,却是个不好色的,人品也不错,且是诚心求娶,便应允了这门亲事,”看着锦乐有些害羞,李氏仍旧说道,“妹妹不必如此,婚事也是大事,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回老家,孝期过后怕是马上就要出嫁了,嫂嫂是无法亲自教导你了,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尽可能探查、搜集一切消息,无论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都要掌握!而且还要能准确判断哪一条对自己有用!”   锦乐有些郁闷:“嫂嫂,假的消息有什么用啊?”   “傻,因为它们必然对一些人有用,所以,才会被人放出来。这个时候,你不仅得要判断出消息的真假,还得判断出它们究竟对谁有利,对谁没利,最为关键的是它们对是否对自己有利。有时候,真实的消息没有用,甚至能危害到你,而能帮你的恰恰就是那假的消息。傻孩子,总之,你要记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是否于己有利。妹妹可是记住了?”李氏语重心长地说。   锦乐听的一愣一愣的,这太有违自己多年来接受的理念了,一直以来,她生活在简简单单的环境中,被集体主义思想观念教导长大,无论何时要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不能做损人利己的事,与人合作要真诚坦率,实现共赢。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被人教的生存法则居然是极端的利己主义。   “妹妹不明白么?也是,你才几岁呀,从小就被你哥哥和我保护的那样好,没见过世情险恶······这世间,女子作为弱者,如果不好好为自己谋划,只怕很难善终。就连我与你哥哥虽说是青梅竹马之交,也少不了好好经营。”李氏又道。   “嫂嫂的教诲,乐儿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乐儿记下了。”锦乐答道。。   “嗯,记下就好!你哥哥和我都希望你将来和和美美的。好了,我看那六皇子是个精明人,算盘打得是啪啪响,将来你与他相处,要处处留心!至于那个四皇子,他的母亲刘贵妃很是受宠,他自己早年在边疆待过,有军功在身,他的王妃正是当今宰相的女儿。而这宰相正是三皇子、也就是清宁郡王李云诺的嫡亲舅舅,也就是当年其父为他向咱们祖父提亲被拒绝的那个人。妹妹可懂?”李氏又抖出这么一串的信息。   “嫂嫂是说,三皇子和四皇子是一起的?”锦乐推断道。   “看上去是这样,可看得不真切······太子和六皇子就算是同母所出,私底下的动作尚且有不一致的地方,更何况这两个异母的兄弟。二皇子早亡,五皇子眼睛有些问题,其余皇子年幼,却是可惜了。”李氏有些感慨。   “那清宁郡王的王妃是谁啊!”锦乐很是好奇问道。   “是兰陵萧家的女孩。无论怎么改朝换代,萧家好像总是能让自己家的女孩当皇后,北朝是如此,到前朝仍旧如此,如今仅是我在大唐,竟出过三位皇后,贵妃也有好几个,王妃多位。这一家还真会运作。都说我崔家是不倒翁,谁又知道我崔家曾几经衰微,若非先人有志,早已泯灭矣······这兰陵萧家才是真正的世代显赫呀!”   “嫂嫂他们的关系好乱啊!乐儿都糊涂了。”锦乐是真的有些头疼,一团乱麻!在现代一对夫妻一个娃,想喊姑姑、舅舅都没人应声;到了古代如果记性不好,估计常常走动的亲戚都认不全。   “妹妹放心,我会让人整理出这些人家的状况,罗列出来后给你送去,你可要仔细看看。”李氏很是认真地叮嘱道。   “乐儿记住了,嫂嫂那个······”   “大人回来了。”锦乐还没说完,便看到门开处,崔锦澜便走了进来。见李氏站起来打招呼,锦乐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叫了声“哥哥”,准备离开,却被崔锦澜叫住了:“乐儿,今天你也见着六皇子了,可有什么想法?”   锦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符合我的要求,很好’吧!   “乐儿,六皇子此人绝非我们见到的那么简单,皇家长大的孩子就没一个傻的······”崔锦澜好心解释道,话到一半却被李氏打断了。   “相公,乐儿一个女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呀!你这么问她,让她怎么回答?”   “夫人言之有理,那乐儿,今天,六皇子······你们还谈得来吧?”崔锦澜来了这么一句。   锦乐支吾了半天,才答道“他、他跟我说了姐姐的一些事,让我、嗯、好好照看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哦,他是怎么跟你说莺儿的事呢?”崔锦澜追问道。   “就是、就是姐姐做的不对,有辱崔家门风,对我不利。”锦乐回答道。   “就说这么点事,你们竟说了那么久?”崔锦澜显然不信。   锦乐有些悲愤,这该是汇报工作吧,一点保守私人秘密的权利都没有,于是认命地回答道:“还说······还说,哥哥很爱嫂嫂,为了嫂嫂,连皇家的公主也不稀罕,皇命也敢违抗······”   “胡闹!早就知道这家伙没个正行,谁料到竟如此不知尊重!对一个闺阁女子竟说出此等话!今儿永平郡王那一剑就该刺得狠一些,结果了这厮!”崔锦澜火了。   “哥哥,难道今天受伤的是六皇子,而不是煜儿?”锦乐很是敏感抓住了关键。   李氏却是顿了顿说道:“我竟把这事给忘记了,那受伤的是六皇子,他与四皇子在比剑时伤到了手臂,却无大碍,只是怕影响不好,便说是煜儿伤着了。”   “哦,煜儿没事就好。哥哥,那白马将军杜确究竟是何人啊?六皇子说他不简单,却说的不仔细。”锦乐问道。   “杜确!我与他见过几面,却无深交,不过确实有些真本事,以文起家,最终弃文就武,中过武状元,现如今为征西大元帅,领兵镇守浦关。母亲、莺莺一行也亏得他解围,该当谢他······也罢,既然六皇子提起他,哥哥便好好查查。妹妹回去早些休息吧,莫理会六皇子那些疯话。”   锦乐便告辞出去了,她有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家乡好哇! 作者有话要说:   ☆、未庆毒祛受焦雷   “殿下,您不能进去,否则,奴婢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殿下请回吧!”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像薛氏奶娘。   “让开!莫让本殿下说第二遍!”这声音是男子的声音,很是耳熟。   锦乐朦朦胧胧听见有人争吵,她一直对人声比较敏感,尤其是睡觉的时候。猛然坐起,隔着帐子有些生气地问道:“一大清早,何人喧哗?”   门外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几秒钟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乐儿,你怎么如此懒惰?快起来,我带你出去玩儿。”这声音有些戏谑的味道,说话人正是李云诚。   “你、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就不好好养伤?”锦乐很是急切地问。   “呵呵,原来我的锦乐是这样关心我,真好!”李云诚显然很是愉悦。   “谁是你的了?哥哥说你‘没个正行’、‘不知尊重’,真是不假!”锦乐有些忿忿不平地说完就后悔了:真像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可她和这个人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连最起码的朋友也不是。   “那是迟早的事儿。好了你穿上这身衣服,然后洗漱一下,我们就出去,扬州还是很值得一游的,如果你今天错过了,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我在你的书房等你,快些。”李云诚道。   “你先等等,我那哥哥嫂嫂他们知道吗?”锦乐急忙叫住他,问道。   李云诚却很是平静地说:“你已经哥哥知道了,没有他的允许,我怎么会走到这里?”   “那你胳膊没事么?”锦乐有些不放心。   “没事儿,要不然,我就不会来找你出去了。别啰嗦了,动作快些,扬州大着呢,一日可不够看,你还如此磨磨唧唧的······”李云诚回道。   锦乐早对扬州羡慕不已,“二十四桥明月夜”是见不着了,总不能要求大晚上有月光了再出去吧?即使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她也不会和一个就见过几面的男子在大晚上一起去欣赏美景。虽然有二十世纪巨大变革的冲击,引发过多次思想上的大地震,可是现实中,虽然会有很多男子对自己要求很低,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却没有哪个男子会很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妻子也是如此不尊重。锦乐对此很是嗤之以鼻,却又无可奈何:毕竟男女平等是在法律上的平等,世人对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期许是不一样的。   “崔锦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李云诚发问了。   “哦,知道了,你先去书房看书,我马上就到。”锦乐答道。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锦乐便吩咐门外人进来,却见薛氏奶娘拿着一身儿白衣进来,锦乐有些疑问:“奶娘,这是做什么?”   “小姐,这是六皇子殿下留下的,您可是想好了,真要出去么?”秦氏奶娘很是担忧。   “奶娘,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锦乐穿好衣服问道。   “小姐,虽说您是与未来的姑爷一起的,可是······嗨,这还没什么,只是奴才听说,已经有灾民跑到扬州了,奴才担心啊!您一个弱女子,殿下还受着伤,他怎么护你周全呢?要奴才说,不如等到殿下伤好了,或是太平了再说”。   这一席话让锦乐一下子清醒过来:外面情形不稳定,李云诚又受着伤,崔锦澜估计都不会让他出去晃荡,万一这六皇子在自己管辖范围内挂掉了,博陵崔氏纵然是世家大族,却也敌不过至高无上的皇权,崔锦澜全族也就集体活到头儿了。崔锦澜更不会允许李云诚带自己出府,那么,李云诚究竟想想做什么呢?   梳洗完毕,锦乐便走进了书房,打定主意——绝不出府!   “殿下,锦乐求见。”到书房门口,锦乐淡淡说道。内心深处有些郁闷,貌似这是她家吧,貌似这是她的院落吧,貌似这是她的书房吧!她怎么就跟个做客的一样呢?   “进来吧。”李云诚道,很有做主人的自觉性。   李云诚见锦乐推门而入,她身后自然跟着那一连串的人。见那一串的人正要行礼,李云诚不由得皱皱眉头,泠然说道:“本殿下许你们进来了么?”   “你们都先出去吧。想必殿下也饿了,你们去弄些吃的来。”锦乐对身旁的那一群人说道。她也不希望在和李云诚谈话时,有一群可能会把谈话内容卖给崔锦澜夫妇的古人旁听。   见众人出去,锦乐方才一改恭敬模样,而是关切地问道:“李云诚,昨天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伤怎么样了?”毕竟是老乡,是可以试着做朋友的,而且,日后估计会有更多时间一起相处,嗯,应该有一个良好的开端,这是成功的一半儿。   “无事,你别担心,一时不留神而已。昨天在校武场,我与我那四哥切磋武艺,你那小侄儿偏就不老实,出来捣乱,趁着大人不备,居然往一匹高头大马上凑,眼看就被马踢了,我将手中的剑刺向了马,结果马死了,你侄子没事儿了,我却被我那四哥给戳了一下。我自己医术高,崔家尽是好药,现在已经没事了。”看着锦乐情绪很是低沉,李云诚不由得安慰道。   “那你今天来所谓何事?不要说出去玩儿,我半点儿也不相信。”锦乐撇撇嘴道。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我都没有成就感了······”李云诚抱怨道,“算了,其实我真的很想带你出去玩儿的。只是如今不方便了。恐怕以后就没机会带你在扬州游玩儿了。”李云诚有些遗憾。   “怎么会?将来成了你的挂名王妃······”锦乐正在构想未来,却被李云诚打断了。   “挂名?哼!想的倒是美啊!怎么可能?”李云诚有些不屑道。   “当然是挂名的了,不然,你还想怎样?话说老乡,你不会为难我吧······”锦乐话到后来,声音便低了下去。   李云诚却是笑了:“这是联姻,你可懂?”   “当然,就是两个利益集团为了共同的奋斗目标而结盟的一种最常用的方式······”锦乐有些底气不足。   “你还知道是两个利益集团呀!”李云诚一字一顿地感叹完,便继续问道,“你可知道孝庄文皇后?”   “知道,她是康熙皇帝的奶奶,据说,她为了自己儿子福临夺得王位,便和她小叔子多尔衮勾搭在了一起;还有,据说顺治皇帝无论出家还是早亡,原因不全是他爱妃董鄂氏之死,他还为自己的身世十分苦恼,不知道该管多尔衮叫老爹还是叫小叔叔;据说,董鄂氏是被孝庄太后活活折腾死的······”锦乐十分八卦地摇头晃脑正说得兴起,却被李云诚打断了。   “好了,乐儿,”李云诚很是无奈看着这个小姑娘,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怎么长大的,深呼吸了一下,续道:“你可知孝庄文皇后作为科尔沁公主级别的人物,长得据说堪称第一美人,却在十二岁的时候,为何要嫁给大她几十岁的姑父?”   “十二岁?好小!简直残害未成年儿童!”锦乐瞪大了眼睛。   “嗨,今儿跟你沟通怎么这么困难啊?听话只听音不听意,抓不住重点。算了,我直说吧,努尔哈赤曾经娶过一个大概八岁的大妃呢,十二岁的孝庄嫁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孝庄嫁给她姑父,是因为她的姑姑没有为她的姑父皇太极生过儿子,那么,满族和蒙古这次联姻就相当于失败了,为巩固联盟,就必须让孝庄嫁过去·······”   李云诚说到这里,便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唯一的听众像是散了气的皮球一样,恹恹地很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就跟焦雷劈了一样。李云诚也缓缓蹲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姑娘颓废个啥。   “你是说,如果我跟你不生娃,那我侄女就得嫁给你做小妾?”良久,锦乐死死盯着李云诚冒出了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李下君子是流氓   李云诚有些不解地看着锦乐,很是疑惑地问道:“说什么傻话呀!娶小妾?开玩笑!你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么?”   这次轮到锦乐傻了,愣愣地反驳道:“你才不是二十一世纪来的呢!你才傻子呢!你个火星来的木头!你自己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么?姑姑不生孩子,侄女就得嫁过去······”锦乐气呼呼说不上来了。   李云诚顿觉脑仁儿疼,看着锦乐一副母鸡护崽儿的样子,好像如果自己说‘是’,她就会用爪子把自己撕成碎片一样,李云诚气势不觉低了几分,想上去安抚这只炸毛的小老虎,却觉得有些不尊重,便只是看着她柔声说道:“我的姑奶奶呀,你怎么糊涂了,好歹我也是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分子一名,严格恪守‘八荣八耻’的五好青年一位,怎么可能那样轻浮随意?现代社会的那些婚外情、一夜情之类的是对女性的极大侮辱,是极其不尊重的行为······”   “那个女的要是自愿的呢?投怀送抱,历来就没有几个男的能抗拒得了。无论哪个年代,柳下惠这种坐怀不乱的人都是凤毛麟角。”锦乐觉得这李云诚不够实诚,还不如古人,最起码古人没这么口是心非。   “那就是那女子不尊重,这种事当然躲得要多远有多远了,”李云诚忒真诚地说了这么一句,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谁知道那个女子是几手货呀?然后继续道,“至于那个柳下惠,什么正人君子,皆是误传!”   锦乐猛然瞪大眼睛,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不仅欠揍,而且是在忽悠自己。   “别这么一副‘你欠我钱’的模样,小妹妹,这是真的。你仔细想想,整个故事谁得到的利益最多?不用问,自然是那个姓柳的,占了人家姑娘一夜的便宜,还落了个千秋美名!可那个姑娘呢?在一个男人怀里呆了一夜,最后闹得天下皆知,‘自古婆媳是天敌’,就是放到二十一世纪,这名女子估计也很难招自己婆婆喜欢的,这一家人早晚要闹得鸡飞狗跳。”   “又瞎说······”锦乐小声嘀咕道。   “哪里就胡说了,这事儿有九成是虚构的,你看呐,正常的美貌女子怎么会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风雨交加的晚上,跑进了寺庙里,这根本就是瞎扯——柳下惠死的时候,释迦摩尼还没出生呢,哪里来的寺庙啊······”   “这事不是发生在城外么,怎么跑寺庙了?”锦乐有些不确定问道。   “好吧,就算是城外某一别墅里······”   “怎么就别墅了?”   “拜托!那个柳下惠是鲁国王室成员,随便一个下榻的地方,就算不是别墅,那也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怎么会连条御寒的被子都没有,直接就脱棉衣了呢?再说了,他的皮肉是得多有厚,在人家姑娘都快冻僵了的情况下,他脱了棉衣、光着膀子、一夜没冻死就算了,竟然没生病,还能对人分辩‘自己没乱来’,还真是奇迹······”   “原来,柳下惠坐怀不乱是不存在的······”锦乐眼放金光看着李云诚说道。这让李云诚有种刚刚拿着砖头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门的感觉:这个小姑娘是装傻呀还是装傻呀还是装傻呀······   “那个你该相信,无论哪个年代,好男人都是有的······”   “比如说,已经千帆过尽的你?”锦乐打断了李云诚的话。   “乐儿,你······嗨,女孩子读书多了有时是一件麻烦事,你究竟是陈世美看多了,还是很悲惨遭遇了陈世美?竟都不相信爱情了!”李云诚有些调笑的味道。   “要你管!”锦乐有些生气,竟然暗自揣测自己的内心,可恶。   “我当得管了,咱俩很不幸,这辈子就拴在一起了,这不问个清楚,日后怎么抱孙子呢?”李云诚又恢复了油腔滑调。   “呸!不知羞,媳妇还没娶,就记挂起孙子来了。”锦乐实在有些词穷,她不会骂人,当年记英语六级词汇时,那些记不住的,大多跟骂人相关。   “好了不逗你了,我就跟你做个协定,在你出孝之前,我接受你的考察,不会去找别的女人;期间,你若是爱上我并愿意为我生孩子,出了孝期,你就嫁给我,给我生孩子,我们一起在古代潇潇洒洒过一辈子,绝无第三者插足;你若是仍旧不爱我,抑或不愿意帮我生孩子,那我便娶别人为妻,从此萧郎路人,再无牵扯。如何?”李云诚很是难得地郑重了一回说道。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生孩子吗?孩子真的就没有自己的另一半儿重要吗?”锦乐幽幽地问道。   “我现在的身份是皇子,在这个很注重血脉传承的时代,如果没有孩子,尤其是没有儿子,会很艰难,锦乐,你可懂吗?到时候,会有两种解决办法:其一,会被逼着娶各种女子。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不想侮辱女性,更不想侮辱自己。还有,我只想简简单单潇洒一生,与其费那么多功夫跟女人调情,还不如和心爱的人一起走遍大唐的山山水水,这旅游的费用可是很充足的;其二,可能会有各种过继,到时候还得养孩子。既然都是养孩子,为什么不和心爱的女人一起生个孩子自己养呢?”李云诚道,锦乐待要说话,李云诚却是没给她机会,紧接着便说道,“我承认一开始就是冲着崔锦澜的妹妹来的,太子是我大哥,这些年,他一直看重新晋的亲贵,对世家大族很是疏远,他和我父皇一样,都希望世家大族的势力再削减一下,可是谈何容易!就那个崔锦澜,即便真杀了我,母后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那么,必要的拉拢是必然需要的,而我娶崔家二小姐为妻,并给予独宠,便是太子一党向这些世家释放了友好的信号,你可懂?”   “我知道的,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所以就猜到了,而且,我那哥哥嫂嫂也猜到了,并告诉了我······”锦乐就事论事。   “我没想到会遇见你,当时听崔锦澜和你的对话就差点笑喷,还有,剑也拿不住,你也忒·······可爱了。”李云诚颇为盎然地回忆道。   “少在那里说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嘘——你小声点!”李云诚见她激动起来,便好心提醒道。   锦乐压低声音继续牢骚:“别人穿越只会遇到一个萌萌的小丫头,忽悠两句就过去了,我为什么如此倒霉,刚穿来就碰上了崔锦澜这么个变态!发音上略微的差别竟能听得出来!他就应该穿越到现代,肯定是中国的索绪尔(注:语言学之父),方言学里的翘楚!还有那个李氏嫂嫂,不玩宫斗、宅斗真是屈才了,能降得住崔锦澜的女人,只会比崔锦澜更加变态!”   “好了,我可爱的小丫头,别嘟着嘴了,快,给爷笑一个!”李云诚看着那张因过于激动而红润的俏脸,忍不住调笑道。   “去死!”锦乐一把将李云诚推倒在地上,便急忙忙站起,还是晚了,被李云诚一把抓住,便摔倒在了李云诚怀里,顿时羞红了脸。   “娘子这是做什么,莫非······”李云诚改抓为抱,紧紧拥着怀里的锦乐轻声笑道。   “你个登徒子,快放开我,不然······”锦乐急了,挣扎着威胁道。   “你都叫我登徒子了,在下自是不能辜负这么个称呼的,小娘子,来,香一个!”说完,便要吻锦乐的脸,锦乐死命不抬头,拼命往李云诚怀里钻,却不知道李云诚此时那张脸究竟笑道有多贱。   “李云诚,你究竟想要如何?你当我是那种轻薄的女子吗?竟如此······”锦乐“呜呜”的便哭了出来,她实在没招儿了,比力气她一个十三岁的小身板,细胳膊细腿儿的,自然不能跟常年习武壮丁李云诚相比,为了脱身,只剩哭这一招了,而且她也委屈啊!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个老乡貌似都没说爱她,竟如此欺负她。   李云诚听到她的哭声,却是不为所动,而是低声在锦乐耳边说道:“娘子,我们还没开始办事呢,我也没弄疼你,你怎么提前就哭了呢?”   锦乐不是细菌婴儿,自然知道这家伙说得更不着调了,只是一边默默掉眼泪,一边两只手在能活动的范围内专找李云诚肉多的地方死命地又掐又拧的。   李云诚知道锦乐这是生气了,便松开了锦乐,可见锦乐似乎掐上瘾了,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急忙求饶:“好了好了,娘子大人,气该出完了吧,快放了为夫吧。为夫知错了。”   “你还说!你还说!嘴巴放干净点儿!”锦乐又狠狠掐了两下,恶狠狠地说。   “好好好,尊敬的崔小姐,我知道错了!”李云诚无奈,倒在地上,做双手举过头,做投降状。   锦乐也掐累了,将鼻涕眼泪一起在李云诚衣服上抹干净,便起来远远的站定,看着缓缓站起来的李云诚,正色道:“李云诚,以后,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了,我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不是可以任由你轻薄的轻浮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似倚年华喜登程   “逗你玩呢,这十三岁的小身板给我当女儿都嫌小。”李云诚柔声说道。   “可我已经二十四了,懂么?不是豆蔻年华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锦乐很愤怒。   “好了,我两辈子加起来都快五十岁了,小丫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至于对一个快可以给我当孙女的小女孩下手?”李云诚好心解释道,毕竟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火。   “少胡说!你不是还没毕业就穿来了?快四十还差不多!”锦乐眉毛一横,说道。   “哪有呀,我那时在读博士后,还没毕业······”   “哈哈······”锦乐笑得堪比婴宁,“你说你已经读到博士后头去了······”见李云诚点点头,然后故作深沉地说道:“‘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人间亦有痴如我,岂独伤心是小青’呐!我在准备考公务员的前夕来到了这里,原以为那是人生的最后一场考试,之后,便告别噩梦级别的考试,走向新生,却来到了这里。原以为自己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倒霉的·······果然,自己的快乐要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之上!话说,你不是学英语的么?还用得着那么高深的学历?”   李云诚很是沮丧:这丫头果然无良的很!他总不能跟她说在二十一世纪,自己其实很早就已经开始赚钱了,也教过几年书了,潇潇洒洒走过许多美丽的地方,读博是闲惯了想深造一下吧,估计她会笑的更欢实。   “不生气了,小丫头?”李云诚见她笑个不停,忍不住问道。   “我说老大爷呀!你呢,以后就别耍小姑娘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你好意思!”锦乐笑眯眯说道。   “殿下,小姐,早饭准备好了。”门外一道声音响起,是秦嬷嬷。   “你吃饭吧,我先告辞了,记得我们的协定!还有,我只比你大两岁,今年刚好十五。”李云诚说完便出去了,锦乐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他的右臂上有不少血,而且颜色鲜红,急忙走上前去,叫住他问道:“你伤的这样重,还跟我开这么过分的玩笑!你都不知道爱惜一下自己么?”   李云诚却是转过身来,一字一顿的说:“一些行为往往是一瞬间就发生了,所以无论哪个时代的什么人,都会或多或少做一些让自己沮丧万分的事。所以才会有‘事后诸葛亮’。”   不知为什么,锦乐此时很不希望李云诚出什么事,便焦急地说:“你别说了,快回去上药。下次别让我看到你流血受伤的样子!也别让我听到关于你的不好的消息,否则,我是不会答应婚事的!我可不想还没进你家门儿就开始提心吊胆过日子!”   李云诚却是笑了,很是坚定地说道:“好!”便转身出去了。   ······   李云诚走后好几天,锦乐便老老实实呆在自个儿的窝儿里,看书练字,偶尔也到书房的二楼耍耍剑什么的,崔锦澜或者李氏经常派人来送各种好吃的和好玩儿的,过的很爽,她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么轻松过。上辈子三岁就被老妈丢进了托儿所,开始了人生中的各种PK赛,尤其进入中学后,日子过得比狗都累,上大学后,开始各种充电,跟随考证大军考各种证件,只是为了将来能好好活着。现在,终于没有了繁杂的考试,万事不必她费心,真好啊!   这天午后,李氏却是来了,她这才知道这些天崔锦澜和李氏都很忙,前者是忙着处理公务,后者养胎、管家之余还要去布施,没空来看她,怪不得那天李云诚可以闯进而无人挡得住,怕是这夫妻俩没料到这家伙受了伤还那么不安分。   “乐儿,你收拾一下,半个月后动身回博陵,六皇子已经好了,由他护送你。”李氏点明了来意。   “嫂嫂,只我一人回老家吗?”锦乐问道。   “是的,如今你哥哥实在脱不开身,我不方便,那两个孩子还小,你却不得不回去了。听话,回去后,再不可像在这里使性子了,母亲那里最看重规矩,晨昏定省少不了,不能跳脱的还跟个野小子似的,母亲是不喜欢的。至于你莺儿姐姐——虽说‘子不言父过’,可嫂嫂还是忍不住想说几句,咱们常年不在父亲与母亲膝下,只有莺儿在两位老人家跟前尽孝,母亲全部心血只用来教导她一人,难免约束紧了些,物极必反,难免会做出些出挑的事儿。你回去后······嗨,一定要见机行事,她毕竟是你姐姐,不可怠慢疏远她,但也不能贴上去。她的话,有道理,就听从,觉得不好,就暗暗留心,一笑置之,莫要什么都捅到母亲那里。母亲她上了年纪,很不该为一些小事烦恼了······”   李氏唠唠叨叨说了一串,让锦乐觉得这李氏真像自己老妈吧老妈吧老妈吧,好像自己就是她未曾出过远门的幺女一般。便急忙点头告诉她自己全都记住了,莫担心。   “嗯,对了,这些日子忙的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乐儿,从明天开始,你便开始跟着你以前的莫师傅和黄师傅将礼节再学一遍,免得到母亲跟前又出丑,白白惹她老人家不快!可是记住了?”李氏说完,便轻轻点了一下锦乐的额头,笑了笑。   “我知道了,嫂嫂放心,我不会让娘烦心的。”   李氏交代完事情,听到锦乐的保证,便温和地笑着离开了,空余锦乐十分郁闷地哀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又该学习了。   果然,第二天,便来了两个新人,是两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挽着发髻,行了个礼,便一丝不苟地开始了教授生涯,居家礼仪、社交礼仪、餐桌礼仪还真是面面俱到,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学婚丧嫁娶的风俗、节日习俗!悲剧的锦乐直接让这两个人先把要教的东西全部写下来,然后再逐条传授。就这样,锦乐被满堂灌了十三天,终于把这两个人教授的东西学的有些样子了,李氏便准许锦乐好好歇息两天,锦乐顿感解脱,死死地睡了两天。   出发的那天,锦乐辞别李氏和崔锦澜,跟那两个小孩子也说声再见,便坐进了马车里,一抬头,竟然是神采飞扬的李云诚,只见李云诚笑笑说道:“快坐稳了,启程了。”   锦乐做好后,对马车旁的奶娘吩咐可以走了。之后便惊讶地问李云诚道:“你不是该骑马的吗?怎么在这里?”   “嘘!走吧,你哥哥嫂嫂已经知道了,现在不安稳,还是跟我一起保险一点儿,江浙一带的救济粮还未全部到位,仍有不少人吃不上饭;还有,大批的药材还在药贩子那里,每天都有大量的人不治身亡,这个世道不太平啊!”李云诚感叹道,“大唐盛世,也不过如此吧!天灾无情,每天竟有这么多人受尽苦头在等死······”这话都不像是李云诚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可以说出来的。   “那你为何见死不救,非得巴巴的送我呢?”锦乐忍不住问道。   “我留在这里根本什么也做不了,这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不会任由我在灾区晃荡,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且,一旦我有意外,恐怕死的人比我竭尽全力救的还多。还有,师父和小师叔均已仙逝,我也有些消沉,只想静一静。再说了,好医生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么个半吊子,如果有药材,大家按方子熬制一下就可以了。”李云诚这回倒是实诚。   “你貌似说的很有道理。大唐很强盛的,是此时世界上唯一的巨无霸,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灾情应该没那么严重吧?”锦乐小声问道。   “傻,你看到的繁华是历史课本上写的。应该多走走,才会知道什么才叫人间疾苦。”李云诚幽幽地说道,“繁华,只是一部分人的繁华,还有许多人过得很不如意。若是你愿意,将来,我们一起就认真在这世间走一遭。”   “好!”锦乐觉得一个字足矣。   便是一阵沉默,锦乐一开始还对马车很是新奇,毕竟在二十一世纪,她只是见过,亲身感受还是第一次,可是坐了一会儿便发觉很不舒服,一点都不稳当,脑袋也有些发懵,不由得皱皱眉。   李云诚似乎发觉了这点,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儿,递了过来:“放进嘴里含着,会好受些。”锦乐接过后便放进嘴里,一阵清甜,果然好了些。   “我这都要去见女主角了,你还不该给我说说西厢现状么,老乡?”锦乐此刻本就被颠的没多少力气,这话说得便有些撒娇的意味。   “也没什么,莺莺在回家的路上,张生在西安考试,郑家和你哥哥均决定将你那郑家表哥与莺莺的婚约进行到底,而那张生只要不出意外,必定是这一科的状元。”李云诚几句话就概括完了。   “皇帝会赐婚吗?”锦乐终于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肯定会的,父皇和太子哥哥对张生和莺莺的事情是乐见其成的,而郑家和你家说得上话的人均不在都城西安,皇爷爷在位时曾颁布诏书,明确规定你们俩家是不能互为婚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归舟殷勤谈莺莺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诏书呢?”锦乐很郁闷,这闺女是人家养的,不能嫁谁却要由已经变成枯骨的皇帝规定,真是无理!   “还不是因为你爷爷?当年皇爷爷对世家的势力很是忌惮,正在此时,他的宠臣向你爷爷提亲,居然铩羽而归,于是,一怒之下便下了一道诏书,不许几个世家互为婚姻。不过,几家联姻依然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只是不再像以前那么招摇了。皇爷爷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也觉得这命令有些过火了。可这恰好使崔家和郑家的婚约明面上根本作不得数,给了我父皇一个给张生顺利赐婚的契机,他老人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李云诚解释道。   “嗯,照你这么说,他俩在一起定然没有阻碍的。”锦乐道。“也许吧!可是,如果那张生另攀高枝,这《西厢记》变成《莺莺传》就不好说了。”   “高枝?你算了吧。《莺莺传》里的莺莺只是个失去了父亲、兄弟年幼、母亲不靠谱的富家女,这样的身份,在那个年代,就算有些钱财也很难保住,所以关于她和张生的事儿她自个儿母亲是默许的,只可惜张生不愿意娶她,换句话说就是根本是玩弄她,就写了几首情诗,结果这姑娘就傻愣愣地贴了上去,最后落得个含恨他嫁的下场。可是咱们穿越的《西厢记》不一样,金贵的前任相国嫡长女,还有一个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亲哥哥,而且还是博陵崔家之后,三重身份,加上她自身还是个美丽的才女这么个条件,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比娶一个飞扬跋扈的公主还划算,张生如果不是傻子,自然该知道如何取舍。”   “公子,小姐,该下车了。”外面有人说道。看着锦乐十分不解的表情,李云诚好心解释道:“近两个月下来,水路已经基本贯通,我们现在走水路,比走陆路安全些。下车吧!”   于是一行人便弃车登舟,此船该是崔家私人船只,并不扎眼却也不俗,竟有两层,而锦乐很自然地和李云诚一起住二楼。收拾完毕,锦乐才细细清点随行人员:两位奶妈,四名健壮的妇人,四个丫头,四位厨师,二十名护卫,船工未知,共计不知。李云诚看到她的清单后却笑了:“你看到的只是明面上的,却不知你哥哥真是大手笔!竟然安排了十艘大船,估计连你喜欢的绣花针他都会用金盒子给你装起来拿到船上,唯恐你会出些意外、受些委屈…怪不得晁盖、吴用和阮氏三雄等人要智取生辰纲,真不是一般的好营生啊!”   “那你说,我们会碰到打劫的吗?”锦乐好奇地问。   “我们?绝对不会!”李云诚倒是信心十足。   “我不相信,太绝对了,话说如果真冒出一伙儿剪径的强人,我们该怎么办?”锦乐很不信任李云诚,觉得这家伙十分不靠谱。   李云诚并不答话,而是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柄短剑,笑道:“咱们先排练一下。”话音未落,只见寒光陡闪,那把短剑已经架在了锦乐的脖子上,锦乐吓了一跳,不敢动,忙问道:“李云诚,你这是要干什么?”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小娘子,快把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吧!不然,哥哥会亲自在你身上好好搜搜。”李云诚冷声说道。   “呸!李云诚,台词没一点儿新意!你应该说,‘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真是少见,莫不是天女下凡!啊!天女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老儿,万望恕罪!’”锦乐反应过来,说了这么一通,实在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李云诚却是异常无语,这妞真是个奇葩!他这劫匪做的可真憋屈。于是将剑收回,忍不住揉揉了锦乐的头发,很是无奈装作老态龙钟的样子地说:“让你这小丫头片子笑,真是世风日下,竟不知尊老爱幼为何物!咳咳咳······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锦乐却是笑的更欢实了。她一直奉行笑点低才会天天都有好心情的原则,‘笑不露齿’一直是她所有的好朋友对她的说教内容,最为嘴损的一个朋友居然说,不要求她笑不露齿,哪怕笑时别露牙床也是一大进步······   好半天锦乐笑够了才说道:“那你说,要是碰上抢东西的,咱们该怎么办?”   李云诚却是走到桌子前面,倒了一杯茶,呷了两口,才说道:“只有你这个甩手掌柜级别的大小姐才会问这么没水平的问题,我都不屑于回答。”   “怎么没水平了?你有没有常识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懂吗?多少故事都讲述美丽的女孩子出门遇坏蛋,然后美男出现赶跑坏蛋,之后一见钟情,最终以身相许;多少故事讲述帅哥为躲避追杀,找女主的房间是一找一个准,然后美女救英雄,上演一段相爱成美眷的佳话或者是一段不容于世的千古绝恋;多少虐心的故事讲述女主的敌人趁女主不备,买通强盗将其掳走,然后各种虐待、各种摧残,包括心理的、身体的、精神的、物质的、名声方面的等等,昭示着我们可怜的男主对女主无尽的疼惜与爱恋,也考验着我们读者弱弱的小心肝······”   “乐儿,够了,你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我提前通知你,这个世界的传奇不许看!”李云诚受不了这丫头呜呜啦啦的一连串剧情。   “李大哥,你怎么比封建统治者还j□j!好吧,反正那也是用之乎者也之类的语言写成的,还是竖排版!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令人气愤的是,它们是用与我认识的字形相差了一千年多年的鬼画符写的,除非我脑袋进水了,才会去看它们。”锦乐很是理智地剖析了一下她在悠然居的书房里见到的好几本书,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鬼画符?小心仓颉半夜爬你窗户!古人最是崇古,对文字很是敬重,就算你只是中文系的半吊子,你也应该知道哦。”李云诚笑道,“这个年代的传奇不是很好看,篇幅还是蛮短的,印刷业也不怎么样,这里的唐高宗李恪是个穿越者,想必你知道。”   “我知道,历史上,李恪恐怕是中国血统最为高贵的皇子,身上居然流着两个大一统封建王朝的皇帝的血液,长得肯定帅的不得了,还十分有才能,他老爹李世民很是赞赏他,可惜最后没当上皇帝,却被长孙无忌给杀掉了!”锦乐话到后来,替这位悲情王子很是不平。   “这位穿越者前辈将现代的关于印刷业的知识带过来了一些,可惜,现在已经废弃了······”李云诚有些惋惜地说。   “为什么?不是应该被大力推广,然后一举再次引领世界潮流,可能便不会有近代史上那一百多年的国耻了,这不好吗?话说,许多人都很热衷于这类的小说,毕竟那段屈辱史是每一个爱国者心中扎得最深的那根刺。”锦乐话到后来声音有些低沉,就算嘴巴再硬,她内心深处也希望自己的家乡能永远和和美美,永远是最好的,而不是备受欺侮的。   “丫头,这些先进的东西根本推广不开,知道吗?像印刷业,因为没有消费需求,便无法刺激商人进行印刷,大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整日忙着耕作,而且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买书看?至于那些有钱人,还用得着买印刷厂里印出来的书吗,直接就找人工工整整地誊抄了。这个社会是没有后世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千万字的长篇小说的,别听老杜说什么‘读书破万卷 ,下笔如有神’就觉得老杜看的书堪比国家级图书馆,是牛人一位!一部《论语》才一万六千字不到,北宋的开国宰相还‘半部论语治天下’呢,就八千字不到,都能辅助赵匡胤开创一个新的王朝,可见宋以前的古人正真的阅读需求并不大。你也知道,我们这个民族十分注重实用性,如果觉得没用,就会丢弃——无论是人还是物。所以,那个没有多大用处的新型印刷厂早就荒废了。”   “我懂的。历史上不乏那些可以提高生产力的发明创造,却最终······比如说指南针吧,中国的东西,中国人喜欢拿它搞封建迷信,欺骗单纯的民众;而外国人偏偏能发现新大陆,最终囊括整个世界的财富。”锦乐就答了这么一句。   “好了,扯太远了,这是那个时代的人该头疼的事儿。我们还是说说强盗的问题。你放心吧,这一路上是不可能遇见你所畅想的那些情景的。一路上无论我们在哪里,方圆四十里的情况都会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李云诚道,“你哥哥定然是恼了那个围困你母亲和莺莺的孙飞虎,对你更是格外仔细,生怕再有疏漏。崔锦澜小器的很,凡事在他那里挂了号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那个孙飞虎估计是活不了多久了,和他沆瀣一气的人就算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兵,估计也会很悲惨。”   “这个明白。跟崔锦澜作对,还不如早早去讨好阎王,说不定投胎时还能找户好人家”锦乐小声嘀咕道。   “莺莺前一阵子受了场大罪,你见到她以后可别浑说。”李云诚很是严肃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张生落榜了?”锦乐追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亲,很抱歉,未来三天我去外地办些事,将连续三天都无法更新。本周日一定会按时更新的。非常感谢你们的关注和支持。祝你们天天都有好心情。 ☆、爱起权势锦生隙   “倒不是张生,而是红娘——”李云诚有些欲言又止。   “红娘?很可爱的一个丫头!夹在两个相爱的人中间,成就一段千古奇缘。不过,我一直很好奇,按说红娘是公府千金的大丫头,长得应该很不错。你记得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吗?薇奥拉女扮男装,成为公爵的侍从,为公爵和他的恋人奥丽维娅伯爵小姐传递情书,不久薇奥拉自己爱上了公爵,而伯爵小姐却爱上了女扮男装的薇奥拉。话说张生怎么就没爱上红娘呢?”   “在这个空间里,这件事恐怕再也不会发生了——因为红娘已经死了。”李云诚扔出了一个炸弹,将锦乐所有的八卦猜想炸得粉碎,“你哥哥接到你母亲关于西厢事件的书信后,很是恼火,怎么会放过那个牵线的人呢?据探子来报,你哥哥崔锦澜当即命人秘密处死了红娘,红娘死后的第二天,你那莺莺姐不知为何,反应很是激烈,卧病休整近一个月,可依然十分憔悴,没有了之前光彩照人的风采。所以我推测,红娘死的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另外一些事,对莺莺来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所以才会如此。不过,由于崔锦澜的人看得实在太紧,我的人无法靠近,不知道红娘死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你说,会是什么事呢?难道是崔锦澜下了死命令,不许莺莺与张生再有牵扯,好好守孝,之后乖乖嫁给郑家表哥,否则就杀掉张生吗?话说一般门第悬殊的恋爱剧情都爱这么演——灰姑娘经常会被告知:如果你坚持嫁王子,王子的前途将会黯淡无光!而王子经常被告知:你若要娶她,将失去继承权!善良的灰姑娘一般会选择离开王子,于是一段悲剧就此产生;穷酸秀才经常会被告知:你什么都给不了她这个贵族小姐,还一直对她死命纠缠什么的,将来让她拜完了天地就跟你一起去讨饭!而此时小姐经常会被威胁:你敢跟这个穷小子走,我就先打死这个臭要饭的!于是秀才要么奋发图强考中状元,抱得美人归,要么早早放弃,看自己所爱的人上别家的花轿。”锦乐对红娘的死虽然惋惜,却并不是很悲痛,不是她没有同情心,不尊重生命,而是——她真不认识这个胆大心细的女孩子,也一直觉得那个红娘只是书里的人物。   “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可这也不至于不能把人弄得跟个行尸走肉一般啊!总之,你见到她以后,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李云诚皱皱眉,很是郑重地说道。   “哦,知道了。你能告诉我莺莺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之后又是什么样子的吗?好让我有个防备。”锦乐问道。   “之前,莺莺是一个长于深闺的女子,是个花季的少女,充满生机;病了近一个月,十分憔悴,更加瘦弱,也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有些呆滞,仿佛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李云诚描述道。   “多了一个崔锦澜,还真是把剧情搅和的乱七八糟的:莺莺呆滞了,红娘死了,真是的!不过,我若是早穿来一年,说不定还能看看现场版的《西厢记》,”锦乐神神叨叨地说道,“不过,李大公子,你穿来的早,也料及时局,应该看过现场版的吧,给我讲讲怎么样?”锦乐一副“大哥,我很看好你的模样”。   李云诚却是有些神秘的笑了,闲闲地走到锦乐坐的榻前站定,弯下腰,贴近锦乐的小脸蛋儿,锦乐待要避开,却被李云诚一只手侧揽进了怀里,另一只手托着下巴,被强迫着看向了李云诚,一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充斥着震惊和指控,却是被捏着下巴,无法说话。   看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李云诚有些失神,不由得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盯着锦乐的眼睛道:“乐儿,只是听人说西厢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亲自体验?”   锦乐却是安静了下来,缓缓闭上眼,不再做任何挣扎,她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又在玩哪一出,却知道这家伙是在耍她玩儿,根本不会把她怎么样。有些人总是很过分:不搭理他们还好,越是回应他们,对方便越加过分。   果然,李云诚见她一副认命的模样,便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吻吻锦乐的脸颊,笑道:“乐儿这是怎么了?记得上次你可是很激动的,还使劲儿掐我来着,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是——邀请?”   锦乐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李云诚,躲得老远,很是愤怒地用袖子使劲儿擦擦脸,疲惫地说道:“我累了,实在没精神陪您玩儿,想休息,殿下想必也累了,也回去吧。”   李云诚却道:“乐儿,你记住了——崔锦乐迟早是我妻子,所以,你必须爱上我,懂吗?”   锦乐很不明白为何李云诚会这么说,但她明白,这个家伙被捧在权力的顶端太久了,骨子里已经不是坚信‘人人平等’、‘尊重他人人格’的人了。一旦把他激怒了,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便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道:“那个、李云诚,你不是说给我时间了吗?怎么······”   李云诚见锦乐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便走上前去,轻轻揽着她的肩膀,点点她的鼻子,柔声说道:“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可能任由你嫁给别人?”   锦乐却是明白了,她一直以为这个老乡跟这里的人不一样,最起码应该会尊重她的意见,自从他承诺过,要自己允许,他才会提婚事时,她对这老乡还是很有好感的。可如今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被众星拱月般养大的;无论走到哪里,对方再怎样强悍,到他面前只是一群群俯首称臣的奴仆;生杀予夺是天赋之权······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很用心考虑一个弱女子的想法,在他看来,能被他喜欢并成为他妻子、得到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承诺,这个女孩该感到无比荣幸,然后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才是。可惜锦乐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她实在不想嫁给这里的任何人:其他人不用说了,估计根本不会把她当人看;而李云诚因被封建腐朽落后思想腐蚀而变异。那么她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她要嫁的人了。而且,这个李云诚貌似她是非嫁不可的了,因为没有人敢为她而得罪中宫嫡子,未来皇帝的亲亲小弟!   李云诚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黑名单,见锦乐迟迟不说话,便有些急了,问道“怎么了,乐儿?我是真心喜欢你,想娶你为妻的。我很少和人说话,恐怕两辈子加起来跟别的女子说的话、都没有跟你在一起时说的话多。我一度以为自己得了失语症,这些日子才知道,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   锦乐点点头,却不吱声,李云诚见此,却是暗暗松了口气,续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锦乐知道不能不搭理这家伙,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嫁人恐怕只能嫁他。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明知拼尽力量也不能改变,便顺其自然,既然无关乎生命,也无关乎名誉,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便有些撒娇地问道:“你说,我都裹了小脚,将来咱们的女儿、孙女、外孙女们会不会也要跟着裹小脚?李云诚,这真的很疼!”   李云诚很是高兴地拍拍她的背,笑问道:“傻!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难道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嫁人,也不愿意生孩子吗?”   锦乐点点头,没吭声。   “现在裹脚之风还没有兴盛起来,只有那几个世家大族的姑娘才裹脚,皇室的女孩是不会裹脚的!我的小娘子,你这下可放心了?”李云诚笑道。   “明白了,你出去瞧瞧吧,要保证你家夫人我的安全!我小憩一会儿。”锦乐说着打了个哈欠。   看着锦乐一副可爱的小猫咪模样,李云诚忍不住揉揉锦乐的头发,笑道:“谨遵夫人命令!”便出去了。   锦乐却着实不相信李云诚“我喜欢你”这么个蹩脚的理由,也许李云诚对她有好感,可对一个过尽千帆的男子来说,这十三岁的小身板真的不具备吸引眼球的条件。只能说明皇位争夺战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崔锦澜的选择至关重要,而她这个自幼便被崔锦澜捧在手心的小妹妹更显得重要,所以李云诚才会进一步行动。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假爱之名,原来都是可以做许多事的。   ······   一行人一路向北,果然如李云诚所说,没有遇上什么坏人,一路上停船靠岸各种补给整修的事均有李云诚一手包办,锦乐很少下二楼,更别说走下船去看看。她不愿意惹是生非,毕竟这个年头不是很太平,她一双小脚,遇到坏人,小胳膊小腿的,绝对是任人宰割的命。她是很惜命的。这晚,天色已经黑了,锦乐决定早些睡觉,李云诚却是来了,拉着她便往外走,说是看鬼火。锦乐对李云诚能自由出入她的房间甚是无力,奶娘丫头根本拿他没办法,话说在崔锦澜眼皮子底下都能进她房间、厚颜无耻要求二人相处,更何况没有崔锦澜的地方啊!崔锦澜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他应该对这个妹婿很是满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月上柳梢暂同心   “乐儿,我听当地的人说,离这里有十里多地有一个池塘,里面有一群水鬼,晚上出来活动,白天消失的无影无踪。咱们去瞧瞧怎么样?”李云诚拉着锦乐便往外走。   “我也想知道究竟有没有鬼,不过,你一定要负责好安全事项。”锦乐内心很是把李云诚鄙视了一把——你都快把我拖下船了,摆明了一副‘非得拉你去不可’的架势,才来问我的意见,何其无耻!   船楼下,丫头、奶娘哗啦啦站了一地,薛奶娘那这件厚厚的素色披风走上前来,对锦乐说道:“小姐,夜间天冷······”   李云诚却是一边系青色披风,一边敛起神色对薛奶娘说道:“不必了,本殿下出马,冻不着你家小姐的。”话音未落,用披风将锦乐包进了怀里,揽紧锦乐的腰肢,然后说道:“抱紧我,我们出发!”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锦乐很生气,这家伙还真是穷追不舍,还怕她跑了不成!在二十一世纪也没见过这样的啊!   “好了,乖,我们速去速回,你的脚走不了那么远的。”李云诚耐心解释道。   一句话便让锦乐蔫儿:是啊!这该死的小脚!既然自己未来的夫君自动粘过来当车夫,那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下他的好意吧。想到这里,锦乐便不再纠结,紧紧抱着李云诚的腰,窝在李云诚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李云诚,你可不能把我摔了!否则······”   李云诚似乎有些生气,声音有些硬:“否则什么?你个小丫头片子!这么信不过我么?”说罢,不待锦乐回答,足尖一点便腾空跃到了陆地上,几个箭步至马前,抱起锦乐上马。锦乐直觉一阵眩晕,一直死死抱着李云诚,不敢看路,生怕这家伙把自己从高处给扔下来。镇静下来的时候便发现已经侧坐在了马背上。   “乐儿,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男人会不会真就舍得把你摔了?”李云诚手揽缰绳,把锦乐圈在怀里,用毋庸质疑的语气问道。   “李云诚,你别生气,你武艺如此高强,怎么会把我这小孩子的身板儿给摔了呢?可是······”锦乐还真怕这家伙把自己从马背上给扔下去,话说被马踢一下不死也残了。   李云诚截住了锦乐的话:“可是什么?还知道自己究竟有几两肉?真是不错!”   “谁让你当初一见面就拿针扎我,多古老的虐圣母花的把戏!”锦乐低着头只给李云诚一个脑门,嘟囔道。   李云诚低头吻吻锦乐的头发,笑道:“谁让你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傻乎乎地把毒药往自己嘴里送?若不是我碰巧来扬州,若不是崔锦澜有药材,明年你的坟头儿都长草了。”   “哪有!说不定我现在就在二十一世纪玩电脑呢,都怪你······”锦乐反驳道。   “想回去?哪有那么容易?乖乖跟我走吧!”李云诚说完,便策马疾驰而去。锦乐缩在李云诚怀里不再言语,默默等待未知的事情, 反正李云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便足够了。   不多时,李云诚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腾出手,紧了紧披风,看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紧紧抱着自己的腰、缩在自己怀里的如同小猫一般的小女孩,李云诚不由得心情大好,轻声问道:“乐儿,等太子哥哥坐稳了皇位,我们就这样一起走遍大唐的山山水水,走到我们都走不动为止。可好?”   锦乐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是动心,不由得说道:“好!不过,你要给我当车夫,还要管吃管住,还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李云诚很是坚定地说:“只要你信得过我,定然不让你失望!”   锦乐有些懊恼——她这是把自己卖了吧!就为一张空头支票!一阵沉默后,锦乐问道:“李云诚,你知道我为何会中毒吗?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可我想知道真相。究竟是谁要害我,我也好有防备。”   李云诚显然没想到锦乐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做出了回答:“这件事我也奇怪,那毒药的方子是我师父配制的,那配料只在西南地区才有,而且师父只把配方告诉了我和他遇到过的药农,这方子我是烂到了肚里,那么泄露机密的定然是药农。这件事牵连太广,这世间让人死的惨不忍睹的毒药何其多,偏偏要选择我师父留下的药,那么,下毒之人要么来自番邦或者敌视皇室的人,欲离间崔锦澜和皇室,然后从中取利;要么是太子一党之外的人,因为一个你,足以让崔锦澜改变他的政治选择······”   “你就是因为这,才如此待我、生怕我跟别人跑了吗?”锦乐随着李云诚的思路,不由得便把肚里这句回旋九肠的话给说了出来,说完以后,便万分后悔,死死抱着李云诚不敢抬头。有些话明知是事实,却是不能说破的。   李云诚却是没说话,勒住马,看着怀里有些颤抖的小身板儿,良久才阴测测说道:“你在害怕?”   “那个、我说着玩儿的,你别生气······”锦乐弱弱地嘀咕道。她是真的害怕,那句话虽然是事实,却生生地打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脸,如今她人在矮檐下,不敢不低头啊!真是的,自己这可怜的智商和情商啊!   李云诚却是不搭理她,想把她的脑袋弄出来,却怕冻到她,干脆放弃了,一字一顿说道:“崔锦乐,你听好了,我确实是冲着崔锦澜的妹妹来的。到头来,我爱上了自己要娶的人,难道很不正常?还是你不自信,以为自己一无是处,吸引不了男人?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心,别人对你的好,都看不到?”   锦乐很无力,她总不能跟他说,当年陈世美跟秦香莲还有两个娃呢,都能弃之如敝屣,还能对自己的亲生的两个孩子下得了杀手。她锦乐怎么可能相信李云诚这么狗血的爱情,便结结巴巴说道:“那个、李云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认识你,怎么可能就······你想啊!如果我是那种见一个对自己表白的美男子就贴过去······”   李云诚抱紧怀中的人,说道:“好哇!你在一个男人怀里,搂着这个男人的腰,竟然还想着另外的一群男人!是这男人无能,满足不了你?”   锦乐急急打断了李云诚的话:“你——越说说下流了······你明知道不是那样的,还这么不讲理!快带我去见鬼去!”说完,便一爪子掐在了李云诚腰间。   “好了好了,看着这架势,我早晚要被你气死的!”李云诚揉了揉怀中的人,便续道,“我会给你时间让你看我的——直到你满意为止!抱紧我,走了。”李云诚说完,便继续前行。锦乐试着探出脑袋看看,却被猛灌了一口冷气,忙又缩了回去。   不多时,忽然隐隐有热闹声传来,远处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人声鼎沸的。锦乐忍不住问道:“李云诚,咱们究竟是去哪里呀?前面好热闹,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有鬼呢?”   李云诚放慢速度,道:“我也好奇啊!只听说今晚这里有热闹可瞧,就带你出来看看。你整日把自己关在船上,都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锦乐倒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有这么心细的一面,有些惊诧,又有些感激,毕竟自己骨子里可是个很爱玩儿的人。但还是有些嘴硬:“哪有!其实在船上也很好,吃吃睡睡玩玩,也很悠闲。我也想过出来的,可是,又怕惹麻烦······”说到后来气势便低了下来。   李云诚悠悠叹了口气,说道:“终于说了一句实话。你呀!以后想做什么,就跟我说,莫要委屈了自己。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失望的。可记住了?”   锦乐有些开心道:“我知道了。难道你不怕被人嘲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李云诚笑道:“不怕!那不可能发生!”   “为何?”锦乐好奇地追问道。   李云诚缓缓说道:“我不会当皇帝,而你,永远是我的妻子——再贵重的妃子那也是妾,生出来的儿子再受宠也是没有第一继承权、践祚称帝堪比登天的庶子;最重要的是——”李云诚弯下腰在锦乐耳边,低低笑着说道,“我的乐儿已经开始爱上我了。”   锦乐狠狠掐了一下李云诚,咬牙说道:“你胡说!不许胡说!”   李云诚笑得更放肆了:“好了好了,乐儿,快别捏我了,把我揉捏的心里直痒痒,真恨不得马上把你······咳咳,我们快到了,走了!”便是一阵疾行。   喧闹之声渐渐大了起来,看看渐至人群,李云诚便勒住马,一声唿哨,便有两个黑衣人从月光的背阴处现身,跪倒在李云诚马前。李云诚低声吩咐道:“起来吧,交给你们了。”说完,抱着锦乐翻身下,将马鞭子放在马鞍上,搂着锦乐朝人群走去。   锦乐很受不了,尤其在人群中也如此,挣扎着想要逃脱李云诚的禁锢,见李云诚不松手反而搂更紧,便说道:“李云诚,没听过‘秀恩爱,散得快’吗?快放开我。”   李云诚却是不以为意,说道:“乐儿,别胡闹!外面太冷,你要相信我!而且,万一走散了,你怎么回去啊?乖乖待着!”   锦乐一听,算了,本来就是为这家伙着想,一直这么紧紧揽着自己,其实是很累的事。既然人家都不嫌累,自己干嘛要白白受冻呢?便任由李云诚揽着自己,将披风打开一条缝儿,好奇地打量着貌似跟夜市一般的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疑怪水藻误瑶姬   锦乐有些哀怨,因为李云诚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不止,还得再加半个,她有种变身李云诚小女儿的感觉。她仍旧不习目前的那双小脚,走起路来还是很疼,锦乐便将自己全身一半儿的重量挂在了李云诚揽着自己的右臂上。李云诚显然是感受到了她的小动作,却是揽得更紧了,笑道:“才走几步就累了,要不我抱着你吧?”   锦乐忙坚定地表示:“不要!我自己能走!你还是领好路吧。”   李云诚倒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不再说话,带着锦乐渐至人群中。   锦乐却是从披风中探出了脑袋,外面只是有些凉,并不冷,比刚才在马上时暖和多了。这里并不是城镇或者集市,而是一个小湖边上,此时还能看到远处月光下波光荡漾的湖面。而湖边,一个很像戏台的高台依湖而建,大约二十根小儿胳膊粗、一米高的红色蜡烛的烛光将高台照亮,台上此时摆着一个香案,上面摆放着各类常见水果,供奉着一个塑了金身的雕像(原谅锦乐吧,她个只认得《西游记》里的如来佛和观音菩萨的娃,实在看不出这是哪路神仙),香案前为大约一米见方的大鼎,点着各类粗细高低不等的香。放眼望去,高台上的蜡烛从台子上大约隔一米便并排点两支,一直延续到湖边,并排的两支蜡烛相隔两米,构成了连接高台与湖岸的两米宽的路。高台前立着的上百号人,男女老幼皆有,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什么。   锦乐很是不解,扯着李云诚胸前的衣服问道:“李云诚,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李云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不悦说道:“话说当年令狐冲跟任盈盈定情以后,黑木崖心狠手辣的圣姑还真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冲哥’、‘冲哥’喊得那叫一个亲热。你我的婚事那是铁板钉钉,又已经亲近如斯,怎么还是一口一个‘李云诚’呢?”   锦乐懵了,不叫名字,该喊这家伙什么呢?云哥哥?诚哥哥?李家哥哥?云诚哥哥?一个比一个狗血!锦乐有些黑线地问道:“那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呢?”   李云诚低头看着那张纠结的小侧脸,有些好笑,一个称呼,竟然让这丫头如此纠结,真是好玩儿:“那就叫我六哥哥吧!”看着锦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李云诚有些恶趣味道:“就这么定了!”   “那六哥哥,可否告诉小妹妹我这里究竟是准备干什么吗?”锦乐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   不料,李云诚很爽快地答道:“同样很想知道!不如我们上前找个人问问吧?”这个欠揍的回答赢得了白眼一枚,外加狠狠一爪子。   李云诚却是向一位老人走去,打了个招呼,询问道:“老伯,在下是扬州人氏,为妹妹求医路过此处,冒昧问一下老伯,这里是做什么的?”   那个老人却是仔细打量了李、崔二人半天,看向锦乐那张脸时,不觉就有些长时间,看得锦乐很是不爽,但对方眼睛里没有半分亵渎的意思,更多的反而是欣赏,锦乐不好发火,只好缩进了披风里,李云诚有些不悦,扫视了那个老人一眼,又看看旁边那些想上前却又有些不敢的几个人,裹紧了披风。老人似乎意识到不对,便笑道:“适才冒犯了,两位既然是从外地而来,自然不知。我们这湖里常年有鬼魂出没,每年的三月、五月、十月的中旬,便请神女到湖边安抚已经去世的人,祈求来年平平安安!今天我们村子里请到了神像,待会儿,等到湖里有光闪现的时候,便由亭长亲自主持,恭请神女下凡。”   不待李云诚说话,锦乐却是很好奇地钻在李云诚怀里问道:“老伯,你们这里请的是哪位神女啊?”   李云诚笑道:“舍妹自幼少见生人,故而怕生,倒叫老伯看笑话了。”   老人却是爽朗一笑道:“哪里的话!公子与令妹皆是气度不凡,把我这没见过世面的老骨头眼睛都看得凸出来了。我们请的是瑶姬公主。”   锦乐有些吃惊道:“瑶姬公主?没听过······”   旁边的一个憨憨的小伙子却是走上前来,烛光脸色有些暗红,热心解释道:“那瑶姬公主是炎帝的第三个女儿,当年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塌西北,地陷东南,我们这里也是一片泽国,等到女娲娘娘补完了天,我们这里的大水依然未退,炎帝派他的两个儿子来将水晒走了大半儿,我们的先人方才有立足之地,可是接下来却爆发了大规模的疫情,日日都有亲人离去。我们这里日日愁云惨淡,民不聊生,这时,有一位美丽的女神,就是炎帝的第三个女儿瑶姬公主,出游时路过此处,见此间惨剧,心中大恸,以无上法力,化为无数株灵芝仙草,解了此间的灾厄,而自身却差点魂飞魄散。多亏了女娲娘娘及时赶到,将瑶姬公主带回了天庭。不过瑶姬公主恢复之后,便一直保佑着我们,所以我们这里一直比别的地方暖和,这里的水即使冬天也能洗澡的。”说完,看看那个老伯,有些开心又有些害羞地问道:“大伯父,我没有说错吧?”   一旁一个爽利的妇人却笑道:“铁柱子今儿倒是挺能说的,还是你们读书人知道的多!你婶子我可是学也学不来的。”然后热情地对李云诚说道:“你们兄妹是要寻医吗?可是小妹妹不舒服了?这天都这么晚了,要不到婶子家先住一晚上,明儿再走也不迟!”   李云诚却是有礼貌地答道:“不劳烦了,我们兄妹自有去处。只是怕妹妹闷了,听说这里今晚热闹些,便带妹妹来散散心,一会儿就回去了,免得双亲记挂。”   那妇人笑道:“好好好!那今儿你们是来对了,我们请女神来,说不定女神还能帮你妹妹瞧好身子呢!我活了半辈子了,还是头回见像你们兄妹这般俊俏的人,”然后又压低了嗓门说道,“说句不怕得罪神仙的话,台上那位的容貌怕是也比不上你这妹妹呢!”   “娘,你说的那个‘妹妹’在哪里呀?丑丫儿怎么没瞧见?”一个五六岁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有些古灵精怪地黏着妇人撒娇道。   那位刚开始时的老人开了口笑道:“五丫头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黏着你娘,羞羞羞!”说着手指头戳着自己的脸一脸和蔼地打趣丑丫儿,那丑丫却是把脑袋直往自己母亲怀里钻,显然很是害羞。   忽然,一阵鞭炮声打断了人群的喧腾,那丑丫儿问道:“娘,是我们的祖先,嗯,包括曾祖父、曾祖母······他们不放心我们,今晚来看我们了吗?神女也会来,然后把他们带到世外桃源,对吗?”   那妇人笑的牙不见眼的,蹲下身,搂着丑丫儿,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夸赞道:“我的丑丫儿真聪明!比你那几个哥哥姐姐都强!”   “各位乡亲,祖宗显灵!恭请神女!”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是声音传来,只见高台前的人全部都跪了下来。李云诚和锦乐却是蹲了下来,站着太突兀,会被视为异端,而这两个被二十一世纪无神论思想洗过脑的人根本不会跪一个雕像——即使是塑了金身的也不行。大约十分钟后,只见两个年轻女子手持蜡烛,在前引路,二人大约三丈之后,便是一个穿戴十分考究的中年男子,想必便是亭长,其后,是村民们,一个个恭敬地沿着两行蜡烛摆出的路走向湖边。此时无一人说话,丑丫儿似乎想问什么,却被她母亲捂着嘴巴,跟随众人走上前去。   李云诚和锦乐也跟了上去。来到湖边,锦乐好奇地拉开披风,弄出一条缝,看着外面,离湖近了,锦乐明显感觉到暖和,难道这是一处温泉不成?锦乐却发现不少人在低声啜泣,惹得自己也有些伤感,话说,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自己的老爸和老妈了,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想到这里,锦乐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了差点落下的泪。   李云诚似乎感受到锦乐低落的情绪,便低声说道:“乖乐儿,莫伤心,快往湖里瞧瞧,那里可真是有会发光的东西。”   这话成功地转移了锦乐的注意力,李云诚找到地方还不错,最起码没人挡住她的视线。锦乐抬起她的小脑袋,往湖上看去。果然湖里有好几处白光大片闪过,锦乐不禁倒抽了口凉气——还真吓人,难道真有鬼?不由得往李云诚怀里缩了缩,抱紧了李云诚的腰。   李云诚压低声音笑道:“别怕,我们到那边,我解释给你听。”便紧紧抱着腿脚有些发软的锦乐离开了人群,走到无人处,便柔声说道:“傻乐儿,哪里有什么鬼神之说?你想必也感受到了,这里并不是很冷。那湖里很明显有一处温泉,所以水温偏高,便会有大量会发光的小藻类繁殖,这些都是在显微镜下方能看到,人的肉眼只能看到亮光,却看不到藻类,所以才有鬼神之说。”   锦乐才放下心来,说道:“原来是这样的,那我们赶紧去告诉他们吧,这样无聊的活动也挺劳民伤财的,说不定就有人从中牟取暴利,危害村民,这样的人太可恶了。”   锦乐说完,便欲从李云诚怀里钻出来,准备去告知村民事情真相。却被李云诚双手拦腰抱起,锦乐只好死命抱着李云诚的脖子,听他说声“不许去”。只是便几个腾挪,加紧脚程,离人群越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嗔怪掩玉颜   来至下马的地方,李云诚才停了下来。   锦乐确实不明白,便问道:“李云诚,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们啊?看他们也不容易,准备那么多如此粗大的蜡烛便是一大笔钱的。更何况,自古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李云诚依旧用披风紧紧包裹着锦乐说道:“你傻了?他们一群古董,你跟他们讲细菌、藻类!没有显微镜作证据,没有现代十分基本的生物学知识作基础,你难道忘记了那个坚持‘日心说’而被烧死的布鲁诺?还是忘记了被讥讽自己的先人全是猴子的赫胥黎?傻乐儿,你跟他们是讲不通的。把他们惹急了,以为你是在侮辱他们的祖先和崇敬的女神,不把你沉塘算怪!更何况,人活着,精神上总要有一定的寄托方可。即使是现代社会,我们还要尊重别人的宗教信仰,你怎么到了古代就糊涂了呢?他们相信那个瑶姬,就让他们信好了。”   锦乐仍旧不死心地说道:“难道要他们一直这么被骗下去吗?”   李云诚凉凉地说:“那只是因为被骗的不是很惨!还有,你以后少在人前露脸!这么一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就如此招人,一个读过两天书的穷小子都跑来献殷勤!若是以后长开了,真不知道得给我添多少麻烦…”   锦乐有些钻牛角尖:“难道你不喜欢我的脸?那我把它划花算了……”   李云诚却在锦乐的小屁屁上恨恨地拍了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说什么傻话?你以后别让别的男人看到你的脸,那太危险了。我回去给你配制药,你要认真涂抹,记住了吗?”   锦乐有些不以为然说道:“你想的太多了吧,小说看多了不好,因一个女子而引发的国际战争只出现在言情小说里。我一双小脚,不出门,能见到谁呀?而且,估计别人都知道我是你未来的皇妃了,谁还敢把什么不好的念头儿动到我头上!”   李云诚很是正经地说道:“你可记得杨贵妃?本是唐玄宗的儿媳妇,最后名正言顺成了唐玄宗的宠妃,还上演一出‘比翼鸟’、‘连理枝’的不伦之恋;可记得顺治皇帝的董鄂妃?你之前还提到过呢,她据说是顺治帝的兄弟媳妇,最后十八岁入侍顺治帝;你可记得假道灭虢······”   “好了,别说了。我听你的!咱们快回去吧,我想睡觉了。”锦乐顿时觉得很狗血,不想再听了。   李云诚道声“好”,仍是一声唿哨,便有两个黑衣人牵马而出,李云诚抱着锦乐跃至马上,接过马鞭,一如来时,绝尘而去。   ······   锦乐醒来时发现天已经亮了,目前是躺在船上自己的房间里,她这才知道自己昨晚回来时,在李云诚的怀里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现在。   梳洗过后,锦乐正要吃饭,李云诚却是来了,把众人都打发出去后,李云诚看着锦乐笑道:“终于醒了。昨天晚上不知是哪个小懒猫死死抱着我的腰,把她放到床上还不松手,嘟囔着说‘喜欢你,别走’······”   锦乐大羞,美目圆睁,红着一张小脸急道:“你胡说!我都睡着了,你还占我便宜!太过分了!”   李云诚啧啧说道:“我的乐儿睡着了更是好看呢,乖乖的,香香的,真是······”   “李云诚,你还没完没了了!有事快讲,无事请走!不要打扰姑娘吃饭!我都被你弄得一点胃口都没了。”   李云诚倒是没再调笑,而是正色道:“好了逗你玩儿呢,大早上的该开心才是。刚接到消息,说是张生考中了,是父皇钦点的状元,跨马游街三日,父皇还把京城的有名的金翠园赏给他当状元府。话说就是皇爷爷十分宠爱的紫瑗长公主很是喜欢那个园子,皇爷爷都没把它赏出去呢!父皇对这张生还真是恩宠有加呀!”   “那赐婚了吗?”锦乐趁李云诚喝茶的空,立马问道。   李云诚放下茶杯,缓缓答道:“你急什么,听我慢慢说!张生现在是个抢手货,好几家新贵都想和他结亲,这张生倒是个情种,一一婉言谢绝了。之后,一再请求父皇给他和莺莺赐婚,后来父皇被他弄得没了脾气,以‘胡闹!我大唐推重孝道,那莺莺之父、崔老相国为国耗尽半世心力,不幸中途弃朕而去,朕心深痛,何况其子女乎!其子女皆正为之守孝,朕怎能如此不讲人情,在孝期赐婚!此事——等那莺莺出孝之后,朕自会为你们作主’为由而搁置下来了。不过,这赐婚是板上钉钉的。”   锦乐边吃边笑道:“话说你这究竟是什么情报系统啊?连皇帝的话也能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还真厉害!”   李云诚却是在锦乐旁边坐定,夹了一筷子香菇放进锦乐碗里,笑道:“想知道的话,就早些嫁给我,到时候,你什么都会一清二楚的。”   锦乐不搭理李云诚,而是选择埋头吃饭。   李云诚一边在锦乐的指挥下给她夹菜,一边说道:“至于你母亲,她也知道了赐婚的旨意没发下来,很是松了口气,在你父亲的······”   锦乐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饭菜,便嘟囔着出声打断了李云诚的话:“停!李云诚,那不是我父母,注意措辞!我的父母还在二十一世纪活得好好的呢。”开玩笑,涉及父母的不吉利的话是不能说的。   李云诚倒是明白了锦乐的意思,改口道:“崔老夫人听闻圣上未赐婚,在崔老相国的牌位前哭了很久。嗨,貌似她也不容易,关键时刻没看好女儿,夫家、娘家皆不好交代,如今没有赐婚,便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那莺莺什么反应?”   李云诚回道:“她的态度很奇怪,仍旧是无悲无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位花季少女变身古井无波的移动雕像?”   锦乐推断道:“一般陷入爱情的女孩子智商都不高,而且很敏感,极易情伤,也许是红娘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吧!毕竟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人,忽然就被自己的亲人害死了,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所以伤心过度。”   李云诚却笑了,说道:“我们不必猜了,等你见到她,或许就知道了。你们毕竟是姐妹,应该会比旁人亲密的。”   此刻锦乐却是示意自己吃饱了,不用夹菜了。李云诚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淡青色的小瓶子,对锦乐说道:“乐儿,这是我配好的药,记得现在就开始涂在脸上,至于怎么涂——起来,咱们到梳妆台那里,我教你。”   看锦乐在梳妆台前坐定,李云诚走过来,打开瓶子,倒出来的竟然是白色的药丸。只见李云诚将药丸用一点水化开成半粘稠的糊状,然后示意锦乐闭上眼睛,然后轻轻涂到锦乐的脸上和手上。   锦乐只觉一阵清凉,听到李云诚说“好了”,便睁开眼睛,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小了很多,而嘴巴似乎变得大了些,两侧颧骨似乎突出了些,分开看似没多大变化,但拼凑在一起,便失去了以往的神采,没有了之前让人顿觉眼前一亮的明丽。   李云诚仔细看了看说道:“这还好些,以后就都这么打扮吧。”   锦乐点点头,接过李云诚递过来的瓶子,便收了起来,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以为涂上去只会使人变得肤色暗一些,没想到,肤色没变,可这面部整体布局都变了。”   “化妆不仅可以让人变漂亮,也可以把人变丑的,你要记得。人呢,该嚣张的时候,就得飞扬跋扈;该低调的时候,就得悄没声息。无论何时,最要紧的不是吸引别人的眼光,不是计较一时的荣辱得失,而是自己的性命!”   ······   其后二人一路闲聊,倒是无紧要是事情发生。只是越向北,锦乐感觉越发冷了,整日缩在床上不肯挪窝。李云诚很是看不惯她这副德性,每天午后都会拉着她到外面晒太阳,很是惬意。   这天,李云诚又在吃早饭时准时报到,顺便通知锦乐收拾一下,准备换马车。   锦乐很讨厌这里的马车,那真不舒服,便愁眉苦脸地问道:“为什么不坐船了呢?我不喜欢坐马车的,李云诚。”   “乐儿,开船的船工们都快冻僵了,该休整了,你好意思继续奴役人家吗?还有,探子来报,前面二十里的河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再开船可是很不方便的。而且也快到博陵了,不如这样,我骑马带你先回博陵,咱们好好逛逛等着其他人。最后汇合,一起去博陵崔家老宅!怎么样?”李云诚说道。与和锦乐分开坐马车相比,他更愿意抱着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骑马驰骋!而且,他也不愿意见这个小女孩难受。   这些日子日日耳鬓厮磨,锦乐对李云诚已经很是依赖和信任,对这个提议还是很动心的,但还是纠结道:“这不大好吧,我怕传出去不好······”   “不会的,乐儿!你得相信你的夫君,就这么说定了,今儿我们就先走。我出去安排一下,你可以穿厚些。”李云诚打量了一下锦乐说道,“不过——这样也行,抱着的时候,手感会更好······”说完,便趁锦乐掐自己之前笑着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银装素裹访圣姑   漫天飞雪飘飞,凌厉刺骨的西北风吹动苍劲的秃树枝,怒吼着,仿佛是向世人宣示着自己的威风,白茫茫的琉璃世界给人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凄怆之感。正是这本应群鸟归巢、万木沉眠的寒冬,上演着一场只有兵戈交接的争斗。刺目的鲜血映着皑皑白雪,让人想到的不是雪里红梅的奇景,而是一阵阵的心悸。   “凌阳,一个不留,全部做掉!”冷厉的语调在这个风雪肆虐的世界中令人忍不住战栗,发号施令者一张略显年弱的俊容冷若寒霜,挺直脊梁,越发显得威不可犯,骑在一匹健壮的枣红马上,身披白狐裘,勒紧缰绳,宛如雕像。怀中裹着一个身材纤小的人,透过狐裘的细缝关注着战局,剪剪如水的眸子透露着主人一丝焦虑,显然是个女子。   “云诚,不留活口吗?最起码得知道下杀手的人是谁吧。”怀中女子声音有些稚嫩,而更多的是害怕。显然还是个小女孩。   “不必,我已经知道是谁了,这些人都是不死不休的死士,问也白问,不如速战速决,还可减少我方伤亡。”男子对上这个小女孩,语气有些柔和。   马上的这二人不必细说,正是李云诚和崔锦乐。   “哦,那是谁要杀我们啊?”锦乐窝在李云诚怀里有些颤抖地问道。虽然以前看视频时见过很血淋淋的场面,但她一个平淡生活了二十四年的人,现实生活中是没见过大量的鲜血和杀戮的。目前的场景不是她能淡定得了的。   李云诚没说话,抖抖身上的雪花,把狐裘裹紧,将锦乐完全包进了怀里,不让她再看下去,然后说道:“别怕,他们一群虾兵蟹将,成不了气候!一会儿就好了,乖乖抱紧我,待会儿再讲给你听。”   于是,世界又失了人声。簌簌而下的雪花,呼啸的冬风,在屠戮声中越发的诡秘。   良久,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凌阳失察,令殿下和小姐陷入险地,请殿下降罪!”   李云诚扫视了一下战场,冷着一张脸说道:“清理干净,自去领罚!”便掉转马头,挥鞭而去。   ······   大约半个时辰后,锦乐已经昏昏欲睡了,却被李云诚轻轻叫醒:“乐儿,醒醒!我们到了。”   锦乐睁开眼,小脑袋从李云诚怀里钻了出来,看着前面落满了白雪、如同城楼一般的庙宇,问道:“云诚,这就是孝感圣姑庙吗?”   李云诚还未说话,忽见高高的台阶上,庙门洞开,却是有人迎了出来,只见一人身着蓝色长褂当前而行,身后跟着四五名亲随,一行人,弓着腰急匆匆从台阶上一溜烟跑了下来,跪在李云诚马前,诚惶诚恐地说道:“下官冀州经学博士武佑行参见殿下千岁!”三叩首之后仍是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李云诚并未叫起,而是抱着锦乐下马,早有人上前来,牵了马,接过马鞭。   李云诚双手抱着锦乐,走至武佑行前站定,说道:“武佑行?起来!带路吧。”   武佑行急忙站起,一路引着李云诚二人走进庙中。李云诚刚抖落身上的积雪,便有一位老道姑,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女弟子走上前来,祥和说道:“无量天尊,贵客今日前来,来得巧了。‘仙台积雪’为我博陵一大胜景,贵客稍作休息,便可一饱眼福。请随贫道来。”   李云诚回道:“有劳居士了。”便跟了上去。武佑行有些着急,很是惶恐地跟了过去。锦乐却被李云诚包的很严实,根本看不到外面,任由李云诚抱着自己往前走。   到了客房,老道姑看看李云诚怀里的锦乐说道:“贵客,这位姑娘是······”   “我妻崔氏,有些畏寒,劳烦居士多加些炭和被褥。”李云诚道。   老道姑道声“是”,便退了出去。李云诚抱着锦乐坐在了太师椅上,刚坐好,武佑行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云诚不搭理他,而是给锦乐讲述这座庙宇的来龙去脉:“传说,当年这里有位孝行感动天地的姑娘,死后成仙,后来在此救汉光武帝刘秀于危难,刘秀称帝后,特地建庙宇来供奉这位仙女,经历代修整完善,方有今日规模。”   说话间,却有四个小道姑来,内外分别添加了两个炭盆,将被褥换新,便退了出去。   之后,李云诚抱着锦乐转过屏风,走至内室,将锦乐塞进了褥子里,然后脱下白狐裘,挂在衣架上,对锦乐道:“你先休息一下,今天有些晚了,我们明天再去看雪景也不迟,”然后不容锦乐反抗,搂着她亲亲她的脸颊,笑道,“乖乖等我回来!”不待锦乐出手便撤了出去,放下帐子,走至外室,仍旧坐在了太师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武佑行,半响没说话。   武佑行被他看得着急了,抬起脑门叫了声“殿下”,不料李云诚开始发话了,呵斥道:“武佑行?你可知罪?冀州府衙离此间二百余里,你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武佑行忙低下头哭诉道:“殿下,下官无奈啊!下官幼女一个月前贪玩,在亭子上摔了下来,却是摔到了头,昏迷救醒后,就······”武佑行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竟哭得说不出话来,李云诚倒是没吭声,等他哭够了,继续说道,“下官给她指着实物,还能一一辨识,毫无差错,下官以为没事,心里还是高兴的。不料教她画画时·······她连画里的小鸟和牡丹花都不认识了,下官问她那是什么,她一直说那是纸,不是鸟和花······”武佑行缓了缓气儿,才续道,“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便了,都说没病,脑子也好好的。下官那老母害怕是鬼物作祟,花费不少银钱,请了法师,谁知法师也不管用,我那孩子仍旧认不得画中之物。都说这圣姑庙灵验,圣姑慈悲,有求必应,老母心疼孙女,便执意来此间上香。下官放心不下,便请了假······”   “哦,原来是请了假的!罢了,本殿下不与你为难,去看你的老母去吧,大冷天,莫让老人家记挂。”李云诚说道。   武佑行磕个头道:“谢殿下!下官告退!”便退了出去。   李云诚却是把门闩上紧,走进了内室,拉开帐子,很自觉地脱了靴子,拉着被子坐进了被窝里。锦乐往里边挪了挪,继续躺在枕头上,并不搭理他,她这些天已经习惯了李云诚的厚脸皮。自从被李云诚拐离大部队,她都是在李云诚怀里睡觉的。这个家伙几乎整天都抱着她,不知道究竟有多长时间没碰女人了,对她一个小屁孩竟是如此!   “饿了没?”李云诚问道。   “不饿,中午吃的太多了。你是不是来过这里?附近的吃食你是了如指掌,而且,这里的道姑好像也认得你呀!”锦乐问道。   “还是乐儿观察能力强!来,赏一个!”说完,便凑到了锦乐面前,锦乐急忙推开他,有些薄怒道:“少来!正经些,快说!”   “呵呵,乐儿生气了。我还就是更喜欢看乐儿生气的模样······嘶!乐儿别掐!我说还不行吗?”被掐了一下的李云诚老实了下来,说道,“当年我师父云游四海,和多位名士皆是好友,刚刚那位老道姑人称虚闲居士,是我师父的一位好友。我曾随师父来过好几次这里,只不过一直没见过传闻中的‘仙台积雪’,这次下雪了,便不想错过,就带你来瞧瞧。”   锦乐问道:“话说散乌道子最是傲娇,怎么会跑到皇宫里救你呢?”   提到自己师父,李云诚有些怅然,声调不由得沉了下来:“师父他老人家与我母后的三叔是至交,才救下我的。”   锦乐知道这家伙有些难过,便柔声说道:“李云诚,不要这样,凡事该往前看的。”   李云诚“嗯”了一声,良久,才问道:“刚才那个武佑行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锦乐点点头说道:“这是穿越的节奏啊!头部摔伤,昏迷,失忆······”   李云诚却是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便拍拍锦乐的脑门说道:“乐儿,你还真是不负其名,亏你想得出来!穿越?如果是穿越的话,为什么会是选择性失忆,还能辨别实物,分毫不差,而不是全部失忆?”见锦乐有些纠结,便继续说道,“她有十有九成不是个穿越的,而是摔到了头部,使得大脑中的词库发生了断裂和缺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所以才会只认得实物,认不得画中之物。”   锦乐点点头,她不是圣母,而且她也治不好失忆,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更关心刺杀的问题:“云诚,你知道今儿是谁要杀我们吗?看个圣姑还真不容易,差点就栽了。”   李云诚正待回答,却听到老远一阵吵闹声,其中一个老妇人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闻者动容:“我儿让开!居士行行好吧,让我去见六殿下,最后,要杀要剐我老婆子都认了。听闻六殿下是散乌老神仙的高足,老婆子求殿下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儿吧!她小小年纪,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医者难医冰炭炉   “李云诚,能治吗?”锦乐坐起来,披着绣有玉壶冰心白牡丹的淡绿色丝被,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刚才只是推测而已,这得看具体情况。”李云诚挪出了被窝,站起来,边穿靴子边说道,“你在这里待着吧,我去瞧瞧。”   锦乐忙说道:“我也想看看······”她这些日子很无聊,便想看看这里的大家闺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李云诚看着锦乐笑道:“瞧你这副德性,跟我在一起就那么无聊吗?你就在这里,一样可以看的,我让他们把那小姐弄过来不就结了。”   锦乐撇撇嘴“哪有?我就是想知道这里的千金小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万一你被那如花似玉的书香小姐迷住了,把我扔在这里,我岂不是要被冻饿而死!   “小醋坛子,你家相公阅人无数,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你更俊俏的人了!放心,我马上回来。”李云诚笑眯眯看着锦乐说道,便走至外间。   打开门,看到远处通向这边的游廊里有一群人,道姑以及长随、丫头二三十人围在那里,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状况,李云诚朝房顶挥挥手,便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从屋脊后现身,一跃而下,正准备跪下,却被李云诚拦住,低声吩咐道:“凌风,不必多礼!你去把他们都叫进来。”见凌风应声而去,便转身走进屋,坐进了主位上。   不多时,只见凌风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人,前面一人是那位虚闲居士,身着道袍,面显难色。她身后,武佑行满脸通红,不知是冻得还是羞惭的,搀着一位花白的头发、一身锦缎棉袍有些褶皱的老夫人。   “殿下,人已带到。”凌风行了个礼,对李云诚说道。   “无量天尊,贫道无能,令贵客受累了。”虚闲居士有些为难地看着李云诚,又看看身后的两个人说道。   武佑行和那老夫人却是齐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武大人,快将老夫人扶起来,赐座!”李云诚说道。   那老夫人却并不起身,而是跪着说道:“老婆子赵氏,不懂规矩,惊扰了殿下,但老婆子真是有事劳烦殿下······”   李云诚打断了她的话,温言说道:“老夫人不必多礼,起来坐下说话。”   赵氏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虚坐在了客人的位子上,说道:“老婆子听得殿下今日到此,便知道定是那大慈大悲的圣姑娘娘,在冥冥之中派了殿下来救苦救难的,老婆子那孙女······”   李云诚问道:“令千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老婆子厚颜一次,请殿下纡尊降贵,救我孙女一救吧!”赵氏说罢,便哭着跪了下来,武佑行也跟着跪了下来。   李云诚面色有些凝重,说道:“老夫人请起!你所说之事,我已经知道了,至于是否能治得好你那孙女,得看天意了。”   看着这对母子面露喜色,李云诚又问道:“病人在哪里?可否带至此处?”   武佑行忙回道:“小女在此间,下官马上就唤她过来。”将母亲搀至椅子上坐定,便急匆匆退了出去。   不多时,却见武佑行返回,身后跟着一个大约十四五的小女孩,梳两条小辫,头插两朵雪青牡丹花,碧色金丝大袄,淡淡新月眉,一双杏眼透露着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光芒。二人走上前来,跪下行礼。原来这个女孩叫武宜兰。李云诚叫起后,父女二人便站到了赵氏身后。   李云诚低声对吩咐凌风了一下,凌风出去片刻,便又转回,手里多了一个很不打眼的半旧红漆盒子,递给了李云诚。李云诚打开盒子,拿出一条白丝线,示意武佑行将线的一端绑到武宜兰的右手腕处,便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睁开眼,对虚闲居士说道:“劳烦居士将家师先前所绘的那两幅画拿上来。”没过多久,虚闲居士便拿着两幅画轴走了进来。李云诚让凌风把其中一幅画打开,却是一副大约一米二长、一尺半宽的彩绘,图中之物甚是逼真。   李云诚指着画问道:“武小姐看到了什么?”   那宜兰一副天真的模样,甜甜地笑道:“是一幅画,画着牡丹花和湖水,真好看!”   李云诚让武佑行将另一幅画打开,却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有些抽象,是一一幅山水图。然后问道:“武小姐看这幅图,看到了什么?”   宜兰有些为难,说道:“一张纸。”   李云诚笑着问道:“武小姐仔细看看,可认得纸上那些黑色的东西?”   宜兰笑道:“不认得,宜兰看不出来。太印象派了!”   李云诚彻底明白了:这绝对是个穿越者!还真是不在预期!便对赵氏说道:“令千金已经没事了,只是前一段时间摔到了头部,有些东西记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才会有误会。回去后好好补一补,不记得的东西重新教一遍就行了。”   赵氏和武佑行忙跪下谢恩,而那宜兰却是愣了一下,方才跪了下来,显然是个刚穿越的主儿,不习惯这个封建陋习。   “好了,病也瞧过了,都退下吧。”李云诚对这三人说道。见三人出去,便对虚闲居士说道,“居士,我和夫人皆有些饿了,劳烦居士弄些吃的来。”虚闲居士便应声而去。   屋中只剩下李云诚和凌风,李云诚对凌风低声说道:“把那个宜兰查清楚,密切关注她的动向,下去吧。”凌风退了出去,并将门关好。   李云诚快速走进内室,却见窝在床上的锦乐正捂着嘴巴偷笑:“真想知道那个姑娘的长相,究竟是如何的国色天香,竟让你这样牵挂,还‘密切关注’!”锦乐坚决不承认她有些吃醋了。   李云诚并不理会锦乐的调笑,而是走到床前坐下,看着锦乐,抿着嘴唇说道:“乐儿,你故意气我是不是?若论美色,还有人比得上你吗?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要我给你画下来吗?”   “那你为何这么关心她?难道不是······”   李云诚却是欺身上前,一把夺过锦乐披在身上的锦被,扔进了床里头,随手点了锦乐几处穴道,锦乐便发不出声音,瘫倒在了床上。李云诚看着锦乐错愕的眼神,却不停止手上的动作,将锦乐的衣服一件件褪了下来。看着那还未成熟的小身板,宛若玉脂的肌肤,因寒冷略显粉红,愈发像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李云诚此刻更多的是愤怒,将冷冰冰的右手放在锦乐的心脏处,沉声说道:“不是什么?你从来都不曾相信过我,对吗?我李云诚究竟做错了什么,几个月来时时处处为你着想,把你捧在手心里,许你一世幸福!却换来你这般态度?跟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真的很想剖开看看,这里究竟有没有心······”   “贵客,饭菜已经备好了。”门外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正是虚闲居士。   李云诚道:“稍待,就来!”便用被褥将锦乐裹好,然后又盖了一层被子,将锦乐的衣物放在锦乐脚边,方才出去,开门。   “有劳居士了。”李云诚道。   虚闲居士笑道:“都是贫道亲自监察,贵客请慢用。”便吩咐那几个年轻的道姑将饭食摆放好,退了出去。   李云诚关好门,走进内室,上前,发现被子和枕头皆湿了一大片。不由得一阵心疼,知道自己有些过激了,忙解开了锦乐的穴道。   锦乐急忙紧紧缩进了被子里,挪进了床的最里面,浑身颤抖着,抽搐着,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李云诚赶紧把靴子甩在地上,上了床,带被子将锦乐抱进了怀里,有些惊惶地说道:“乐儿,别哭了,虽说是我不对,可······也是你气的呀,都不知道自己多气人吗?”见锦乐不答话,便又很是无奈地说道,“那个宜兰很可能是个穿越者,我得为咱们日后着想不是?便派人监视她,免得出意外。谁知,你竟那样怀疑我!我怎能不生气呀······”   锦乐带着哭腔说道:“你出去!”   李云诚却是抱得更紧了,回道:“不去!外面太冷了,乐儿忍心把我轰出去当杨白劳吗?我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乐儿,你相信我!快把脑袋钻出来,别憋坏了。”   “李云诚你混蛋!”锦乐哭了很久,躲在被褥里骂了出来,“李云诚你欺骗我!你根本不爱我,对不对!你娶我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对不对!你对我好,只是怕我悔婚,对不对!你一直假爱之名欺负我,对不对!”   一连串的问话彻底激怒了李云诚,也让他失去了理智,再不顾及锦乐的感受,粗暴地掀开了被褥。看着床脚处那个蜷缩在一起、乌黑凌乱的长发遮住半个身形的小女孩,李云诚阴测测地道:“这些日子你就是如此看我的?一路上,凡事皆不用你管;怕你脚疼,抱着你一路走来,好吃的、好玩儿的皆带你去;派出大批心腹,只为护你周全;费尽心思,只为你展颜一笑······你竟体会不到我对你的感情!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看来,这些心血都白费了,我李云诚追妻的方式出了问题,那便换一种方式吧!总能让你知道究竟什么是爱!”   说罢,看了看那个一直瑟缩着的小女孩,挥手放下了帐子。 作者有话要说:   ☆、情初定崔门在望   锦乐听得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抬起头,便见李云诚外衣扣子已经解开,腰带已经不知道扔哪里了,暗叫糟糕,便顾不得羞怯和寒冷,倏然站起来,扑向李云诚,死死抱着李云诚的腰,制止他的动作。她知道李云诚最是受不得别人的威胁,寻死觅活只会更加激怒他,到头来自己只会吃更大的亏。   李云诚显然没想到锦乐会来这么一出,愣了一下,猛然搂紧锦乐的腰肢,抱着锦乐滚进了锦被深处,将她压在身下,哑着嗓子说:“原来乐儿喜欢这样,何不早说?竟是那样别扭!”   锦乐带着哭腔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李云诚,你不能这样!我还是个孩子呢······你以大欺小欺负小孩······”   绸缎般嫩滑的触感,软软的求饶声,令李云诚原本愤怒的双眸中沾染了别的颜色,却仍旧克制着,轻轻啄了一下樱唇,有些无赖地笑道:“就是欺负你了,谁让你气我来着?”   锦乐紧紧地闭上眼睛,半忿怒半撒娇,说道:“谁让你那么关注那个宜兰呢?我吃醋了!不可以吗?谁让你不听我把话说完,就点我穴道,还如此对我?”眼睛历来是人们关注的焦点,里面能泄漏的东西太多了,它的魅力有时也太吸引人了。   李云诚吻吻锦乐的眼睛,笑道:“原来是吃醋了,倒是我会错了意。权且信你一次,你把眼睛睁开,看着你的男人!”   锦乐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发现对方眸中的神色不似往昔那样纯净,反而异常幽深,锦乐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急忙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随口问道:“李云诚,那个莺莺和她老妈现在在哪里呀?”   李云诚轻轻地捻了锦乐一缕秀发,嗅了嗅,然后理了理粘在锦乐的小脸蛋儿的头发,任那满头的青丝柔柔地飘在软枕上,心里不由得软的一塌糊涂,怕冻到锦乐,想让她穿好衣服,却舍不得放开她,便翻身而下,侧身将锦乐揽进了怀里,又将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裹紧二人。然后才笑道:“乐儿,不要转移话题!我来问你,究竟你的男人哪里让你不满意,竟让你问出那番话?若真不爱你,怎么可能为护送你、将小师叔停灵扬州?若不在乎你,怎么可能在大冬天出动半数的心腹一路向北至博陵呢?这世间争着嫁我的身份高贵且貌美的女子多了去了,若是因着身份,我何苦在你这里吃力不讨好?怕你悔婚更是笑话,只要我愿意,崔锦澜绑也会把你绑上花轿的!所以,我的乐儿,你那里除了你那颗心,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费尽心思!你现在知道了吗?”   锦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自己的胳膊从李云诚怀里解脱出来,然后顾不得寒冷,搂着李云诚的脖子,将脑袋紧紧贴在李云诚的胸口上,没有说话。行动比语言重要多了,既然这个男人已经表明了态度,自己也不该再矫情下去,更何况几个月来一直被这个男人捧在手心里,自己也有些喜欢上了他。良久,才幽幽说道:“我信你!若你守信,我这辈子就和你拴在一起吧!不过,以后不许这么对我!”   李云诚勉强克制住心里的躁动,将锦乐的胳膊塞进了被窝里,搂着锦乐,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捏着她,沉声说道:“此生定不负你!”   见危机解除,锦乐便说道:“李云诚,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李云诚说完,便闭了眼睛,他忽然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锦乐知道这家伙不会把自己怎样了,便安下心睡了过去。等锦乐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发现自己已经穿上了暖暖的睡衣,而李云诚已经不见了。锦乐有些不安,忙穿好衣服,正准备下床,李云诚却是一身紫衣玉腰带走了进来,看见锦乐,便笑了起来:“乐儿醒了,起来吃些东西,我跟你说些事!”   锦乐却朝李云诚张开胳膊像个小孩子一样,说道:“抱我!”   惹得李云诚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抱起锦乐走向外间的饭桌前,将锦乐放在凳子上,自己也紧挨着她坐下,像往常一样,给锦乐夹菜。   “你不是问莺莺和她母亲吗?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她们在一个星期以前已经到了博陵崔家大宅,安定下来后就决定来孝感圣姑庙进香,明日便到。我的人不便出面阻拦,所以,明天我们很可能就撞在一起了。”李云诚忽然就说了这么一消息。   “那你知道崔锦乐有多久没见她老妈和姐姐了吗?”锦乐问道。   “两年零一个月。”李云诚回答的很详细。   “哦,那你说,她们能认出我吗?”锦乐咬着筷子问道。   “我给你装扮一下,她们认不出来。”李云诚笑道,“你得相信我的易容术!”不待锦乐欢呼可以自由自在去玩儿,李云诚马上浇冷水,“别高兴的太早!从明天起,庙里清场三天,闲杂人等不许出现!我们恐怕是在被清理之列了。”   “谁敢清理你呀?你莫不是弄错了?”锦乐很是疑惑,全天下还真没几个人敢这么做的。   “崔家二小姐目前和她的未婚夫、丫鬟婆子呆在一起,离博陵还有三百余里。这里有的只是一对儿少年夫妻,专为求子而来的香客,没有六殿下,没有崔家二小姐。所以,明天咱们得借武佑行的光,才能免遭被清理的命运。”李云诚边给锦乐夹菜边说道。   “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去拜见崔家母女啊?”锦乐凉凉地说道,有些激动。这是要见主角了啊!   李云诚给锦乐又盛了碗汤,很是好笑地说:“这么想去见她们吗?这不难,明天咱们改了装扮,再去不迟。”   锦乐却是放下了筷子,柳眉微蹙,瞪着李云诚说道:“等等,李云诚,你忽悠我!你不是已经把身份透漏出去了吗?今儿经过武家的人一闹,估计‘六皇子和他的爱妃在孝感圣姑庙’的消息早就传遍博陵了,崔家人肯定知道了,你竟然还出这么馊的主意!”   李云诚弹了弹锦乐的脑门,笑道:“笨乐儿!放心吧!我已吩咐下去,崔家得到的消息必定是崔二小姐在三百里外,庙中的那对儿小夫妻乃是武佑行母亲的远方表侄辈的人,略懂医术,一家子多年不见,骤然相逢,欣喜非常!”   锦乐嘟着嘴说道:“那万一是刺杀我们的人故意将消息透露给崔家的人呢?说不定这崔家母女就是冲咱俩来的。”   李云诚不由得皱皱眉,旋即面色有些凝重地说道:“我竟然没想到这茬,真是百密一疏!不过真是这样也好,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我这个英俊潇洒、身份尊贵的准女婿见未来的丈母娘也是应当的。咱们到时候再说吧!就算是冲着咱俩来的,还能把咱俩怎么样?”   锦乐顿时无语,这家伙一开始就是个脸皮厚的估计导弹都戳不破的人,跟他讨论面子问题只会被他气死。可这家伙不要脸面,她还要呢!万一让天下人都知道她一个十三岁的为父守孝的小女孩,跟未婚夫在一起睡了几个月,尽管他们什么也没做,纯洁的很,可传出去也太难听了啊!   “李云诚,咱俩在一起几个月的消息能不能别传出去,我害怕······”锦乐嘀咕道。   “怕什么?谁还敢欺负到你头上不成?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你放心吧,世人只会知道,六皇子护送自己好友崔锦澜之妹,也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回老家,丫鬟婆子跟了一堆,俩人根本没见面的机会。至于刺杀咱们的人,皆死了,背后之人是不会把消息散发出去的,因为此事涉及皇家阴私,而且这么做,只会将崔家和太子一党栓的更紧,”看着锦乐逐渐舒展开了的眉梢,李云诚催促道,“快趁热吃饭吧,那些事本就不该你费心。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锦乐听完后,便安下心,继续了她的吃饭生涯。   ······   第二天,锦乐和李云诚刚吃完早饭,见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冬日阳光斜射的厉害,白雪映着日光,格外刺眼。   二人走出屋门,李云诚显然对这里是熟门熟路,带着锦乐四处浏览风景,四周不知是被清过场的还是天太冷无人上香,一路走来,也只他二人。锦乐这些日子也玩野了,边跑边捧着雪往李云诚身上砸,李云诚不甘示弱,亦砸了回去。二人正玩的起劲儿,忽然不知凌风从哪里转了出来,走近后对李崔二人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殿下,小姐,崔家的人来了,车马距庙宇正门三里之遥,殿下和小姐早做准备。”   李云诚问道:“可探听到她们来此的目的了吗?”   “回殿下,属下只探得她们是来上香的,可是······”凌风说到此处,不由得看了看锦乐,似乎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就直说,别把这位当作什么崔家二小姐。她是你们未来的主母,什么事皆不用瞒着她。”李云诚说道。   凌风便恭敬地续道:“属下遵命!回禀殿下、小姐,我们的人探查到,崔家大小姐与清宁郡王的人私下有接触,明面上出现的是崔家的一个家奴,在崔家大小姐和张生之间传递过信物。那个武家小姐武宜兰倒没什么出挑的地方,自上个月摔伤醒后,性情有些变化,却一直本分,并无可疑之处。目前只有这些了。”   “好了,继续监视那个武宜兰!崔家也不能放松,找个机会把那个传递信物的人抓起来拷问拷问。下去吧!”凌风消失后,李云诚对锦乐说道:“走吧,去瞧瞧那位崔家老夫人吧,十成十是冲咱俩来的。”便拉着锦乐的手向前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百啭莺莺今始见   宛如城楼般的庙宇,不见一丝喜庆之物。里里外外道路上的积雪皆清理一空,素色的绢丝合着白雪,为这几百年的古刹凭添了几分肃杀。寺庙中门大开,三尺宽的白步毯从门前台阶下的百米之外开始,直铺向庙内各个主干道,通向几个主殿和客房。   通向寺庙的一条大道上,一队车马缓缓前来。前面是三十骑护院开路,一个个神色严正,显然训练有素;中间却是五辆刷了黑漆的马车,皆是不俗,尤其打头两辆,只看车前挂的琉璃车灯,便知其豪奢的程度。马车两侧各有护院护持。马车后,却步行跟着大约百人左右的家丁,同时护着五辆大的装满物品的车。一行人逶迤来到庙宇前,便停了下来,   虚闲居士带着几十位年龄不一的道姑迎了下来。便见第三辆马车里走出两位五十岁左右的仆妇和两个俏丽的小丫鬟,仆妇走至第一辆马车前,请出一位看上去年约四十、一身素衣、乌黑发髻低梳、无甚装饰的妇人,但满身散发出的贵气却很是逼人,正是崔家的老夫人!莺莺之母,前任的相国夫人郑氏!   而两个丫鬟则是在第二辆马车旁请出一位妙龄少女,果然是个玉人!秀发及腰,一缕白绢轻饶;淡眉远山,两弯新月垂怜;黑白分明,却是美目顾盼神飞;朱唇皓齿,恰似润莹雪未开的红梅。白锦素丝风衣,裹着依稀看出身形的娇躯!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与母亲汇合。   郑氏见虚闲居士走来,笑着迎了上去:“为老身这一行,打扰了居士清修,还望居士莫要怪罪才是!”   那虚闲居士却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与郑氏一同往庙中而去,并笑道:“老夫人说哪里话!当年老夫人可是贫道的常客,夫人素来仁厚,最是惜老怜贫,能与夫人相交,说来还是贫道高攀了。”显然二人亦是相熟。   莺莺款款走上前,在郑氏的另一侧搀扶着郑氏朝前走去。郑氏却叹口气,说道:“我倒是羡慕居士你呀!超脱凡尘俗事,一心了悟,散漫山林!可怜老身,”说到此,停下步子,看了看长女,又叹道,“这辈子遇上了三个不省事儿的讨债的,生生操碎了半世的心呐!”说罢,便又往里走去。   那虚闲却是看了看莺莺,边走边笑道:“这便是大小姐吧!多年不见,那时候,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娇娃,如今出落得竟是这般水灵!还如此乖巧懂事;听说贵公子更是才华堪比飞将军,如今已是封疆大吏;二小姐据说也是个好的。老夫人好福气呢!”   二人一路又是互相恭维了一番,直至一所小院落,却是庙中专供有权势的人家落脚之处。主宾坐定,一番寒暄过后,却有人报武家老夫人带着孙女来访,郑氏急命请进来。   那武家祖孙二人进来后,几位见过礼后,那郑氏便笑道:“武老夫人快请坐,咱们也说说话。”武家老太太赵氏却是道声谢,携孙女宜兰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这时,却是有个小道姑进来,请虚闲出去料理些事,虚闲告辞而去,留下这两家人。   郑氏便问道:“这位宜兰小姐果然好相貌!与我那不争气的二女儿年纪倒是相仿,可曾许人了?”   赵氏听闻别人夸她的孙女,便是笑了,拍拍孙女的手道:“才十四岁,我舍不得她,便打算多留几年。”   郑氏却看了看莺莺,说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老夫人还是早作打算才是啊!”   赵氏为人厚道,对这崔家大小姐的事亦有所听闻,此刻,听得郑氏如此说,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那宜兰却是开口了,甜甜一笑,说道:“夫人,依宜兰看,您才是一身贵气呢!莺莺姐姐像您,故此,比宜兰美多了。”   郑氏闻之,便笑道:“嗯,这丫头嘴甜!听你这娃一说,倒叫我这老婆子年轻了三十岁!武家老夫人,你这孙女教得好啊!”然后对赵氏说道,“不是说你还有个远房的表侄在此,小夫妻一起来求子,怎么不见呢?”   赵氏答道:“少年夫妻,不懂事,倒叫夫人看笑话了。我这就把人叫来。”说罢,便低低吩咐身边的丫头几句话,那丫头应声而出。   宜兰却是有些撒娇地笑道:“我那小表舅和表舅母很是恩爱呢!早上一早竟跑出去玩儿了,也不叫上宜兰,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夫人可是有的等了。”   话音刚落,莺莺却是站了起来,对郑氏说道:“母亲,女儿有些累了,先下去了。”对武家祖孙道声“失陪”,不待郑氏反应,便出了主屋,踱进了东厢房里。两个丫鬟也急急行了个礼,跟了过去。   郑氏很是无奈说道:“莺莺自小被我和她父亲宠坏了,又逢我家老爷狠心抛下了我们母女,一去不回,故而孩子心里不好受,长途跋涉又容易累着。得罪之处,还望老夫人多多包涵!”   赵氏却是满脸惭愧,说道:“是老婆子考虑不周,夫人车马劳顿,还是早些休息吧,老婆子明日再来看望夫人。”   郑氏有些为难道:“老夫人今日来访,本该好好招待,无奈······也罢,改日我做东,请老夫人前来再叙,到时候,老夫人可得给我这面子才是!”   赵氏忙道:“夫人说哪里话,夫人邀请,老婆子必定前来,打搅之处,还望恕罪。”   郑氏笑道:“谈什么打搅!尽管来便是!对了,听闻你那侄子是个大夫,正好待会儿让他小夫妻进来,委屈他给老身瞧瞧病,不知可否?”   “夫人看得起他,信得过他,便可!老婆子这就告辞了。”说罢,便起身向外头走去,宜兰却是乖巧地对郑氏行了个礼,扶着自己的祖母,带着自家的奴仆退了出去。   郑氏却吩咐身边一个丫头道:“蓝鸢,你去把大小姐叫进来。”   不多时,莺莺走了进来,不待开口行礼,郑氏却站了起来,吩咐身边的人都出去,等屋里只剩下她母女二人时,便说道:“崔家大小姐果然好大架子!当着外人的面竟险些弄得我这个老婆子下不得台阶儿!好好的,又是闹些什么脾气?”   莺莺皱皱眉,说道:“母亲这是何意?女儿累了便是累了,有您待客就够了!依着您以前的话,我是博陵崔家女,前任相国的嫡长女,封疆大吏的嫡亲妹妹,身份贵重着呢!是不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的。再说了,也没见您对那对祖孙有多在意,怕是您的眼睛里只有我那小妹妹,急着见她和妹夫呢。”   郑氏闻言,大怒:“你!——莺儿,娘怎么就眼睛里没有你了?没有你,你如今只怕连个刷马桶的仆妇都不如!比起你那个几年都不给娘行一次礼的妹妹,娘更心疼的是你呀!我的傻孩子······娘毕生的心血都用来教导你,本希望你一生无忧,谁知你竟如此糟蹋为娘的心血!你存心想气死我吗?我死了就没人管你了,是吗?你可别忘了你哥哥的脾气!”   莺莺咬着嘴唇道:“我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他的脾气的,母亲大可放心!呵呵——你疼我,你若心疼我,那天晚上我苦苦哀求你了那么久,你就不会视而不见!您跟他一样,真是狠啊!”   郑氏一脸颓废地说:“罢了,莺儿,你还真是恨上你哥哥与娘了。这个结,估计是一辈子也解不开了,但却不该牵连到你那妹妹,她一个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莺莺还未回话,却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说道:“有劳这位姑娘,进去禀告一下老夫人,就说——有晚辈前来拜会。”   莺莺看着窗外依稀多出的两道身影,有些玩味地笑道:“我很想知道,当你们最在乎的东西和人被彻底毁弃的时候,你们的感受是什么。”   莺莺说完,不理会满脸惊诧的郑氏,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对门口的两个人说道:“母亲一直在等你们,快随我进来。”   门外来人正是李云诚和锦乐,二人听到门口一美女的话,相顾一愣,便走进了屋内,还把门关上。   锦乐进来时,便感觉到气氛很诡异。只见屋内主位上坐着个满脸怒容的贵妇人,而那个叫她和李云诚进来的美女则是笑着上来欲拉她的手。锦乐不由得有些害怕地扯扯李云诚的袖子。李云诚却是反握着锦乐的手,将锦乐拉进了怀里,低声说道:“别怕,有我呢!”   郑氏一见这种场景,很是恼火,可她在京中三十余年,这李云诚焉能不认识?看着李云诚明显是护着锦乐的样子,便不敢发作,咳了一声,勉强笑道:“乐儿,不认得为娘和你姐姐了吗?见了不行礼也就罢了,连叫一声都不会吗?”语气很是生硬。   “是啊!妹妹,不想我们今天在这里相见了。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妹妹这是还没出嫁,就把娘家姐姐给忘记了,姐姐真是伤心呢!”莺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似锦乐是个欺负了她后不认账的负心汉一样。   锦乐一阵头皮发麻,对着两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那“娘”、“姐姐”之类的她实在叫不出口。   李云诚似乎知道她的难处,便有些不悦地说道:“崔老夫人和崔大小姐想必是没好好学规矩,本殿下是六皇子,而旁边这位是我的爱妃。天地君亲师,如今,本殿下与爱妃是君,而你们是臣,自然是先行君臣礼!”说罢,便搂着锦乐走向主位坐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一番争执费思量   “殿下此言怕是不妥,我家锦乐尚待字闺中,并未成婚,何时成了您的爱妃,老身这当娘的怎么不知道啊?”郑氏反驳道。   锦乐面色微红,欲从李云诚怀里挣扎出来,却被他抱得跟紧了,很是无奈地对郑氏低低叫了声“娘”,对莺莺叫了声“姐”。   郑氏看着锦乐冷哼一声,漠然说道:“不敢当!你如今可是皇子妃呢!我这老婆子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娘!只求皇子妃饶了我这老婆子大不敬之罪!”   莺莺却是看着锦乐,极是温柔可亲的笑道:“六殿下,自家人,私下,那礼便免了吧。娘毕竟是长辈,又一早就惦记着你们呢。听说,妹妹前阵子病得不轻,忘记了许多事,还中毒了,急得姐姐和娘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扬州!本以为还要一个月才能见到妹妹,却不料妹妹今日出现在了这里。见妹妹被妹夫照顾得好,姐姐也高兴!只是妹妹当真不认得娘和姐姐了吗?”说着,往前走了两步。   锦乐立马觉得这莺莺有些不对劲儿,《西厢记》一书中的莺莺是一位怀春的少女,伤春多情且又十分聪慧的女孩子——“落花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这样一位多愁善感的佳人,如今说话如此爽利;李云诚前些日子还说她是个古井无波的移动雕像,今儿一看,她觉得李云诚不靠谱了。忙挣扎出来,走到郑氏面前,搀着郑氏,郑氏倒是没有拒绝,任由锦乐搀着她走至另一个主要位子上坐定。   锦乐一边拍着郑氏的背给她顺气,一边说道:“娘说哪里话,乐儿昨天听说娘要来,都欢喜坏了,乐儿一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刚才······刚才的事,娘亲莫怪。”   郑氏面色略微有些缓和,看着锦乐说道:“乐儿,娘不怪你,去见过你姐姐。”   锦乐便走到莺莺面前,拉着她的手,满脸歉意地说:“姐姐,乐儿不该······”   莺莺却是柔和地笑笑,摸摸锦乐的脑袋,说道:“傻妹妹,姐姐都知道了。我长你六岁,抱你的时日比爹娘还有大哥可长多了,你如今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便知足了,讲求那么多虚礼做什么?”   锦乐看她眼中确实是对自己的关切,便有些了悟:许多人在自己至亲面前跟在外面的表现是不一样的,崔莺莺在面对自己的亲妹妹的时候,跟面对张生和红娘是时候是不一样的。   郑氏此刻便开了口,对李云诚说道:“殿下不远千里,护送我儿还家,老身在此谢过殿下。老身一行在这孝感圣姑庙住上三天,为亡夫作完法事便带乐儿一起回崔家。只是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李云诚看看锦乐,闲闲地说道:“老夫人恐怕是误会了,令千金还在三百里之外。这里没有崔家二小姐,只有武佑行一家及其远亲,老夫人,你若是真多带个人回去,并说她是你的二女儿,只怕影响不好吧!”   一席话说的郑氏一愣,问道:“那依殿下之见呢?”   李云诚笑道:“既然是小夫妻上香求子,自然还是小夫妻一道离开。老夫人的二女儿不在此,自然不能带回去了。”   “不行!我不答应!六殿下,你和锦乐的亲事是她哥哥定下的,她父亲如今不在了,长兄如父,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她一个未嫁之人,怎么可以······”郑氏显然是恼了。   李云诚却是站起来,盯着郑氏问道:“那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理,我那未来的丈母娘?本该在三百里之外的崔家二小姐,一夜之间,飞到了博陵的圣姑庙,然后跟她母亲一起回家?你就这么跟人解释?”   郑氏还想在说什么,却被莺莺拦住话头儿:“母亲,六殿下说的在理。依女儿看,咱们这里还有那么多美景可供观赏,不如就随他二人······”   “莺儿!”郑氏喝止住莺莺,继续说道:“殿下,老身的意思是,乐儿得留下来跟我回家,老身会把乐儿装扮一下,先送进崔家别院,等乐儿的奶娘她们来了,老身会安排乐儿和她们一起回府的。殿下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李云诚仰天打了个哈哈,哂笑道:“崔老夫人莫不是太过哀伤所以糊涂了?本殿下看中了谁家的女儿,便是谁家的荣幸!崔家明里是世家,可是显赫的时间乃是两百年之前,如今崔氏一门,只余一个你儿子崔锦澜是顶用的,与皇室联姻对你们只有好处。本殿下和你二女儿的事,你儿子比你清楚多了,他都默许了,你也应该多了解一下情况,再下结论不迟!”   郑氏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看向锦乐说道:“乐儿,娘都两年多没见过你了,你难道就不想娘吗?还有你姐姐,整日也是惦记着你。你忍心抛下我们吗?”   “娘,我······”   郑氏却不待锦乐说完,便又开口道:“乐儿,听娘的话!跟娘回家!想必殿下是不会阻止我们一家子骨肉团聚的,您说是吧,殿下?”郑氏说最后一句话时看向了李云诚。   李云诚正色道:“本殿下已经说过了,你的二女儿在三百里之外,这里没有你的女儿。”然后对锦乐笑道:“夫人,这崔老夫人也拜会过了,崔家大小姐也见过了,咱们这就走吧!”   锦乐却有些为难:她目前只跟李云诚熟悉,她可不认得眼前的母亲和姐姐。若要她选,她自然是愿意跟李云诚这个老乡走,毕竟衣食无忧,安全又有保障!可是,那毕竟是原主的亲妈和亲姐姐,她还要和她们一起相处至少三年呢,难道现在就要闹翻······   “既如此,小生与夫人便改日再来叨扰!告辞了。”李云诚说完便点了锦乐几处穴道,打横着她,大摇大摆走了出去。徒留郑氏狠狠地盯着二人的背影,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莺莺却是关上门,又走到离郑氏三步前站定,看着郑氏的模样,笑道:“真没想到,这个妹夫竟敢这样做,当着您这位丈母娘的面公然掳人!母亲大人,您竟然拦都来不及,呵呵······”   郑氏神色凄然地说:“莺儿,够了······你们姐妹一个个是巴不得我死是吧!你若是恨,就一条白绫勒死我这个老不死的吧!”   莺莺笑道:“母亲说哪里话?您是我亲娘,女儿巴不得您长命百岁呢!崔家将来的结局,如果没有您在一旁观看,该是多无趣呀!”   郑氏有些慌乱,问道:“莺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崔家养你一十九年,锦衣玉食何曾短了你的?不就是那点事情吗?你竟然······”   莺莺并不答话,笑得更深了:“妹妹好福气呢,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命享······”   郑氏急忙扯着莺莺的胳膊说道:“莺儿,你说什么呢!乐儿是你的亲妹妹呀!她还是你抱着长大的呢!你不是最疼她吗?况且,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呀!”   “这世上,无辜的人和物太多了,不差她一个。要怪就怪那个男人很是在意她吧!还有,你最好趁早杀了我,不然,崔家将永无宁日,那个极是心疼我的母亲可下得去手?”莺莺慢悠悠地说完便出去了。徒留郑氏坐在那里,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年。   这厢,李云诚抱着锦乐走回二人的住处,才解开锦乐的穴道,把她放了下来。   不待锦乐发问,李云诚先开了口:“怎么样?我这个恶人还行吧!”   锦乐却是一脸苦瓜相:“你还真是直接呀!这回,可把崔老夫人给得罪惨了,到时候你跑路了,我还得在她老人家的手下讨生活呢,还不知道她该怎么整治我呢!”   李云诚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锦乐,然后自己端起另一杯,呷了一口,坐在锦乐旁边说道:“你与其担心郑氏为难你,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呢。”   “这话怎么说?”锦乐不解地问道。   李云诚问道:“可发现莺莺有什么可疑之处?”   锦乐应道:“发现了。话说,你确定那是美丽多情、才华横溢、温柔善良的崔家大小姐吗?我怎么觉得有些怪异呢?”   李云诚笑道:“你的直觉是对的,她确实跟以前很不一样了。自从红娘死后,她今天还是第一次正经地跟她母亲说话,第一次露笑脸。这必定与你有关,却决计不是什么好事,她脸上的笑可真是虚假呀!”   锦乐撇撇嘴,有些吃味地说道:“哼!你还真是阅女无数,连那么真诚的笑中隐藏的虚假都能发现······”   李云诚捏捏锦乐的脸,笑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粒都多,自然不能白活了这么久!还有,旁观者清嘛!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崔锦澜究竟对莺莺作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连带你都被她记恨上了。”   锦乐很是认真地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能让一个女人失去理智、连心爱的丈夫都不闻不问、一心只记得仇恨的大概只有一样,那就是她的孩子…话说,几乎所有的后宫争夺战,不死不休的,一般起因都是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乡亲相见不欢散   “李云诚,那个······”锦乐有些不好意思叫道。   李云诚对锦乐的想象力很是无语,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听她叫自己,便看着她说道:“怎么了?期期艾艾的。”   “那个、那个莺莺和张生他们、那个、那个有一两个月吧?会有孩子也是很正常的吧······”锦乐结结巴巴说道。   李云诚有些好笑,打趣说道:“我还以为你的嘴巴有多厉害呢!就这都难以启齿了,将来我们可怎么办呀?”   锦乐红着一张脸,美目一瞋道:“你再胡说八道!快回答我!”   李云诚答道:“应该吧,多少人不就一夜就有了吗?他们从残春时节相识,初夏时节便有私情,秋高气爽时节分离,在一起至少两个月。那个张生看起来没病,莺莺又是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两人身体都健康,又正值生育期,有了孩子是很正常的。”   锦乐却是不乐意了,嘟囔道:“喏,八成是崔锦澜派人把莺莺的孩子给弄没了,所以莺莺才会如此失常的。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话说,我是她的亲妹妹,这得怎么迁怒,才能迁怒到我身上啊?”   李云诚神色颇为凝重,提醒锦乐道:“你可千万别大意!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你应该会成为莺莺报复崔锦澜的方式之一······”   “那也不该牵涉到我呀!就因为原主跟李云诚走得近些吗?这也忒无理取闹了。”锦乐很是不屑,“真是的,跟谁有仇就直接去找仇人报仇去,欺软怕硬、连累无辜算得了什么!最看不得这样的人了。”   李云诚却是起身往炭盆里加些炭,并将其搬到两人旁边,说道:“总之呢,你抱怨也没用,不如好好提防。你回到崔家后,我会一直派人保护你,崔锦澜的人也会以你为重,可是总有我们看不到也护不全的地方,你要小心。我们都不知道莺莺会出什么招数,但你要记得,她将来的丈夫只是个没名没分的穷状元,就算有才,也不知道会熬多少年才能让她有扳倒崔家的实力。她成不了什么气候,根本不足惧,你呢,想怎样就怎样,一切有我顶着。”   锦乐点点头,有些为难,问道:“万一莺莺将来不嫁张生,嫁给了个权贵,那岂不是要改写结局了!”   李云诚笑道:“这个你放心,自皇爷爷那道不许几个世家大族互为婚姻的诏书颁布后,几个世家大族的好几位姑娘都宁可终身不嫁,也不愿嫁入其他的人家,让皇爷爷被人笑话了很久,父皇面子上也过不去,他是铁定要为这二人赐婚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老人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削崔家面子的机会的——这个寒门女婿是你家女儿自个儿找的,你们家女孩如此不矜持,见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就贴过去,你们这些人家也就那么回事,装什么‘老子天下第一呀’!”李云诚说完便大笑起来。   锦乐撇撇嘴正待反驳,忽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锦乐正待站起,却听见外面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武小姐请留步!殿下和小姐在房间里有事商议,在下不便打扰。你若无事,便请回吧!”正是李云诚的手下凌风。   一道细细的声音响起,颇有些婉转的韵味:“小女子来这里,就是有要事告知殿下和小姐,还请这位大哥通传一下。”   “那你稍待!”凌风说完,便走近正房,在门口禀道:“殿下,那个武小姐执意相见······”   李云诚看看锦乐,说道:“你应付她,我到床上睡会儿。”不待锦乐回答,便走进了内室。   锦乐很是无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对门外二人轻声说道:“殿下刚睡下,有什么事的话,都随我到东厢房去!”说罢,便向东边那个房间走去,凌风和武宜兰也跟了上去。   主宾坐定,凌风却是站在了锦乐的椅子背后,不再出声。   锦乐开口问道:“这大冷天的,武小姐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武宜兰看看凌风,有些为难地说道:“崔家妹妹,可不可以让这位大哥先下去呀?姐姐有些话想单独对妹妹说。”   不待锦乐出声,凌风却开了口:“我家娘娘只有一个姐姐,却不在此;在下也不曾有你这位妹妹,武小姐何故乱认亲呢?再说,在下是殿下和娘娘的亲卫,自是不能离开主子的。武小姐的要求有些无礼了。”   武宜兰哑然,气氛有些尴尬。   锦乐笑道:“凌风,不得无礼!武小姐来者是客,咱们不能怠慢了,你去弄些茶来!”见凌风有些为难,又说道,“我与武小姐说些女孩子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想必也不好意思听,去弄些茶和点心。”   凌风瞥了武宜兰一眼,然后对锦乐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武宜兰却是把门关上,款款走来,对着锦乐笑道:“崔二小姐?可听过《西厢记》的故事?”   锦乐闲闲地站起来,拿着细红漆铁手棍扒拉了一下炭盆里的灰,然后又添了两块儿炭,方才重新坐下,看着武宜兰笑道:“不曾听过。只是听殿下讲过什么‘风尘三侠’、‘木兰从军’之类的故事。《西厢记》还是头回听,最近可是又出什么新故事了?武家姐姐得好好跟我说说,这些日子殿下管得紧,根本不让我看闲书,这心里正痒痒呢!”   武宜兰笑着坐在锦乐对面说道:“原来崔小姐也不曾听说过,宜兰也不知道,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听人提到过,便想着您可能知道的多些,便来问问。”   锦乐面露不解,问道:“武小姐这么急着见我,就只为这个故事?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武小姐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如此隐晦。”   武宜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宜兰今儿无意间瞥见崔小姐您的耳坠甚是好看,让宜兰好生羡慕,便来问小姐要个样式,也想做一个······”   锦乐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心细如发,这个珍珠镶钻石的耳坠,样式是二十一世纪的,不知道李云诚是从哪里弄来的,非得给她戴上,这让锦乐嫌弃了很久,一直以为这是李云诚不知是哄了多少女孩子后,又拿来哄她的,直到李云诚说这是他那皇帝老子给他那皇后老妈的定情信物、然后他皇后老妈又把这东西交给他、让他交给自己认定的妻子时,锦乐才答应戴上。其实她一直觉得戴着耳坠很是麻烦,这不,麻烦来了。   “你是说我现在戴的?这是六皇子殿下从皇后娘娘那里得来的,他不准我取下来,说是一旦戴上,若是取下来的话,便是大不幸之始。倒叫武小姐失望了。”   武宜兰笑道:“哦?还有这等说法?宜兰倒是开了眼界。宜兰献丑,也让小姐开开眼界吧。实不瞒小姐,宜兰倒是见过,只不过是在梦里。宜兰还梦见过许多别的东西,在宜兰的梦里,有崔家大小姐莺莺,有张生,还有红娘,唯独没有小姐您······”   锦乐却是起身看着武宜兰,有些生气地说道:“武小姐若是并未痊愈,我可以帮你向殿下讨两副药,包管药到病除,却是不该拿我崔家说事!我姐姐与那个穷书生的事想必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你在这里一声声的‘西厢’究竟是何意?那个红娘不守规矩,竟敢勾结坏人毁我崔家名声,你在这里提她又是何意?那个穷书生中了状元又怎样?我姐姐愿意下嫁于他,是他的福气,不愿嫁他,他也不敢怎样!你在这里提他,难道是在梦里看上他了,若如此,我一个为父守孝的女孩子,自然无法帮你说和。”   武宜兰显然没想到锦乐会如此说,她也是有几分脾气的人,这一席话听下来,不由得一愣,语气有些硬,说道:“崔小姐既然都把话说得那么直了,宜兰便不再拐弯抹角。崔小姐当真不知道什么是麦当劳、咖啡、晋江?”   锦乐笑得颇有深意:“‘麦当劳’?没听过!‘咖啡’也没见过!至于那个‘晋江’,晋国我知道,春秋五霸之一,它的势力范围在北方,而那江水在南方,风马牛不相及,两者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还请武小姐告知。”锦乐内心很无语,这妹子咋问得这么直白,那些知道她整天抱着电脑在晋江晃悠的人,若是得知她在这里装糊涂,铁定能拿砖头拍死她。   武宜兰站起身来,对锦乐说道:“既然崔小姐说不知道,那宜兰便不再问了。这些是宜兰出去玩时,遇见的吃食和娱乐的东西,本就不值一提,崔小姐莫放在心上。宜兰的事情说完了,便告辞了。崔小姐保重,但愿下次见面时,崔小姐的风采能依旧如今天这般。”说罢,便向外走去。   锦乐看着她的背影,回道:“借你吉言,本小姐定然会活得好好的。”便也走了出来,见凌风还在门口,对他点点头,走进了正屋里。走进内室,却发现李云诚正躺在床上,悠游自在地看一本游记,很是生气,劈手夺过来,扔进了床里头。   李云诚揉揉眼角,看着锦乐气鼓鼓的模样问道:“乐儿,这是怎么了?”   锦乐不满地看着他说道:“她非要跟我认老乡,我一直装糊涂,死活不认,她就火了,还说让我保重,下次见面时别死翘翘了······”   李云诚将锦乐的手包起来,给她暖着手,问道:“那你为何不跟她相认呢?你们俩肯定有的聊。”    作者有话要说:   ☆、劳燕分飞声慢慢   “她比我聪慧太多了,我不敢认呐!”锦乐感慨道。   “这话怎么讲?”李云诚玩着锦乐的小手问道。   锦乐将她和宜兰的对话告诉李云诚后,又说道:“没听过吗,‘逢人只说三分话’,单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就不相信这个老乡有那么不争气,什么都告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只能说明她还有更多的秘密,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就算是跟她奶奶的奶奶讲,老人家也不会猜测到这个小姑娘是换了灵魂的。再说了,谁知道这个宜兰是穿越、重生了多少次了,而且,万一有什么金手指之类的东西,人是个受尽百般疼宠的女主······看她多幸福呀!脑袋有些问题,亲亲祖母都能天寒地冻跪求医生;我肯定是个跑龙套的,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在扬州的时候,几次都是九死一生,出个门暗杀不断······我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指不定哪天就······”锦乐说到后来,便忍不住有些凄怆。   李云诚一把将锦乐扯进怀里,捂住她的嘴巴,呵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越来越不着调儿了!”   熟悉的怀抱让锦乐没了顾忌,有些无理取闹,道:“你吼我······她确实很像女主嘛,胆大心细,美丽聪慧······”   李云诚轻轻拍着锦乐的背,哄道:“好好好,她是女主!我们呢,是观众,你也应该和我一起期待一下她身边的那群男子都会有谁吧。”   锦乐不由得破涕为笑,反手抱紧李云诚,说道:“有谁都行!但是,你得老实待着!”   李云诚摸摸锦乐的头发,说道:“我早就躺倒在了我家乐儿的红裙之下······嘶······夫人轻点儿,为夫······嘶······”锦乐一听这家伙开始胡说,便使劲儿掐了起来,她已经掐出了经验,二指功练的是炉火纯青。李云诚这才收敛起那副痞子像,说道:“如你所说,她是女主,身边定会美男无数,而且,也不知道穿越重生过了多少次,都碰到过什么,那么,她也算阅男无数,而且,那些都是十分优秀的男子,你家相公是个不争气的浪子,想必也不能入她的眼。我呢,只有我家乐儿便够了。”说罢,便吻吻锦乐的头发。   锦乐瓮声瓮气地不满道:“那你还让我单独去应付她,你安得什么心呀?”   李云诚道:“她是女子,自然该你应付的。反正你将来还要跟许多女子打交道,先拿她练练手。”说罢,便低低地笑了出来。   锦乐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要求李云诚给她讲游历时的见闻。   没多久,却是凌风在门外说道:“殿下,属下有事禀告。”   李云诚正在给锦乐讲他在五彩池边捉鱼的、碰到一条大蟒蛇的情节,听到凌风的声音,便摸摸锦乐的脑袋,让她自己看游记。走了出去,关好门,对门外的凌风低声说道:“到那边说去。”   二人走至东厢房后,关好门,凌风便说道:“殿下,不能再耽搁了,京中局势又有变动,四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乃是中书舍人柳大人家的二公子,如此一来,恐怕······”   李云诚道:“可是京中那个风流才子柳皓烟,本次开科考试中了第五名的那个?她乐意嫁,那就嫁吧。反正是嫁一家得罪一家,正好!京中的局势乱不了,母后和太子哥哥什么没见过。”   凌风又递过去一封密信,李云诚打开来看,脸色原来越难看。看完后,将信投进了炭盆里。走到书桌旁边挥笔写了几行字,叠好后递给凌风,说道:“找人火速将这封信交到宋先生那里。你为首,安排人,留下保护崔家二小姐,一切以她的安危为重,不容有任何闪失!还有,通知其余的人,明天动身回京。去准备吧!”   凌风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属下也要留下来保护小姐?”   李云诚低声说道:“正是!你该清楚她对我们有多重要,所以不能让她出任何事,所有可能危及她的人——杀无赦!”   “属下领命!”凌风说完便退了出去。   李云诚却是慢慢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整理了一下,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慢悠悠走回到锦乐那里,看着那个一脸苦瓜脸半躺在床上看游记的小女孩,李云诚心里一片柔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该是如此吧!   “乐儿看什么呢,这么专注?我进来你竟然不知道!”李云诚笑着走上前来。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锦乐放下手中的书,说道:“你刚才看的那本游记,真无聊,竖排版的鬼画符,看得我头疼。噢!对了,出什么事了?要紧吗?”   李云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小女孩说,但这是迟早的事,便看着锦乐的眼睛说道:“乐儿,母后身体有些不好,我得回去一趟,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锦乐不由得一愣,好久才说道:“怎么可能呢?我此时还是个为父守孝的闺阁女子,跟你一起去京城,那算什么呢?万一被人认出,这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还有······‘聘则为妻奔则妾’,我······我要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   李云诚说道:“就知道你不愿意!嗨,我已经安排人保护你了。我不在,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   锦乐听他前半句话,还很是感动,听到后来,不由得一阵脸红:“呸!不知羞,将来会怎样,还说不准呢!”   “是!夫人!将来的事,大多都不确定,但惟有一件事是必定会发生的,那就是,你给我生儿子!”李云诚一脸诚挚地说。   锦乐不接他的话,而是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云诚道:“自然是跟我走!我护送你跟崔锦澜的人汇合,然后你们一起回崔家大院!”   锦乐道:“何必那么麻烦?既然原主的老妈和姐姐都在这里,我就跟她们一起吧,也省得你到处奔波,毕竟正事要紧。”   李云诚却说道:“咱们都已经把话给她们说明白了,自然是不能反悔。而且这样会让她们看低你。还有,就是——我不想那么早就去看不到你的地方。再者,崔锦澜的人目前已到贝、冀二州的交界处,我也要取道冀州,本就顺路,并不麻烦。”   锦乐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的,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李云诚的存在,骤然分离,便有些难过。索性她比较开朗,不一会儿便想开了。便和李云诚一起在孝感圣姑庙好好玩了一场。   ······   年关将至,天气仍旧异常寒冷,博陵崔家大宅暖融融的的正房里,正厅里端坐着几位素衣打扮的贵妇,皆是面露焦急之色,旁边的偏厅里坐着一桌子的年轻女孩,围在一起唧唧喳喳讨论些什么。不多时,便有一个打扮得十分体面的婆子进来禀告道:“回禀几位夫人、少夫人、小姐,乐小姐的已经进到大门里了,由几个健壮的仆妇抬轿,马上就进来了。奴婢给几位主子道喜了!”   “下去领赏吧!”只见上首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贵妇吩咐道,细看来,正是一个月前出现在孝感圣姑庙的崔老夫人。   “大嫂,乐儿要回来了,两年多没见这丫头了,我这个二婶子还真是想她。”   这时,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叫住了前来报喜的婆子,问道:“你可见着我乐儿妹妹了?她可还好?”   那婆子忙走向偏厅,隔着绣屏回道:“回小姐的话,乐小姐一直在轿子里,老奴没那福气,未能得见小姐天颜。”   “哦,你下去吧!”小女孩的声音有些失落。   那婆子应声而出。   “七妹妹莫急,待会儿你就见着人了。”说话之人正是莺莺。   那个七妹妹还未说话,她对面的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便笑道:“七妹妹,你那三姐姐莺儿才是你八妹妹的嫡亲姐姐,她都不急,你急什么?莫非还惦记着扬州的吃食?上次你可没少在乐儿妹妹那里蹭吃的。”   “那个吃食确实很不错呀!谁不知道大哥一向偏心她呢,家中的东西已是上品,可她身上的东西样样可都是极品。咱们是羡慕不来的,据说这次带回来的东西竟有二十辆车……”一个带着两个酒窝的少妇说道。   另一个眼角上挑的少妇打断了她的话:“三嫂慎言!乐儿妹妹自幼便身体不好,自然得精心照料,崔家诺大的家业,可曾短了你什么?”   “老三家的和老五家的在说什么呢?过来跟六婶子我讲一讲,如何?”正厅里,一个年约三旬的妇人笑问道。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八小姐回来了”。接着厚厚的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脸色红润,与莺莺有几分相似的地方,但比莺莺多了几分灵秀之气。正是锦乐。她和李云诚二十余天前匆匆作别,很是伤感了一段时间,今日赶到崔家,便乌压压的一堆人。锦乐顿觉头大!       作者有话要说:   ☆、融融才罢姑嫂争   “哎哟!我的儿,可把你给盼来了。”一个梳着低低的发髻的三十来岁的妇人迎了过来,拉着锦乐至众人跟前,笑道,“两年不见,乐儿越发标致了,你们说是不是?”   锦乐有些羞涩地笑道:“婶子说笑了。”   偏厅里的那些年轻的一辈儿也走上前来,纷纷与锦乐打招呼。锦乐此时在内心深处将李云诚狠狠地骂了一顿:找的哪个画师画的崔家贵人图啊?抽象的都对不上号儿了!害得她如此尴尬。   此时,莺莺走上前来,拉着锦乐对众人说道:“乐儿前段时间太过伤心,昏迷过去后,便失了记忆,怕是不认得咱们了。”见众人点头称是,便对锦乐笑道:“妹妹,我是你的莺儿姐姐,来,姐姐为你引荐引荐。”   锦乐感激一笑,道:“劳烦莺儿姐姐了。”   莺莺便先将屋中所有的长辈都一一指给锦乐,四婶子和五婶子皆不在场,是随夫在任上。锦乐便上前一一见礼,给原主老妈磕过头后,准备给那几个婶娘磕头,却被二婶子卢氏一把拉着,说道:“莫行礼了,乐儿,你是皇家的准媳妇,这礼我们可受不起。”锦乐却是正色道:“各位婶婶皆是乐儿长辈,怎会受不得!”便依旧一一磕头拜过。她心里清楚,有些人有些话只是客套话,只能听听,当不得真——原主的这五个婶娘皆来自大家,皇家公主尚且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娃子。   行过礼,便去跟那些嫂嫂、姐姐、妹妹打招呼,一时间倒是热闹非凡。一共是三位嫂嫂,三个姐姐,两个妹妹。锦乐之前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才把这些人的名字和关系记住,今日一见,果然个个不俗,崔家很会挑媳妇,也很会培养媳妇,只是一不留神出了莺莺这一位奇女子。   莺莺却是笑着补充道:“今儿只能见三嫂、五嫂、六嫂,还有你六姐姐、七姐姐、九妹妹和十妹妹。二嫂在坐月子,七嫂回了娘家,大姐姐在家庙里未回,二姐姐、四姐姐、五姐姐她们已经出嫁,没回娘家,十一妹妹玩闹了一会儿却是睡着了,只能改日再见。还有咱们的几位哥哥弟弟,却是任职的在衙门,读书的在学堂,小的呢天冷怕冻着,不便前来。乐儿改日再见吧!”锦乐知道那个大姐姐就是因为那些世家大族并无适龄之人,便终身不嫁,一生将在家庙度过。   锦乐笑道:“莺儿姐姐也坐下说话,忙了这么久,乐儿给你倒杯茶喝。”锦乐便给莺莺捧了杯茶,见她笑着接过,便又坐了下来。   “乐儿,你大哥大嫂他们可还好。”郑氏一本正经地问道。   锦乐看向她,回道:“回母亲,哥哥嫂嫂他们都还好,只是因为夏秋之间的水灾,他们皆是很忙。临来时,还叮嘱我要好好侍奉家中长辈,与其他哥哥嫂嫂、姐姐妹妹、弟弟、侄儿侄女好好相处。”   “嗯。”郑氏点点头,不再言语。   接下来无非是一些前些日子生病问题、一路上的见闻,便没再说别的。   午饭后,大家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郑氏便打发了众人,让锦乐回她的住处——悠然居。锦乐到了这里的悠然居,才发现跟扬州时的住处是一样。   崔锦澜果然疼爱这个妹妹。   ······   日月如梭,白驹过隙,便是近三年。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博陵崔家的高墙大院内,湖边,依依杨柳低垂,灼灼英华轻闹,曲曲竹桥微漾。此时的湖上正有一艘精致的画舫,却不见人影,唯闻丝竹声和依依呀呀的唱曲声。   忽然一个丫鬟,唤名雪儿,翠色春衫,急急走进园内,四下寻觅着什么,然后锁定了画舫,跺跺脚,走了进去。便见里面是四位女子扮作少爷、小姐、仆人等,四位女子在演奏乐器,八人正在表演她那个古怪的主子编出来的曲调。自被凌风凌总管挑中起,雪儿跟着这个主子两年多,知道这位的脾气,待人宽厚却不软弱,极是精明灵秀却是懒惰非常,与家中人也处的不错只是太过喜静。六殿下,也就是如今的延平郡王,怕她无聊,差不多半年前,这主子一出孝,便挑选了八名能歌善舞者,送了过来。这主子没多久,便听腻歪了这八个人的歌,便自己开始写东西,让这八人表演,一直玩的不亦乐乎。可今天,她是不能再玩儿了。   “雪儿可是来看我的新作吗?”一道宛若流水叮咚的声音响起,在这优美的乐舞之间婉转回环。便见一个丽人缓缓站了起来,梳了个简单的发式,未带任何头饰,亦未施粉黛,一身大红色牡丹锦绣春衫,披件稍薄的青袍,浑身透露着慵懒的气息。正是锦乐。   雪儿顿时一愣,不知道她这又是唱哪一出,说道:“小姐,奴婢有事禀告。”   锦乐微微颔首,三击掌,乐舞同时停了下来。八名歌女站定,行了个礼,便站在了极不打眼的角落里。   “说吧,什么事?”锦乐问道。   雪儿见她这副模样,早已见怪不怪,便说道:“小姐,老夫人唤您过去。”   “可知是什么事?”锦乐理理衣服上的褶皱,问道。   雪儿道:“还不是咱们那个嫁到卢家的姑奶奶又刺了她几句,老人家正窝火呢,这架势八成是又要训诫您了,您可得当心着点儿。”   锦乐闻得,一阵崩溃。这位嫁到卢家的姑奶奶,正是原主之父崔老相国一母同胞的妹妹崔竹婷,也就是三十年前的宰相、为当时还是少年的当今右相穆之涵、向崔锦乐祖父提婚的那一位崔家小姐。因崔家上个月举办宴席,大肆庆祝崔老夫人、也就是莺莺之母郑氏五十大寿,这位姑奶奶也从几十里之外的范阳赶来。可是这对姑嫂的关系可真不怎么样,外人不在时,连面子活儿都懒得做。可到头来,每次都是锦乐倒霉——郑氏心情不好,便开始认真教导锦乐,那叫一个严厉。封建社会,老妈教训女儿,别人根本插不上话。   锦乐一听,马上就打起了精神,坐在梳妆台前,让几个丫鬟帮她梳头。就她此刻的造型,她可不敢贸然去见老娘。记得有一次,郑氏见她有一只钗有些歪了,竟然罚她抄佛经,有一个错字就得重写!佛经她第一次接触,要多拗口就有多拗口,再加上她鬼画符一般的烂菜毛笔字,害的她两个月没出门。   梳洗一新,换了一身鹅黄色时下流行、却不扎眼的春装,锦乐带着丫鬟奶妈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便往郑氏院中走去。通传得允后便进去,却见上首坐着郑氏和那位竹婷姑姑,便心里一咯噔——这俩人凑在一起,倒霉的只会是第三个人。仍旧一一行礼后,方才坐定。   锦乐看着这两个人面色还好,便恭敬地问道:“不知母亲和婷姑姑唤乐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郑氏仍是木着一张脸,说道:“赐婚的诏书四个月前就下来了,你是准延平郡王王妃了,便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了,是吗?”   锦乐一听这话不对,忙站起来说道:“母亲说哪里话,女儿不管将来如何,都是您的女儿,无论何时训诫,都是应当的。只是不知这次女儿哪里做的不当,还望母亲指出来,女儿定然仔细改过。”   郑氏冷哼一声,并不答话,那崔竹婷却是笑道:“乐儿,姑姑看你做的挺好的,你母亲整日为你们兄妹三人、为整个崔家费心,难免有疏漏或是过犹不及的地方,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如今已是天家的准儿媳,代表的就是天家的颜面,外人轻易是说不得的。”说罢,还看了郑氏一眼,问道:“嫂嫂,婷儿说得对吧?”   郑氏却是看了看锦乐说道:“乐儿。快坐下吧!不是母亲有意刁难,而是为了你的将来······”看锦乐低眉顺眼地坐下,便续道,“你将来可是要嫁入皇族的,怎么能在规矩上让人挑出错来呢?今儿我与你姑姑唤你,你竟来得如此迟缓,便是不敬,你可知错?还有,你整日不待在闺房里,竟和一群入了贱籍的玩物搅和在一起,虽说那是延平郡王送来的,你却不该如此不知自重!若传出去,我崔家······”   “大嫂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吧,如今这世道,那家没有几个这样的玩赏之物?你将大哥辖制得死死的,自然没见过这些东西!咱们乐儿可不同,她可是要做王妃的,焉能没有这些丝竹之乐?若真没有,这高官厚禄想来也就没什么意思了。真不知道我那大哥是怎么辛苦地过了三十余年的,官至宰相竟还落得早早就这般······”说到最后,竟带着哭腔用帕子拭泪。看得锦乐咂舌。   “你!”郑氏面露怒容,瞪着崔竹婷,半天方才克制住,说道:“妹妹大可不必如此哀伤,圣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妹妹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该懂些事,为自己想想以后了。过继的再好,仍是别人生的,庶子就是庶子,妹妹不如趁早回去仔细教导一番,说不定老了还能有个依靠。”   崔竹婷陡然起身,正欲反击,锦乐一见大事不妙,连忙走上前去,拉着她,轻声说道:“姑姑莫急,娘她在跟您说笑呢?这天地间谁不知道卢家的忱表哥!他是姑姑您一手带出来的,样样出色,事母至孝,乃是为人子的典范。乐儿很是敬慕这位表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亲,最近有些忙,精力不济,有疏漏之处,在此说声抱歉,还请见谅。我会仔细看文章,尽量减少错误的。 ☆、筹谋难付闻情变   崔家内宅一座典丽的绣楼内,正端坐着一位湖水色衣衫的小姐,绣着一方帕子,细看来,正是一幅牡丹图,玉脂般修长的双手灵活地穿梭着。正是莺莺。   一个伶俐的小丫头进来笑道:“小姐,乐儿小姐被老夫人叫进了主院,里面还有婷姑奶奶。”   “嗯,知道了,屏儿,你过来帮我把这个鞋样给剪好。”莺莺停下手中的活儿,指着玉箩筐里的红纸轻声吩咐道。   “小姐,您不过去看看吗?”屏儿便走上前,一边整理,一边问道。   “不去了,无非就是那点儿事,不值得咱们兴师动众,还是作壁上观吧。乐儿极是聪慧,相信她能应付的来。”莺莺优雅地打了个结,放下手中的活计,将窗子打开,又走回来,说道,“她的事咱们以后少掺和,别忘了那几个人的惨象!更何况如今那个男人已经回来,我们是动不得她了。”   屏儿却是有些不服气,说道:“屏儿一刻都不敢忘记阿枫、阿松、阿柦、阿桾他们的。可是······难道就这样算了?我姐姐和她们皆不能白死,我是一定要······”   莺莺却是打断了她的话:“住口!这些是你能说出来的吗?如此沉不住气,还想报仇?”   屏儿急忙道:“那小姐,我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您的赐婚诏书比乐儿小姐下来的还要早,没几天崔锦澜就要带着您和乐儿小姐进京完婚了,到时候恐怕更没什么机会了。那个延平郡王看着是个不着调的浪荡公子,其实心里没半分拘泥之处,十分有成算,是个极为棘手的人物,只怕这辈子都难报仇了。”   “哦——你倒是对我这位妹夫了解挺多的!那你说,咱们能干些什么,是直接买砒霜投入井中将崔家上上下下尽皆毒死,还是直接拿着白绫将这一门老幼尽皆勒死,还是直接提刀见人便戳呢?”莺莺冷冷问道。   屏儿顿时静了下来。她当然知道,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   “你该知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阿枫还没动手,就被惨杀了,这就说明我们已经至少被两拨人监视起来,只要有风吹草动,便会被掐断在事情未起之时。你不听我的话,偏要让阿松等人继续动手,结果四人连个全尸都无法保全!如今,你又来怂恿我动手,可是要害我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屏儿急忙跪下,说道:“小姐饶命,屏儿不敢。”   莺莺却是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说道:“你起来吧,凡事我自有分寸。我与你姐姐红娘也是亲如同胞,她的仇我也会一一讨回。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咱们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就好好表现,说不定他们对咱们会放松警惕,”见屏儿起身,莺莺又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妹妹,且听姐姐我一回,咱们的机会在京城,报仇的事只能慢慢来。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咱们去我那母亲那里吧。”便收拾一下,也朝主院这边来。   还未进门,便听到这么一席话:   “乐儿说的对!嫂嫂还是先将崔家的事理清楚,再说罢。旁人的家务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我那莺莺侄女真是······嗨,不说也罢,若不是您执意要将她配与郑家,恐怕如今已是儿女绕膝了,如今只落得闺门长怨的田地,您这是何必呢?普救寺之事一出,崔家女儿在婆家的颜面与地位究竟是如何,我不信嫂嫂没听过!自己的女儿教养的欠了火候,就不要眼红别人家的。”说话之人正是崔竹婷,听得锦乐夸赞她一手教出来的卢方忱,便说道。这郑氏,自家的女儿还管不住,竟然还来管她卢家的事!   莺莺一阵暗恨:她与张生情投意合,怎么就碍着这么多人的事!一个个竟都巴不得她死呢!门外的一群丫鬟婆子一见是莺莺过来,便忙不迭行礼,莺莺却是不理会她们,径直走向门口,推门而入,对崔竹婷说道:“莺儿究竟是哪里惹恼了婷姑姑,竟劳您如此指责?”一张俏脸,薄怒微红。   锦乐一见莺莺,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莺莺,还不见过你姑姑!”郑氏道。   “母亲,并非是莺儿无礼,实在是不知如何得罪了妹妹,妹妹也不知与姑姑说了些什么,竟让姑姑如此误会孩儿。孩儿心中委屈······”莺莺说罢,便嘤嘤而泣,拿着帕子不断拭泪。   锦乐一听,算是明白了,这姑娘就是不想她安生,便耐着性子说道:“姐姐误会了。妹妹刚才在夸姑妈家的忱表哥呢,姑妈听到后就乐了,所以才会说‘乐儿说的对’。妹妹一直对姐姐十分敬慕,怎敢有半分亵渎呢?至于姑妈,人老了,难免爱为子侄费心。她老人家可是有名的关爱小辈的好姑姑呢!你看看咱们家,多少人的婚事不是姑姑相看的?只是她心直口快了些,姐姐何必跟长辈如此较真呢?”   莺莺却是跪倒在崔竹婷旁边,抱着她的膝盖哭诉道:“姑姑,普救寺一事,莺莺又有什么错?莺莺有难,郑家表哥在哪里?若非张相公,恐怕莺莺早已为保先父灵柩而从贼、受尽屈辱而亡了!恐怕崔家的姑奶奶们更不好做。母亲当日当众承诺,谁若退去贼兵,便将我许配与谁。张家相公幸不辱使命,母亲便作主,将孩儿许配与他,可是有什么不妥吗?难道姑姑真的忍心看孩儿落入虎口、不得善终吗?姑姑平时最是心疼我们小辈,极为看顾莺儿,您忍心吗?”   崔竹婷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她若是继续揪着不放,岂不是要承认自己铁石心肠,毫无疼惜小辈之心?可若是就这么揭过,她实在眼不下那口气,毕竟有一个父亲刚死没多久、就跟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野男人、在父亲灵柩前、行那苟且之事的侄女,实在让她在卢家难堪的紧。她在卢家无子无宠过了三十年,可不是一般的艰辛。本以为拉扯大的庶子卢方忱有了些出息,她便可过几天安稳日子,却不料这个不争气的侄女竟来了这么一出,可把她害苦了,丈夫已过知天命的年纪,那不三不四的女人不管香的臭的,仍旧只管往床上拉,她如今拦都不能义正词严地拦。自己婆婆还在,听闻莺莺的事,若不是看在崔卢两家世交以及崔锦澜的份儿上,早就把自己休回娘家了。如今这罪魁祸首的侄女还在这里装傻充愣,她想想都是一肚子火。   莺莺见崔竹婷不说话,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便扭头对锦乐说道:“妹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帮姐姐劝劝姑姑吧。姑姑刚才还夸你来着,你的话她定然能听得进去。妹妹是将来的延平郡王王妃,姐姐就是将来也要靠妹妹扶持呢。”   锦乐有些恼怒:这话是怎么说的,她若是不劝解,就是不顾姐妹情谊;她若是劝解失败,就是这姑妈不识趣,竟敢弗王妃的面子,那么她势必要得罪这个姑姑。这莺莺这是在请人劝架还是在火上浇油呀?既然你让我不痛快,那么,你便和我一起郁闷吧。便说道:“姐姐,姑姑心情不好,并不是针对姐姐你的,你不必多心。她只是十分恼怒我那未来的张姐夫。姐姐可知姐夫的近况?”   莺莺缓缓止住了泪水,仍旧跪在崔竹婷面前,抽噎着看向锦乐问道:“妹妹,他可是出了什么事?你莫要瞒我!”   锦乐看看郑氏和崔竹婷皆是一脸关注的表情,顿时松了口气。紧了紧眸子,说道:“姐姐,你也知道,我与延平郡王书信往来密切,他昨个儿来信将那个负心汉最近两年的形状告诉了我,可把妹妹我气坏了。这不,今儿来告诉母亲和姑姑。岂料,刚开了个头儿,便惹恼了姑姑,也让突然进来的姐姐误会了。”   莺莺却是急忙道:“妹妹莫说些没用的话,那人如何负心,还请妹妹详说。”   锦乐咽了口吐沫,说道:“姐姐,那个张生真不是个东西!事情是这样的,那张生刚中状元,还是很不错的,朝中几位大人皆愿招他为婿,许以厚禄,皆被他一一辞去。乐儿以为他是个好的,谁知,两年前,被一群狐朋狗友拉进了烟花之地,竟和一个叫嫣红的舞姬好上了。二人竟是日日同欢,夜夜同眠。那负心汉精神不济,都被上司批驳了好多次了,竟是屡教不改。这一好便是两年,竟将皇帝赐给他的千两黄金给砸了进去······”   锦乐一脸愤怒的好妹妹样,正说得激动时,却被莺莺打断了:“妹妹,延平郡王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呢?”莺莺却不相信这延平郡王有那么闲,连这个钱财都知道的如此详细。   锦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说道:“姐姐,母亲,姑姑,咱们也都清楚,男子干那种事究竟有多消耗家财······”说道这里,郑氏冷哼一声,瞪了锦乐一眼,锦乐装作没看见,继续对莺莺说道,“这两年下来,那个负心汉将那千两黄金挥霍得差不多了。可眼看你也出孝了,那么,你们也该奉旨完婚了,他没什么钱财,如何体面得娶你进门呀?便去找人借钱,后来,借到了延平郡王那里,延平郡王很是奇怪,毕竟当初皇帝赏那负心汉黄金三千两,如果这负心汉三年来好好经营,绝对可以体面地娶你进门的。可如今竟是到了借钱的地步,觉得蹊跷,便仔细查了一下,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兄妹促膝世故心   “妹妹莫不是在骗我?”莺莺看着锦乐,很是生气。毕竟这话说的有挑拨之嫌,疏不间亲,而自己与张生算是至亲了。   锦乐顿时无语,她是莺莺的亲妹妹呀!至于拿这种事骗她?这要怎样才能取信于人呀?   “妹妹将书信拿来,我看看。”莺莺口气很是生硬。   “莺儿,乐儿说的是实话。那个张生确实如此。”却是崔锦澜打开门走了进来。   莺莺一见他,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崔锦澜给郑氏和崔竹婷行过礼后,站在锦乐旁边,一如在扬州,摸摸锦乐的脑袋,便对莺莺说道:“莺儿,我也派人查过了,那个张生确实是在四处借钱,那个嫣红倒是对他蛮有情谊的,前不久,竟然自出腰包赎身,跟着这个张生到了皇帝赏赐给张生的金翠园里,竟对人声称是个‘佐中馈’的爱妾!主中馈的正妻还没娶,这妾究竟是辅佐的哪门子中馈?这件事在京中都传遍了,莺儿,虽说男人这种事是难免的,可这张生着实过分了些,你们二人婚期将至,竟然放个贱人······”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不相信,他答应过我,绝不会让我有白头之叹的······”莺莺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仿佛散了浑身的力气,趴在了崔竹婷的膝盖上,再无一丝生气。当初有多甜蜜,如今便有多么痛苦。   看着莺莺这副的模样,锦乐顿时心生不忍,便停住了话头儿,想上前安慰她一番,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其实很想告诉她,无论哪里,无论什么年代,就没几个从一而终的好男人,可又不敢开口。   崔锦澜却是走到莺莺身边,蹲了下来,扶着莺莺的肩膀,怜惜地道:“我的傻妹妹!怎么如此跟自己过不去呢?乖,听哥哥的话,这事哥哥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莺莺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崔锦澜问道:“哥哥,我不想嫁他了,你有办法吗?”   崔锦澜摇摇头,说道:“傻,你和张生之所以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哥哥敢肯定,那就是人为的。爹爹去世,不仅是我崔家受影响,朝中也跟着受波及。多少人盯着咱们呢,你与张生在普救寺一事,本身是偶然,到后来却被有心人利用,多方势力介入,方才有今天之事。你可知道那个红娘?她姨家一位表妹的婆家有个女儿,是白马将军杜确三夫人那里负责洒扫的侍女,而那杜确正是如今吏部侍郎的外甥,他们与永平郡王走得很近。当初乐儿中毒,红娘绝对脱不了干系。皇帝对你和张生的事那是乐见其成,哥哥怕是无力回天了。”   莺莺却是摇摇头,摆脱崔锦澜的双手,缓缓站起,说道:“哥哥放心,妹妹不给你出难题。妹妹会乖乖待嫁,妹妹也想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竟然有这般本事。”言毕,便向众人道别,走了出去。   锦乐和崔锦澜亦告辞而去。兄妹二人走到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锦乐低低问道:“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崔锦澜停下脚步,看着锦乐道:“你没做错,就算现在不告诉她,将来有一天,她迟早是要知道的。让她静静也好······”顿了顿又说道,“乐儿,男子的这些事也就这么一回事,延平郡王无论对你说过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将来他可是要娶侧妃的,你······”   锦乐笑道:“哥哥,他跟我说,他将来只会有我一个,不会有哪些姬妾的。我相信他!”   崔锦澜却是拉下脸来,十分郑重地看着锦乐说道:“妹妹,你不了解男人。李云诚对你做了什么承诺,你最好忘记!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莺莺的今天,便是你的明天。”   锦乐心中一动,却仍是坚持道:“他说,若我真心答应嫁给他,他便一生只我一个,不会有第三者插足;他还说,他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太子坐稳了皇位,他就带我一起走遍大唐的山山水水。哥哥,我相信他。”   崔锦澜竟然哧的一声笑了,说道:“妹妹,这两年多,你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吗?若哥哥告诉你,他这一切所为皆是哥哥拿手中的权力换来的,你可相信?”看着锦乐瞪大的双眼,崔锦澜又道:“当初在扬州,为替太子拉拢我,他执意娶你为妻,我不允许,毕竟皇家实在不是个好归宿,皇族子弟太过薄情。最终我和他各退一步,达成协议——如果你能在二十年内为他生下三子,你哥哥我今生又全力支持太子,那么他一生只会有你一个,许你一世荣宠,只要崔家老老实实的,皇家永不为难崔家。”   锦乐一下子有些失神。   崔锦澜继续说道:“你还未嫁他,皇家,三子,谈何容易!再说,他是男子,家中只你一个,外面又会有多少个,你可知道?一旦太子坐稳了那个位子,你哥哥便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就算李云诚违反了协议,让你受尽了委屈,哥哥也是无法给你讨公道的,你可知道?至于最后一条,崔家是否老实,还不是皇室一句话的事儿,他说你谋反,就算崔家全部都是傻子,根本没有谋反的头脑,皇家也会将咱们全部拉到刑场的,你可知道?你不会以为他对你有多深情,才会非你不娶的吧,我的傻乐儿?”   锦乐镇静下来,摇摇头道:“我从来都没相信他会有多深情,只是被他捧在手心里这么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哥哥,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答应这场婚事呢?”   崔锦澜说道:“跟皇家哪里有什么协议可谈?哥哥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他。就算不答应他,他请了皇帝的诏书来,哥哥还得答应他。倒不如多为咱们讨些利益。”   锦乐有些钻牛角尖儿,嘟囔道:“说不定皇帝根本不会答应这件事。”   崔锦澜道:“百年来,咱们这几个家族自持身份,确实令皇族很是不爽,若是其他皇子,恐怕当今皇上是不会答应的,可是如今是李云诚,情况便不同了。他三岁中毒,吃的下毒的东西是皇帝无意间亲自喂进他嘴里的,其后大半年的时间,皆是皇上亲自照看,七岁后便由皇上亲自教养。都说皇家无亲情,可是他们这对父子可不是一般的情深。自打李云诚成年后,皇帝便一直为他物色各种女子,皆不合他意,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害得皇帝以为他好男风,给他寻了几个男宠,竟被他打了出去。这样一个儿子,忽然对疼爱他的父亲说看上了哪家小姐,而这家小姐无论身份还是学识教养皆适合,你说,这个父亲的反应会是什么?哪里会有不允之理?那个女子她就算是个寡妇,皇帝都会同意的。”   锦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一个差不多的姑娘,只要被李云诚这家伙看上,就逃不掉的。”   崔锦澜说道:“你明白就好了,不要轻信这个家伙的话。男子在追求一位姑娘的时候,嘴里一般没一句话是可靠的。”   锦乐明媚一笑,说道:“那哥哥对嫂嫂呢?”   崔锦澜拍拍锦乐的脑袋,笑道:“你小孩子知道些什么!我与你嫂嫂乃是青梅竹马之交,情分自是非比寻常,不是你和李云诚这种刚认识的可比的。”   锦乐点点头,问道:“那哥哥,我该如何跟李云诚打交道呢?”   崔锦澜正色道:“不要轻易相信他的话。”   锦乐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哥哥,普救寺一事之后,咱们家那些嫁出去的姑娘当真过得不如意吗?”   崔锦澜面色有些不好,但还是说道:“嫁到卢家的婷姑姑你是亲眼所见,何必再问我?咱们这一辈儿里,你大姐姐不必说了,一生皆在家庙度过。从你二姐姐到你七姐姐,目前,除了莺儿,皆已出嫁。本该是自傲于身份的,如今,幸与不幸,端看个人造化了。乐儿,哥哥不会让你如此的,你放心好了!”   “那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进京呀?”锦乐问道。   “半个月后动身,你好好准备准备。”   ······   却说莺莺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到了绣楼里,便打发了众人,只留下屏儿,便道:“你何苦瞒着我关于那张生的事情呢?怕我不再与你们合作吗?”   屏儿却笑了,道:“小姐,我们都知道,不论张生如何,你定然会与我们继续合作。所以那个嫣红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故此,屏儿便没提起她。小姐如今知道了,便罢了。”   莺莺秀眉微蹙:“她是你们的人,对吧?”见屏儿点点头,说道,“这件事很是打了崔家的脸,千金小姐不如人家一个入了贱籍的歌女,我也跟着成了一个大笑柄,你们满意了?”   屏儿笑道:“小姐何必如此自怨自艾,在屏儿眼中,您仍旧是那个国色天香的小姐。乐儿小姐可是拍马也追不上你的。”   提到锦乐的相貌,莺莺却有些疑惑,道:“不应该呀!五年前,我那个妹妹那张脸还未长开,却已经格外显眼,如今更该是个出色的,没想到竟然比不得我,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秘密。你可以派人查查。”   屏儿出去后,独留莺莺在屋中,拿着那方绣着牡丹花的帕子,笑的格外幽深,自言自语说道:“京城,我来了。我的孩子,你爹爹变了心,没关系,你且看为娘如何为你报仇吧。不知这崔家老宅一片焦土,究竟是何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亲,趁今天有时间,再更新一章。未来一周我将很忙,没时间更新。下周日准时更新。谢谢关注,我会努力的。 ☆、歌舞难传升平讯   “雪儿,去把我那把木剑取来!”锦乐低声吩咐一声,看着舞池中那个正在上演绝决的白衣女子,皱皱眉,然后嘟囔道,“看她们软绵绵的,没劲儿!”   不多时,见雪儿捧着把三尺长的木剑走了过来,便示意她将剑交到那个白衣女子手中,问道:“芷儿,可听过西楚霸王的故事?”   那个叫芷儿的白衣女子接过剑,恭敬地回道:“芷儿听过的,他与汉高祖争夺帝位,最终失败,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与虞姬英雄美人,相得益彰。那个虞姬那么柔弱的······”   锦乐一听,连忙摆手笑道:“芷儿可是痴了,那西楚霸王项羽,力能扛鼎拔山气盖世,常年疆场厮杀,追随着他的虞姑娘必得是个机智过人的武功高手。你的艺术手法很是高明,歌喉优美婉转,却把虞姑娘扮演的太柔了,他们诀别的时候应该来段剑舞,”见芷儿一副了悟的神态,锦乐扔去一块砖头,“还有,那个虞姬最后应该是被项羽给杀死的,项羽宁愿虞姬和他一起去死,也不愿她落入痞子刘邦之手,然后去给刘邦暖被窝。而那心高气傲的美貌虞姬知道自己此时怀了项羽的孩子,所以不愿死去,正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家相公,却不料项羽以为这丫头想对刘邦投怀送抱,于是直接抄家伙把姑娘给戳了一下,姑娘临死前告诉他身孕一事,于是懊丧的霸王实在羞愧难当,他手下的士兵一看知道——这家伙心太狠,便动摇了誓死相随的决心,那项羽一看这架势,便知无力回天,于是也抹了脖子。芷儿那个相得益彰就算啦。”   雪儿一听,不由得咋舌, 对这个主子异常无语,这段时间,这主子把很多美丽的传奇故事毁的面目全非,她都不忍心听下去了,便道:“小姐,你别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外面那些以此谋生的人非找你拼命不可!都不知道你的这几句话流传开去,会砸了多少人的饭碗!”   锦乐一副痞子样,十分轻佻地挑着雪儿的下巴道:“雪美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故事万人写,一人一个样。”   雪儿忙向后退了几步,摆脱这个主子的魔爪,问道:“小姐,你真不打算邀请其他的小姐了吗?我听说莺莺小姐可是宴请了好几家小姐的。”   锦乐轻轻笑了,宛如一朵水莲花粲然绚烂,让雪儿心里不由得一阵咚咚响。有些怯怯地喊了一声:“小姐······”   锦乐对芷儿几个挥挥手示意她们继续,方才对雪儿说道:“姐姐普救寺一事本就于人有愧,而且跟她们交情好,临别时依依惜别也是应当。而你家小姐我呢,自幼长于扬州,连认都不认识,邀请了,也未必到,到了也不一定让咱们痛快,何必多事呢?”   雪儿道:“小姐,跟她们作别是必须的,你可不能逃避。不痛快也得受着,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不痛快呢!”   锦乐一阵头痛,却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的有道理,揉揉太阳穴,说道:“嗯,你安排吧。”   次日,雪儿一早就把锦乐从被窝里揪了出来,穿衣洗漱一阵忙碌后,去见郑氏。   不知为何,郑氏对锦乐从未有过好脸色,每次要么不说话,要么开口闭口训斥,每次都让锦乐恼火,却不得不忍着。   果然,郑氏见锦乐请过安后,便训斥道:“乐儿,你如今马上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做事还是如此轻浮!一直跟那些入了贱籍的卑贱女子混在一起,你可知道外面如今都在传些什么?”   锦乐低眉顺眼地回道:“乐儿不知,请老夫人明示。”在只有她和郑氏两个人时,她从不叫郑氏“母亲”、“娘”之类,锦乐觉得这个老太太不配当自己的母亲,她的妈妈只会是二十一世纪那个可以任由她扑进怀里撒娇的那个平凡的女子,而不是眼前这个官家太太。   郑氏面色微冷,不悦道:“你少装糊涂,当我是死人吗?延平郡王未来的王妃,手下能人也不少,怎么会不知道?外面都说崔家二小姐······”   锦乐只是低着头,眼里掩饰着不屑,她倒要看看这位老太太该怎么开口。   “老夫人,莺莺小姐求见。”门外,是老夫人贴身嬷嬷邵娘的声音。   郑氏面色稍霁,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叫她进来。”   不多时,便见一位丽人徐徐而至,正是莺莺。请了安,谢了座,便在郑氏右手边坐了下来。方抬头看着那个仍旧站着的锦乐笑问道:“妹妹可是又惹事了?打小你便淘气,每每惹娘不快,娘虽疼你,却不得不罚你,你却一直不长记性,今儿又是怎么了,跟姐姐说说,姐姐也好帮你求情。”   锦乐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我也不知所犯何错,母亲正要明示呢,姐姐便来了,姐姐帮我好好劝劝母亲。”   郑氏对门外叫道:“邵娘,进来。”邵娘是一位年余额四十的妇人,温和平易,见了个礼,方道:“请老夫人示下。”   郑氏道:“你给二小姐好好讲讲外面都在传些什么。不许隐瞒,原话一字不漏!”   邵娘道声‘是’,便对锦乐说道:“锦小姐,外面都说‘崔家哪里有什么貌若天仙的锦小姐,活脱脱一个花花公子!整日里跟一群女人鬼混!真不知使了怎样的媚术,竟让延平郡王甘心娶她为妻!’”说罢,还十分规矩对锦乐行个礼,不卑不亢道:“奴才无状,小姐恕罪。”   锦乐皱皱眉,并不答话——凭什么你骂我之后才道歉!‘对不起’三个字从来都是苍白无力的。   郑氏道:“你下去吧。”那邵娘便退了出去,屋中只剩这母女三人。   郑氏怒斥锦乐道:“孽障!还不跪下!”   锦乐却是抬起头来,傲然而立,道:“首先,我是未来的王妃,我的大礼你受不起;其次,我消息一向灵通,从未听见什么流言,莫不是有小人进谗言,故意离间我们,老夫人可不要上当才好!第三呢,那些歌姬本就是延平郡王派人送来供我解闷儿的,老夫人如此指责我,难道是对王爷、对皇家不满?”   郑氏脸色终于全部黑了下来,抄起手杖便挥向了锦乐,却被莺莺拦腰死死抱住。锦乐立马躲得远远的,笑话,她可不愿意挨打!却在心里暗暗骂道:谁说古代的贵族女子都是如何如何娴静的,她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悍妇!   莺莺柔声劝道:“母亲快别气坏了身子,消消气。妹妹还小,自幼性子都有些拧,您不要跟她计较了。妹妹如今已经很是懂事了,昨儿还发请帖宴请各家小姐、众位姐妹呢。”   郑氏却是不搭理莺莺,怒视着锦乐说道:“别以为有王爷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若我死了,你还得再带三年孝!三年后,不知那风流潇洒的王爷可还记得你!何况,若无崔家,那延平郡王,皇后嫡子,太子看重的亲弟弟,圣上亲手教出来的人才,岂会娶你为妻?哼!自以为是,不看形势,沉迷玩乐,不思进取!听不得劝言,心高气傲!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锦乐现在很烦这个从来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的老夫人,听她通过诋毁李云诚的方式来诋毁自己,不知怎的,便十分生气,立马反唇相讥:“延平郡王看上孩儿什么,孩儿心里有数,不劳老夫人费心了。孩儿早已将师傅教的东西铭记在了心里,也把哥哥给的书理解通透了。因此,也知些礼数,懂得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什么的,延平郡王答应孩儿的事,那么无论孩儿是什么身份,他自会做到。自然是那些出尔反尔最终让自家吃亏的人不能比的。”这话暗指郑氏对张生许婚,后又因其位卑而反悔,致使西厢房内,私情翻涌,以致如今越发不知如何收场了。   莺莺却是回过头来,对锦乐呵斥道:“妹妹,不得无礼!母亲也是为了你好。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自幼便常常淘气,惹母亲她老人家不快,如今你长大了,该改一改了。”然后回过头,对郑氏说道,“母亲,妹妹自幼淘气了些,索性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您就不要跟她计较了,那些混账话本就是无稽之谈,莫让它们影响了咱们一家子的情谊。”   郑氏却是狠狠剜了一眼锦乐,道:“也算是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一个个不让我安生!罢了,我这便去找你们的父亲去了,你们这群孽障,好自为之吧!”说罢,便挣扎着要往墙上撞,莺莺却是一边死死抱着她,一边对门外吩咐道:“邵娘,快去请大爷和大奶奶!”门外的邵娘应声而出。   锦乐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老夫人,莫气了,”然后走上前来,看着郑氏道,“这有歌姬的人家多了去了,乐儿只是让她们唱唱曲解解闷罢了,哪家小姐没见过这些呢?老夫人何故如此呢?哥哥嫂嫂孝顺,姐姐又如此聪慧,孩儿虽有些顽劣,大体上的错还是没犯过,都是您的孩子,老夫人何至于一口一个‘孽障’呢?”   郑氏一怔,看着锦乐,神色有一瞬间的缓和,不料却马上沉了下来,道:“我崔家女岂是那些人家的女子可比的?你最好给我安安分分地待着,等你出嫁了,自有你公婆教导,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可在我崔家,就的按崔家的规矩来,不要任性!可记住了?”   锦乐不由得一阵八卦——说不定崔锦乐是崔老相国跟相好儿的小妾生的,结果那小妾死了,崔锦乐就跟了这郑氏,成了嫡出的小姐,却成了郑氏心里的大疙瘩,以致穿越而来的自己也饱受摧残。不想再起事端,说道:“老夫人教训的是,我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我回来了,继续更新。 ☆、情形未明且言憨   “妹妹若真记得就好了。”说话间,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少妇推门而入,头上发髻高梳,四对儿双股金凤钗分插左右,一身大红色敞领春衫,绣着指法繁密的牡丹花暗纹,看其眉眼细腻精致,不动声色地流露着精明和亲切,正是崔锦澜之妻李氏。   李氏忙忙走来,把郑氏搀到太师椅上,给莺莺和锦乐二人使眼色,让二人边上站好。便笑道:“母亲何故生这么大气呢,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大爷会友回来还不跟我急呀?乐儿是大爷和我看着长大的,大面儿上是不会差的,这点儿我可以跟母亲保证。”   郑氏却是拉着李氏的手说道:“莘儿,我何尝愿意这样呀?只是锦乐这孩子······嗨!这半年来,成日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厮混,叫我如何不生气呀?”   李氏皱皱眉,笑道:“母亲,那些女子儿媳也知道她们的底细,她们都是那些犯官家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无辜受累,入了贱籍,本该是玩物,却是延平郡王好心将她们挑选出来,送给了咱们家锦乐。一来,这些女孩不至沦落风尘,将来就是随便配个小厮书童,也比沦为玩物强上许多,也算是咱们家积了阴德;二来,锦乐的性子您也知道,聪明,却是贪玩儿,至今连字都写的不怎么样,读书比谁都挑剔,她大哥又护着她,旁人都插不进话,若是这些小姐们陪着她,怕是会好一些。母亲大可看看,这些日子妹妹可没有掀房顶爬树吧?这些就意味着妹妹有大出息了,该受夸赞的。”   郑氏脸色逐渐好转,却还是有些别扭,说道:“你呀!净替她捡好听的说,都不知这丫头有多气人,竟还以王妃的名头压我,我这把老骨头真是受不起呀!”   李氏拍拍郑氏的手,故作严肃地对锦乐道:“乐儿过来,给母亲陪个不是。”   锦乐却走是倒了一杯热茶,捧着走到郑氏面前,恭敬地说道:“老夫人,乐儿知错了。”她要给李氏面子,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李氏的身份——崔锦澜的爱妻,不好得罪;可更多是因为李氏在这近三年来对她的关怀。自她来到这里,待她好的人也就崔锦澜、李氏以及李云诚等寥寥几人而已。   郑氏似乎没想到她的态度会转变的那样快,有些发怔,李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郑氏便接过茶,呷了两下便放在了桌子上,说道:“罢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锦乐和李氏便退了出来,而莺莺却是走近郑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母亲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惜没人领情呢!”言罢,冷笑两声,不待郑氏回应,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   锦乐坐在秋千上,闲闲地看着正在修剪花枝的李氏,嘟嘟囔囔道:“嫂嫂,母亲这两年脾气很不好呢,每次见我,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好像我欠她几十万铢钱呢!”   李氏笑道:“你活该!叫你不学好!瞧瞧你,跟个皮猴儿似的,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偏要爬到树上掏鸟窝;偷走你哥哥的佩剑去摘桃子;把母亲喜欢的那只猫的胡子剪了就算了,竟敢趁爹爹睡觉时,拿浆糊贴到爹爹脸上······”   锦乐立马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原来原主这么逗,还这么大胆!可是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如此说来,原主应该是备受母亲疼爱的,若是母亲一开始就如这两年对自己刁难,那么原主小时候是不会有这么活泼的性子的。究竟是什么,促使那么疼爱幼女的母亲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这是一个问题。   于是,锦乐问道:“嫂嫂别取笑我了,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母亲一向疼我,为何这几年竟是如此······”   李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推测道:“应该是这几年事情多吧,爹爹逝去,怕是将母亲的心力带走了大半儿,莺莺普救寺一事更让母亲为难,再加上别的什么,使得母亲这样吧。而你,老是不学好,母亲责怪你,就是难免的事情了。你以后记得要乖乖的,知道吗?”   锦乐点点头,正准备问那几个侄儿侄女,却见李氏的贴身丫头绿儿来了,说是府上的事,等着李氏裁夺,李氏便领着自个儿的人跟绿儿一道出去了。   花园里只剩下锦乐一帮子人——丫头婆子一群人簇拥着。锦乐荡了一会秋千,百无聊赖,正准备往回走,却被一道细脆的声音叫住来了。   “妹妹慢走!”正是莺莺,身后跟着的只有一个叫屏儿的贴身丫头。   锦乐回过头去,笑道:“姐姐怎么来这里了?”   莺莺柔柔一笑,走上前来,拉着锦乐坐在了秋千上,说道:“咱们姐妹好久都没在一块儿说话了,今儿天好,一起聊聊可好?”   锦乐有些不习惯和旁人如此亲近,这两年多的时光,她一般是在书房和花园度过,很少出门晃荡,也很少跟莺莺凑在一块儿,万一莺莺真的如李云诚所说,要拿自个儿下黑手,自己是很难逃脱的,不如躲着她。所以二人很少在一处,除了跟郑氏请安时偶尔遇到打个招呼外,二人也没怎么说话,今儿也不知道莺莺想做什么,不过且看形势吧。便笑道:“姐姐,乐儿很喜欢姐姐的,只是怕吵着姐姐。今儿多亏了姐姐,不然乐儿就被狠揍了。娘发了好大的火儿呢!”说完,吐吐舌头,对莺莺扮了个鬼脸,煞是可爱。   莺莺却是笑的眉眼弯弯的,真不负倾国倾城之名,捏捏锦乐的小鼻子,婉言道:“你呀!从小就不老实,每每闯祸,都是姐姐我替你收拾残局,那时,咱们姐妹二人同吃同睡,形影不离,多好!后来你跟哥哥到了扬州,咱二人竟逐渐生分了,妹妹这次回来更是对姐姐疏远了。妹妹可是在怪姐姐普救寺一事吗?”话到后来,十分惆怅。   锦乐却是将自己的手从莺莺手中抽了出来,然后从秋千架上站了起来,拿起李氏裁剪花木遗下的剪子,挑了一支绚烂的桃花,剪了下来,放下剪刀,将花递到莺莺面前,笑而不语。她知道,不明对方底细时,首先要做的是——不能让对方牵着自己的思路走。   莺莺有些不解,问道:“妹妹这是何意?这花开的多好,为何把它摘下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凄然,又续道,“在枝头还能多开几日,剪下来,马上就枯了,妹妹这是······”   锦乐却是笑了,将花递在莺莺手中,反问道:“姐姐,这花可美?你可喜欢?”见莺莺眉毛微扬,后又点点头,锦乐续道,“这就是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姐姐,你也是花一样的年纪呀!妹妹听闻有姐夫了,欢喜还来不及呢,何来怪罪呢?只是如今却怪那个不识好歹的臭书生了,竟敢如此辜负姐姐的情谊!来日定当好好整治他!”话到后来,活脱脱一个棒打负心汉的娘家悍妹子。   莺莺却是咯咯地笑了,锦乐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开心。只听莺莺道:“妹妹有这份心意便是了,至于整治他,那就算了。他八成是遭人算计身不由己的,姐姐相信他不会辜负姐姐的,他曾经指天发誓,决不让我有白头之叹的。若是他当真变心,那也是姐姐的命,谁也不能怪罪,只怨自己识人不清,姐姐必定与他一刀两断,桥归桥,路归路的!”话到后来格外决绝。   锦乐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一脸‘我很不明白,但我十分为你担心’的神色,问道:“姐姐,既然是皇上赐婚,何人敢算计呢?这岂不是要与皇上对着干嘛!”   莺莺一手拿花,一手摸摸锦乐的脑袋,温言道:“你还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怎么可能理得清呢?妹妹,你想啊,本来普救寺一事就让咱们家难堪了,如今那个嫣红一搅和,岂不是更削咱们家面子?博陵崔家的嫡长女比不得一个歌姬······呵呵······”话到后来,尽是无尽的哀婉,听得锦乐心里也不好受——山盟海誓也经不起距离和岁月的蹉跌,就算那是个陷阱,那也太容易就钻进去了吧,还一钻两年不肯出来!千挑万选的丈夫那么轻易就将她抛之脑后,那爱得究竟有多深,便显而易见了。   锦乐不明白这姑娘跟自己说这些是干什么的,但仍然打起精神反握住莺莺的手,坚定地说道:“姐姐,在乐儿眼中,姐姐是天仙一样的人物,那个张生长满了杂草的脑袋被驴啃了,才会傻掉的!见到张生再说吧,他若有苦衷,咱们把他整治一番,还跟他过日子;若这家伙无药可救了,咱们就不跟他过了。”   莺莺笑道:“傻!圣上赐婚,岂可收回!姐姐命苦,比不得妹妹,”捻着花,将锦乐细细打量,说道,“妹妹自幼便被父兄捧在手心儿里,长大了竟成了王妃。我可是知道的,这位延平郡王是个不好色的,府上连个像样的丫头都没有,侧妃媵妾之类更是闻所未闻,妹妹好福气呢!”   锦乐心里一阵苦笑,她这桩婚事可真是糊里糊涂的,还好李云诚目前表现还不错,他若是敢跟别的女子不清不楚,锦乐绝对是不管不顾,华丽丽地转身离开——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可以牵制她,她本就是个十分洒脱的人。可是这莺莺,嗨······   “嗨,不说这些了,将来我们姐妹都要美满的!姐姐如果不忙的话,就跟我一起到悠然居吧,我宴请的那些人只怕待会儿就要来了。乐儿很少办宴会,难免有些毛手毛脚,姐姐去帮帮我吧。”锦乐是真希望这个莺莺能出面,她自个儿实在太讨厌应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地波澜琐事烦   “正要随妹妹一起过去呢,妹妹请吧!”莺莺盈盈一笑,起身,做出个请是手势,便挽着锦乐的胳膊朝悠然居走去。   锦乐却是拉着她,说道:“姐姐,宴会在船上。”   莺莺一愣,马上会心一笑。姐妹二人相携至湖中央的画舫里,来的却是画舫二楼——锦乐的卧房。邀请的那些人都还没来,莺莺打量着这里的摆设,笑道:“这妹夫可真是大手笔,连人带船一起送来,我瞧着件件皆是精品,却不嫌麻烦,可见是真心疼妹妹的。”   锦乐忙请莺莺坐下,然后吩咐雪儿准备些水果吃食之类的,才对莺莺笑道:“都怪他,害的我挨了娘那么久的训斥!我都饿了,咱们先吃些东西垫垫。”   话音刚落,雪儿便拿着吃食进来,摆放好后便退了出去。   莺莺却是端详着锦乐的脸,笑问道:“妹妹,姐姐我都到你的地盘上了,妹妹还不把你藏的好东西拿出来,想以一盘水果点心打发我,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锦乐反问道:“姐姐想看什么好东西呢?妹妹这里只是些俗物罢了,谁不知姐姐的绣楼里那可是春花秋月含尽,人间至景皆容啊!岂是妹妹可比的。爹爹生前可是把自己的半个家底儿都挪进去了,姐姐当我不知道吗?”锦乐这话说得酸酸的,带些小女儿态的娇嗔。   莺莺却是一愣,捏捏锦乐的小脸蛋儿,笑道:“往日自诩的机灵鬼,今儿是怎么了?和我赌气来着!姐姐就是想看看妹妹这是用什么梳洗打扮的,这脸蛋儿光洁滑腻如温玉,姐姐羡慕呀!你想哪里去了?姐姐绣楼里的东西加起来恐怕连这艘画舫都比不过呢,妹妹今儿是痴了!”说完,还蹂躏了一下锦乐的头发。   锦乐急忙躲开她的魔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姐姐说的这么好呢?依乐儿看,姐姐才是那玉人呢,乐儿还好奇姐姐究竟是怎么长大的,竟是如此窈窕,妹妹一直好生羡慕的。妹妹小时候还比姐姐好看呢,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竟越来越丑了,姐姐是来笑话我的吧?乐儿不依!”一副受了委屈撒娇的模样。她隐隐约约觉得这莺莺是怀疑自己的脸了,只是不知这丫头有何目的。   莺莺忙起身拍拍锦乐的背,笑骂道:“你这个小无赖,还是这样皮实,我就不该拦着娘,合该让她好好教训你一番!”   锦乐装傻充愣问道:“姐姐,乐儿已经比你丑了,如果不好好爱惜一下自己的脸,将来可怎么办呀?难道真要去勾栏瓦舍找美人去拴住丈夫的心吗?”锦乐实在不想跟这姑娘一起表演姐妹情深,她的脸都快笑僵硬了,还不知道这丫头的来意,只好来了这么一句。她知道,唐人娶妻注重门第确实不假,毕竟就是在现代,门第依然十分重要!虽然男子都喜欢漂亮姑娘,可是唐朝男子娶妻似乎比任何时代都在乎女方的容貌,只要是个美娇娘,即使是个寡妇,也有嫁入豪门当当家奶奶的可能。   果然,莺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脸色有些阴沉,说道:“妹妹还是慎言!‘勾栏瓦舍’岂是咱们能说的?娘若是听到了,有你苦头吃!”继而脸色略微缓和,续道,“莫怪姐姐生气,你这么说,也是来嘲笑姐姐的吗?姐姐当初识人不清,败坏崔家百年声誉,如今一个嫣红,更让崔家一门难堪,姐姐却不后悔,妹妹可知为何?”   锦乐敛起笑容,颇为凝重地说道:“妹妹无心之言,姐姐想多了,至于原因,妹妹觉得可以理解的,”见莺莺一副认真听的模样,锦乐续道,“姐姐和姐夫的事,本就是娘做错了,失信于人······”   莺莺却是打断了锦乐的话:“妹妹你不懂,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那样很不好。崔家百年大族,注重规矩门第本就应当。可是除了咱们这几户人家的姑娘过得这样辛苦,长年累月藏于闺中,其他人家的女子活得多自在,那些没嫁人就和男子有私情甚至有孩子的更不在少数,最后都是用情人终成眷属。哪像我们呀!一生不得自由,行动也不便。”说罢,还看了看锦乐的小脚,眼波流转,满是哀伤。   锦乐一愣,她自个儿倒不知道唐朝竟是如此开放,怪不得莺莺敢做下这么胆大的事。这要是搁在那个即使因为在生死关头、被自己小叔子拉了一下胳膊、就立马砍掉自己胳膊的年代里,估计那张生就是王子皇孙貌比潘安吕布,莺莺也不敢乱来。   莺莺苦笑道:“当今皇上和太子一向反感咱们这几家,我与张生的婚事便是他们极力促成的。我如今已经够悲苦了,他们何必再弄出一个嫣红来膈应我呢?妹妹到时候只怕要难做了——夫家娘家毕竟难全的。”说罢别有深意地看了锦乐一眼。   锦乐心中哑然,她总不能告诉莺莺——自己根本就不是你那个妹妹,只是后世的一缕游魂罢了,没有什么人或物会成为她的羁绊,而能让她不惜一切的人根本就不在这个时空里。不过,这莺莺的确是好强大的思维逻辑呀!便笑道:“姐姐说的也只是推测,妹妹倒有些疑惑——既然皇上和太子均希望你和张生的事能佳偶成亲属,若是抛出一个嫣红,不就是给咱们家一个很好的悔婚借口吗?凭咱们家的权势和姐姐的美貌,定能再寻觅一位更好的如意郎君,到时候,丢面子的就是他们了。依妹妹看,那个张生就是摆明了见异思迁,姐姐就不要替这个负心汉辩解了,待到京城,妹妹一定央求王爷,让他在皇上面前递递话,免了这场婚事。”一脸护姐急切的好妹妹样。   莺莺脸色一阵煞白,锦乐静静等待她出招,不料忽听得一阵嬉闹声由远及近,锦乐笑道:“姐姐,如今情况未明,咱们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为好,到了京城,一切不就明了了。至于那个张生,不管是否无辜,妹妹都不会轻易放过他!定要为姐姐出口恶气!现在,既然她们人来了,姐姐跟妹妹下去吧!”她弄明白了两件事——她的脸已遭怀疑;莺莺想离间崔锦乐跟李云诚!这已经够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楼下,早听得一个脆脆的声音叽里呱啦正说到:“你们别不信,乐儿妹妹这里的东西可都是顶好的,尤其是那些点心,更是食之余味绕舍三年不知肉味呢!”是两个月前出嫁的崔家七小姐,名灵珏,跟锦乐关系在崔家这群女子比,算是除李氏之外,最亲近的一个了。   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略带笑意:“你就是一吃货!未来王妃的东西,自然皆是好的。”听声音,却是崔家二老爷家的二儿子、在这一辈中排行老五的媳妇,出自山东大姓蒲氏,锦乐该叫她一声五嫂。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些酸酸的味道:“就算不是王妃,她这里的东西也是极的。小时候皮实着呢,那些晶莹剔透的茶具我都舍不得用,她竟然拿来喂猫。我说了她几句,她竟然把那一套茶具摔得粉碎,大舅舅也不责备她,竟然还将那鎏金······”见锦乐已经下得楼来,说话人立马闭嘴,细看来,却是嫁给崔家三老爷家的大公子、在锦乐这辈儿里排行老四的郑氏,跟崔锦澜的母亲一样,出自郑家,而她的母亲是崔家女,锦乐得叫一声四嫂。   锦乐见她们来了,拉着莺莺走上前去,来人的人只有二嫂、四嫂、五嫂、七小姐、八小姐、九小姐、十小姐、十一小姐八人。   一一见礼过后,便在楼下厅中摆下两桌席面,因是至亲,十人便不拘礼数坐定。锦乐便起身笑道:“多谢诸位嫂嫂、姐姐、妹妹赏脸!过几天,乐儿便要走了。长安离此千里之遥,今日一聚,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见,乐儿舍不得大家。今儿就请大家玩的尽兴,不枉咱们一家子骨肉情!”说罢,便以茶代酒,喝了个底朝天。   众人叫声好,便也拿起茶喝尽,二嫂王氏便笑问道:“乐儿妹妹,快将你那宝贝儿都拿出来,让咱们这群俗人开开眼!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   锦乐嬉笑道:“二嫂竟还来诳我!谁不知道王家为郡望,扫地的丫头都穿绣鞋呢!哪里来的俗人?几位嫂嫂、姐姐、妹妹都是金砖铺地、罗绮成山的富贵窝儿里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跑我这里开眼,岂不是寒碜我!”   众人一阵谦让,莺莺却笑道:“妹妹这里别的可能没什么可稀罕的,只是这一个‘玩’字,着实是我们不及的。听说妹妹的那些歌姬很是不错,妹妹何不让大家开开眼呢?”   锦乐有些反感,她不想让那些女子表演什么节目,倒不是她圣母什么的。李云诚这厮眼光毒辣,他千挑万选弄来的人自然不会差,半年来,锦乐已将她们当作朋友。而在座的众人显然是把她们当作了玩物,眼中还有一丝不屑。锦乐便有些不喜,或许在二十一世记,才华横溢、貌比花娇如她们,会是人人追捧的大明星,只是造化弄人,很是不幸地出生在了这个鬼时代。   正准备把话岔开,一直在门口侍候的雪儿走近锦乐,低声说了几句话,锦乐便低声吩咐道:“让她进来。”雪儿下去,未几,便见一人跟随雪儿匆匆而入,却是李氏身边的绿儿,绿儿是李氏身边得力之人,对众人行过礼,便沉稳地回禀道:“原来众位少夫人、小姐、姑奶奶在这里,叫绿儿好找。大少夫人刚得了件宝物,欲请诸位一观,还说那是百年难见,这次错过着实可惜,务必请了众位主子去。还请主子们赏脸。”       作者有话要说:   ☆、却喜重逢敛蹙眉   锦乐忙站起来笑道:“既然是宝物,我便不留你们了,都去瞧瞧吧。”   众人了然,这定然是有事,要支开他们。众人跟锦乐皆不是深交,且碍于李氏和锦乐的身份,便一一告辞而去。   锦乐问雪儿道:“说吧,什么事。”   雪儿低声道:“是王爷来了,却是路上遇刺,受伤了······”   锦乐霍然上前,拉着雪儿的胳膊急道:“伤得怎么样?人在哪里?”   雪儿有些懵,说道:“现在应该已经在您的院子里······”   锦乐不待她说完,便扯着衣裙跑了出去,一路上有些慌不择路,也顾不得自己那双小脚。她很是担心李云诚,她和李云诚分开两年多,却实打实地是被他捧在手心儿里,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被他源源不断送来,在这里,他算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了。而且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她怎么不焦急呀!   丫鬟婆子也忙忙追出,或许皆是明白锦乐的着急吧,竟然没一个人劝阻锦乐,让她慢些。   等到了悠然居,却见崔锦澜带着身边的几位惯用的长随,站在门外,脸色有些不好。   锦乐顾不得太多的礼数,急忙走上前去,问崔锦澜道:“哥,出什么事了?他呢?”   崔锦澜顿时无语:自他一年多前从扬州回来,便开始对这个妹妹灌输‘多恋爱中的男子不可信’的言论,可一看这焦急的神色,他就知道这妹妹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不禁一阵头痛——现在对李云诚这家伙越上心,将来就越伤心,皇家岂是好相与的?   锦乐见崔锦澜迟迟不吭一声,更是急了,难道李云诚很不好吗?顾不得许多,便欲绕过崔锦澜往屋里去。不料崔锦澜回过神来,拉着她柔声说道:“妹妹莫急,他无事,正等着你呢,进去吧。”   锦乐闻言,把心揣回了肚子里,有些踉跄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崔锦澜等人却是将门关好,退到了悠然居大门外。   锦乐刚进去,还未站定,只听的低低一声“乐儿”,便被一双手从背后揽进一个怀抱里,熟悉的男性气息让锦乐彻底安下心来,但情绪依旧有些不稳:“你、你没事吧?他们说······”   李云诚笑道:“没事,瞧你急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怎么可能威胁到你家英明神武的相公呢?”说完,吻吻锦乐的头发,戏谑道,“这么久不见,竟不知我家乐儿竟是如此思念我······”   锦乐忙挣脱他的怀抱,李云诚这次倒是乖,见她挣扎,便松了手。锦乐回过身来,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多了棱角,长身玉立,一身紫蟒袍,端的是英气逼人,不变的是嘴角那大大的微笑和不羁,一向幽深坚毅的眸子里,多了一份赞赏和欣喜。   李云诚敛起笑意,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悠悠说道:“我的乐儿长大了,真好。”   锦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拉着李云诚的胳膊撒娇道:“别看了,咱们坐下说话,”便拉着他到榻上坐下,然后给他倒了杯茶,自己方才坐在他旁边,问道,“我过几天就要去京城了,你怎么偏要跑一趟呢?他们说你遇刺受伤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都不知道,快吓死我了,”   李云诚端着茶杯,端详着锦乐,竟是一脸无奈:“你傻了?我是要娶你为妻的,作为新郎,不来迎接你这个新娘,再跟丈母娘保证一番,能成吗?至于受伤······”李云诚眯起了眼睛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锦乐顿了一下,说道:“刚才雪儿告诉我的,我只听到她说你遇刺受伤,便一路跑了过来,你······”锦乐很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李云诚竟然这么拖剧情。   李云诚却把茶杯放在一边的案几上,责备地看了锦乐一眼,却是弯腰将锦乐的鞋袜给脱了,将她的脚丫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看着那双已经变形、且发红的小脚,很是生气,又有些甜蜜:这丫头就不能慢点,一遇上他的事,便一点都不稳重了。   锦乐有些懵了,急忙想要缩回去,口不择言道:“李云诚,不许看,快放下!快放下!”她真心觉得这双已经被缠得畸形的小脚实在太丑了,太掉人胃口了,便本能地不想让眼前的男子。李云诚从来都没看过她的脚,这是第一次,还是这样毫无征兆。   李云诚却是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了,看着锦乐一副惶急的样子,心中一痛,眼中尽是疼惜之色,揉捏着锦乐的脚,皱皱眉头道:“别动,让我给你揉揉,会好一些,”见她不再挣扎,便一边按摩一边数落道,“你个傻瓜,从崔家后院湖边的画舫到这里,这么远,你竟然一路小跑!从扬州到博陵,我一路抱你,就是怕你脚疼,你可知道?你今儿可真行呀!”话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   锦乐听得心里暖暖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那抹浓的化不开的疼惜之色,她便是知道,他是真心疼她,她很知足,便静静听着他数落,一副小媳妇样,极是乖巧。   李云诚数落了半天,见锦乐一副乖乖女模样,便松了口气,又正色说道:“夫人放心吧,你家相公智勇双绝,区区毛贼,何足为患?哪里会受伤?即便身上有血,那也是敌人的。”   锦乐却是不信,她知道雪儿作为一名十分合格的封建社会丫头,即便跟自己这么个不着调的人相处两年多,骨子里依然是个循规蹈矩的小丫头,而不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人,更不敢诅咒自己的老板,而且刚刚见崔锦澜脸色很不好,她就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在骗她。便不再吭声,任由眼前的男子给自己揉脚,果然,还是揉一揉舒服多了。   李云诚见她久久不说话,只当她是信了自己的言辞,便又说道:“还记得那年在孝感圣姑庙遇到的那个武宜兰吗?”   锦乐回忆了一下,却想到那次自己被李云诚扒光了衣服的狼狈样儿,脸上一阵发烧,有些忿忿不平地点点头道:“记得,咱们的老乡呢,她怎么了。”   李云诚见她有异状,却不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只当她是恼了那个有些唐突的老乡,却不知一笔债早已经记在了他头上,仍是续道:“这两年她可真是风光啊!竟然被选入宫中,成了父皇的兰妃娘娘,论宠爱,不仅母后要避她锋芒,连之前被父皇宠了近二十年的杨妃都拍马也追不上。当初还真是小瞧她了。”   李云诚曾在信中提到过武宜兰进宫的事,但不详细,见李云诚这会儿提到她,锦乐便化身好奇宝宝,说道:“李云诚,别揉了,我好多了。那个武宜兰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吧。”   李云诚并没有接话,而是将锦乐的脚仔细查看了一番,唬着脸道:“管她做什么,先看看你的脚!都成这样了,还不知道爱惜一下吗?”然后又有些自责道,“我若是早几年找到你,该多好!你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那自责声几不可闻,可锦乐离他近,耳朵也好使,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有些波澜,便凑到李云诚跟前,直接问了出来:“你说什么?你在找我?什么意思?”   李云诚却是笑了,将锦乐的脚放下,将她整个人轻轻揽入怀中,低声说道:“可不是一直在找你吗?游遍天下,去找那个可以跟我共度一生的人,兜兜转转,却是自己曾一度嫌弃过的崔家锦乐小姐。嗨,早知如此,就该在那个崔锦乐刚出娘胎时,就把她抢到我的地盘上。那么,你来到这个空间,就会有一双健康舒适的脚丫子了。如今,真是苦了你了。”   锦乐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难道你知道咱们二人穿越的原因吗?”   李云诚却是轻拍着锦乐的后背,说道:“我不知道你会来,我只是在找寻一个可以和自己度过一生的人。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你!至于咱们为何会来到这里,我有些头绪,却不好肯定。但我知道,这必定与那个武宜兰有关。”   锦乐有些吃惊,问道:“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比如说,皮肤很细腻,身材很窈窕,身体很健康······”那李云诚却是笑了,锦乐窝在他的怀里,明显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颤抖,拧了他一把,问道,“你笑什么?快说正事!”   李云诚好半天才止住了笑,说道:“乐儿,你也很特别呢。而且,你比她更甚!两年前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我可是想你想了整整两年呢,活生生体会了一把‘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锦乐被他弄的彻底炸毛,便威胁道:“你快说正事!听到了吗,李云诚!你要是再不说,我以后就不跟你说话了。”   李云诚道:“不解风情的家伙,不逗你了。那个武宜兰刚进宫时,还是个小宫女。父皇的一个妾见武宜兰生的好,受人挑唆,便命人用刀子划花了她的脸。一个小宫女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却不料,没出三个月,她的脸便好了,连疤痕也没有,而父皇的那个妾竟然悄没声息地没了,还有那几个挑唆者,皆是连遭厄运,流产的流产,中毒的中毒,得怪病的得怪病,落水的落水,竟没一个好下场。”   锦乐很是无语,这是什么逻辑呀?揽着李云诚的脖子嘟囔道:“你没看过宫斗吗?那是多么残酷呀!你死我活的,个把人损失惨重,很正常嘛。一般情况下,如果那个女子不会医术,就会跟太医院某个太医结合,然后一起打遍后宫无敌手······”   李云诚却是轻抚着她的头发,细细听怀中的女子巴巴地说个没完没了,之后笑道:“监视武宜兰的人曾见她凭空消失过,乐儿不觉得奇怪吗?” 作者有话要说:   ☆、浮生半日红豆香   锦乐不由得暗暗吃惊,有些害怕,问道:“这、穿越大神也太厚爱她了吧······话说李云诚,穿越大神给你开金手指了没?”   李云诚不由得好笑:“你呀!我若是有金手指,早就跟你说了。就算不告诉你,咱俩形影不离三个月,我再多的秘密,想瞒得过你这么个枕边人可不容易呀!”   锦乐点点头,她还是很认同这个观点的,接着问道:“那个武宜兰是天之骄女,她比咱俩来这里晚,咱俩的穿越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李云诚笑道:“当然跟她有关。你想,咱俩皆是很普通的人,很偶然的穿越。这么多年,唯有她是开了金手指的,也说明她绝非一般的人。那么我们来到这里,就必得跟她有关了。或许是她启动某项穿越程序,而咱俩适逢其会,被捎带而来,所以穿越时间或许与你我所处的方位有关,不必纠结这个。”   锦乐却是慢慢坐正了身子,看着李云诚的眼睛说道:“李云诚,你实话实说,究竟有没有受伤?”   李云诚不由得一阵无语:都绕了这么多话题了,这丫头怎么还纠结这个问题呀?暗暗怪那个雪儿多事,却是笑道:“你怎么一惊一乍的?你跟我说,雪儿那丫头是怎么跟你回话的。”听得锦乐重复了一遍雪儿点点话,李云诚立马笑道:“你个傻瓜,雪儿的话只听一半儿就断章取义。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锦乐依旧有些狐疑,上下打量着李云诚,她怕他忽悠她。看了半天,锦乐知道这样看,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便嘟着嘴道:“我不相信!除非,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瞧瞧!”   李云诚笑的十分欢实,问道:“给你看,那是迟早的事,娘子此时要,我当然乐意奉陪,不过,娘子你确定?”见锦乐十分坚定地点点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点点模样,李云诚缓缓松开揽在锦乐腰间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问道,“娘子,我这么做,可有什么好处?”问完后,还一副色迷迷的样子,那眼光在锦乐看来是贼溜溜的在自个儿身上打转。   锦乐大羞,不由得心生退却,但还是异常坚定,气道:“我关心你!你想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这两年没少做对不住我的事儿,怕被我发现了,才遮遮掩掩的?还要好处!我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不带你这么摧残呀?”   李云诚道:“既然娘子非得要查,那就你亲自查吧。”说罢,从榻子上站起来,两臂微微张开,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模样,锦乐缓缓走上前去,伸手开始解李云诚的衣服。不料,李云诚突然将她抱起,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呀!就算再着急,总该把鞋袜穿上吧!这么直接来解我的衣服,都不怕把我冻坏吗?”   锦乐怕他真的有伤,不敢挣扎,只好老老实实呆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问道:“当年你脱我衣服的时候,那么冷的天,也没见你怕我冻坏了!如今都是阳春三月了,你可真是狠心加矫情呀!”   李云诚腾不出手,干脆直接轻轻咬了咬锦乐的耳朵,有些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道:“不让你看是为你好!小丫头,万一我一个收势不住,再把你也扒光了,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今,你家相公在你面前,自觉性半分也没有,自制力只剩下半分了,你这是玩火自焚,知道吗?”   锦乐心中一颤,不由得一阵发烧,心中却是越发肯定这家伙受伤了,便道:“那我不检查了,你老实说,究竟伤在哪里?怎么伤的?谁下的手?你若不说清楚,我就、就、就哭给你看!”   李云诚很是无奈,抱着她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方才绕过屏风,一脚踹开内室的门,将锦乐抱到了床上,拉起被子盖着她的腿脚,说道:“我都说没事了,你还不行,非得我抱着你走几圈才相信吗?好了,不说这些了,刺杀的人,不就是那几个人么!以前那几个小的还羽翼未丰,如今,翅膀稍硬,就拿我当磨刀石了。他们是见不得咱们舒坦。还有,你我的婚事涉及太广,真不知道这次刺杀有没有太子的身影。”   锦乐不由得吃了一惊:“太子?怎么可能?你们是亲兄弟,你又一心一意为他打算,咱们这场婚事难道不是你为他拉拢世家大族所采取的吗?他有没有脑子呀!居然要对你动手!”   李云诚道:“他当了二十三年的太子,早就不是一个好哥哥了,三哥他们步步紧逼,早把他心中的那点良知给消耗殆尽了,对我这个亲弟弟也防备得很紧。而且,我深受父皇和母后的宠信,只这一条,就够这群盯着皇位的人追杀我了,一路上一波一波的杀手,跟苍蝇一般,恶心人,赶不走,杀不尽。”李云诚一想到这些杀手,太阳穴都突突地蹦乍。   锦乐不由得心疼这个男人,有些恼他不知自爱,赌气道:“那你干什么还要冒险来这里?都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你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办呀?”   李云诚却是坐在床前,一把将她揽紧在怀里,说道:“我很想你,可这两年,父皇恼我对咱俩的婚事自作主张,将我扔进了西北战场上吃沙子,所以不能来看你。得到父皇让我返回的旨意,我便急忙赶到了这里,我怕你在去长安的路上出事,你若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呀?师父和小师叔都走了,我不准你出事!知道吗?”   锦乐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狗血,有向某位奶奶的剧情发展的趋势,与自己潇洒人生很不搭边儿,而且很多事,李云诚根本就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就不要在纠结这个话题了,反正他是个武功高手,而且还是个神医圣手,手下能人无数,本身就诡计多端,估计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有事的。如今去京城,有李云诚和崔锦澜两大高手在,便无人动得了自己了,安全有保证,衣食无忧,没有房债,丈夫爱她且觉悟高,她何苦像矫情的女主那样,因为爱人不够坦诚,便想些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来给自己添堵、跟幸福生活过不去、上演一段虐心剧情呢?这也太有违自己本性了。于是乖乖缩在李云诚怀里,换了个话题,十分八卦地问道:“李云诚,那个张生究竟长什么样儿呀?这次来了没?他和那个嫣红怎么样了?”   李云诚语气满是自信,答道:“那个张生长得虽然不错,却没你家相公我帅得这么天怒人怨。这次他没来博陵,不过因为嫣红一事,父皇很是恼火,前些日子将张生斥责了一番,还打了顿板子,养了好几个月。都不知道这娃是怎么想的,执意要以侧室之礼迎娶嫣红!为一个烟花女子,竟如此扫父皇颜面,还将崔家得罪的极深,他可真是前途堪忧呀!”   锦乐内心深处嘀咕道:你那父皇也没安什么好心,一直都巴不得看崔家的热闹,就算我父兄给他卖命多年也换不回他的真情相待,皇帝想借张生削弱世家大族,不料,张生不争气,虽然确实狠狠削了人家面子,让崔家极度难堪,却生生打了皇帝的脸——赐婚诏书刚下达,你这张生就把个烟花女子拉进了家里当宠妾!真是叔可忍婶子不可忍呀!锦乐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她知道皇帝和李云诚父子情深,她对崔家没多少感情,可她很珍惜和李云诚之间的这份感情,不愿在她和李云诚之间有隔阂,“至亲至疏夫妻”也就这样吧。   李云诚见她不说话,便问道:“乐儿,你怎么了?生气了,还是累了?听说你刚才在大开群芳宴······”   锦乐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跟李云诚说些什么了,忙拦住他的话头儿,说道:“你也知道,那个莺莺一直找我麻烦,无从下手仍旧九死不悔,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脸有问题了,还有,她还认为,那个嫣红事件是太子他们搞的鬼,只为狠狠削弱崔家,还说,这件事也有你的份儿,还说······”话到后来,锦乐声音低了下去,她能感受到李云诚的怒气。   李云诚显然不想放过此时,淡淡说道:“她还说什么了?”   锦乐嘀咕道:“她很善良地提醒我,嫁给你以后,皇室和崔家的矛盾冲突依然存在,我夹在夫家娘家之间,将会十分难做人。”   李云诚不由得笑了,道:“还以为她会有多么高深的论调,不料还真是个小女子!罢了,咱不说她了,没劲儿。”怀里的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李云诚自问比谁都清楚,这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崔锦澜和李氏根本就没有那个将这丫头的心捂热的时间和能力。而自己一开始就为这丫头费尽心力,这丫头可着实跟自己贴心。让这丫头为崔家跟自己拼命,是个天大的笑话。   锦乐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娘娘她还好吗?我担心她。两年多前,她身体便不是很好了,如今,你那父皇身边又出了一位绝色,她······”   李云诚不由得哂笑一声,说道:“当年他娶母后时,山盟海誓的日日说恩爱,可没几年便淡了,宠妃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嚣张,更甚者,还将毒手伸进了我那里。母后已是麻木了,只是放心不下我们几个,若不然,早就去了。可是身体越发不好了,听说我看上了个姑娘,笑的合不拢嘴,若不是你在孝期,早把你拉进皇宫、进行儿媳养成计划了。因我幼时中毒一事,母后一直自责,认为是她没照顾好我,方才让我差点一命呜呼的。她要是见到你,一准儿身体就好了。”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   “你让开!他还未娶我女儿,怎敢随意出入她闺房?当我崔家无人吗?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纷纷扰扰徒增隙   “还请母亲息怒,真去不得!孩儿也是为妹妹好,他二人分开两年,也该有时间叙叙旧了。殿下虽说做事不拘小节,却一向珍视妹妹,不会乱来的,而妹妹一向聪慧,不会有事的。母亲若是真心为妹妹打算,就请回吧,今儿这事儿若是闹大,只怕对妹妹不好。”崔锦澜在院子的大门口拦着郑氏劝解道。   郑氏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话中的怒火:“你还知道这里头住的是你亲妹妹!你知道不好,还让他进去,你究竟想干什么?”   “是呀!哥哥,那是乐儿的闺房,可不是什么人能随意出入的。”一个丽人款款走上前来,搀扶着郑氏说道,忧心忡忡的,正是莺莺。   崔锦澜不禁眉头一皱,因为莺莺的身后,便是那群本该在李氏那里欣赏宝物的女眷。   郑氏看到这一幕,很是不悦地扫了她们一眼,道:“不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呆着,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莺儿,你先说。”   “大伯母,不关莺儿姐姐的事,是七丫头有话还没对乐儿妹妹说,从大嫂那里出来后,七丫头便来找她了,大伯母,七丫头回来一回真的不容易…而她们也有许多话要叮嘱乐儿,我们就一起来了…”答话的正是崔家两个月前嫁入博陵另一家大户——柳家的崔家七小姐崔灵珏,扑闪着大眼睛续道,“可是乐儿妹妹有什么不好了?”   “灵珏姐姐说哪里话,乐儿好着呢!你们看完那个什么宝贝了?大嫂也真是的,借着什么宝贝非得把你们拐跑!有什么话就进屋说吧。”却是锦乐衣帽整齐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着邀请道。然后走到郑氏面前,行了一礼,叫声“母亲”,便扶在郑氏另一侧。   那二嫂王氏因着此时在同辈女眷中,自己最长,便站出来笑道:“大嫂那个宝贝果然罕有,却是西域来得葡萄酒,总共是不少,可惜只有一瓶是精品中的极品,大嫂一不留神把它打开了,便叫我们一起去品品,这不,喝完了以后,大家却仍旧记挂乐儿,听屏儿那丫头说,乐儿已经回到悠然居了,便也跟了过来。乐儿,过几天你就要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大家都舍不得你,还有一些秘密却是要与妹妹分享的,妹妹可方便?”   锦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站在莺莺旁边的那个叫屏儿的丫头,不由得皱皱眉头,她就知道,这事儿八成跟莺莺有关,真是的,拿一群亲友团堵自家妹妹和未来的妹婿么?但面上仍旧笑道:“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自家人,本就该多亲近亲近才是······”紧接着,不待众人反应,便笑道:“咱们走吧!也请母亲移步。”说罢,便搀着郑氏出了院子门,径直朝湖边画舫的方向走去,这郑氏倒是配合她。   “且慢!妹妹这是要去哪里?这悠然居不能招待我们几个吗?”问话的是四嫂。   “是啊,乐儿姐姐,九儿可没来过悠然居,听说这里有许多书,还有许多有名的兵器,九儿想长长见识。”只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锦乐面前,拉着锦乐的胳膊撒娇道。   锦乐摸摸她的脑袋,却是低头看到九儿一双用长长的裹脚布裹着的脚,心里一阵难受,不由得心软了:这丫头想必和十丫头、十一丫头一样,正是裹脚的年纪,走来走去,只怕比自己更痛苦。起码自己的脚差不多已经定型了,而她们······   锦乐定定神,笑道:“我原想着要请你们看表演来着,既然咱们的九儿想看兵器和书籍,那就随姐姐来吧。几位嫂嫂姐姐妹妹有什么要嘱咐乐儿的,就一起来吧!”然后扭头对郑氏道,“母亲可愿一同前来?”   郑氏却是不让莺莺和锦乐搀扶,然后说道:“我一个老婆子老了,你们年轻人一起好好聚聚,多听听她们的话,长长见识,不许任性!知道了吗?”见锦乐乖乖点头,便转过身对崔锦澜道,“她们姐妹聚聚,说说知心话,你这哥哥却是不方便听,就跟为娘一起去看看你媳妇吧,她照看三个孩子,还要管家,不容易!”然后对身边的两位嬷嬷说道,“你们两个照顾好几位主子,散了后到我那里回话。”见两人忙不迭地应声,便拄着拐杖,也不让崔锦澜搀扶,朝前走去。   锦乐目送郑氏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处,之后转过身,牵着九儿的手,对众人笑笑,便转过身走向她呆了两年多的书房。   这个书房竟是三层,一楼为书及书桌,二楼为兵器和音乐室,三楼则是观景台和休息室。锦乐对这个书房相当满意。锦乐领着众人来到三楼,请众人随意坐下,便问道:“各位嫂嫂姐姐妹妹,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乐儿先行谢过了。”   “乐儿姐姐,我们要见八姐夫!”这话把锦乐雷得不行,看着那个发话的小娃娃,正是崔家这辈儿里最小的小姐,小十一月华,刚过六岁。   锦乐笑道:“小十一见什么姐夫呢?要见也该找你七姐姐她们,你八姐姐我还没嫁人,上哪里给你弄一个八姐夫呀?”   “乐儿姐姐,她们都说八姐夫来了,让我们来要红包来着!她们说你会赖账,要我们一定不能松口!乐儿姐姐,快让姐夫出来嘛——”这小十也跟着凑热闹。   锦乐算是明白了,这三个小的明摆着是给人当枪使了,只是不知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是针对她,还是针对李云诚。可锦乐是谁,那是在二十一世纪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至理名言贯彻到底的人,要不然,反过来,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会导致沟通困难。便笑道:“九儿,小十,小十一,告诉姐姐,如果姐姐对你们说谎,欺骗你们,你们会不会生姐姐的气,然后就不理姐姐了?”   那三个小家伙果然很傲娇地点点头,皆是一副“不许欺骗我”的模样,在锦乐看来却是乖巧可爱极了。   锦乐走至三人面前,摸摸三人的脑袋,笑问道:“那就跟姐姐说实话,是谁告诉你们这里有八姐夫的,你们若是不告诉姐姐,或是欺骗姐姐,姐姐也会很难过的。”   三个小的显然被这一问题难住了,抬起小脑袋,看看二嫂,再看看四嫂,然后看看莺莺旁边的屏儿,最后还是年纪稍大的九儿开口了:“是屏儿那个丫头说的,她说八姐夫很厉害。我们不知道‘八姐夫’究竟是谁,问嫂子,四嫂说姐夫是用来发红包的,我们就来了。”   锦乐点点头,看来年纪稍长的九儿已经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和两位年幼无知的妹妹给人拿去当枪使了,便毫不犹豫地把人给供了出来,顺便还把自己和妹妹们洗涮干净了。果然这群孩子就没一个傻的。   “屏儿知错,请小姐责罚!”屏儿急忙跪下认错。   “乐儿,一时的玩笑话罢了,你莫要当真,四嫂不是有意的。”四嫂也走上前来赔不是,她很清楚,真心惹不起锦乐,一旦把锦乐逼急了,难保李云诚不翻脸,崔锦澜估计也不会给自己夫妻好脸色,那样自个儿前途很无亮的。   “四嫂,你都把妹妹们教坏了!不过,以后注意一下就是了!”锦乐有些嗔道,然后柳眉一竖,瞪了屏儿一眼,说道:“不分尊卑,妄议教唆小主子,你该当何罪,我就不说了,就让你家主子看着办吧。”说罢,还别有深意地看了莺莺一眼,便吩咐雪儿奉茶。   莺莺起身对锦乐欠欠身,说道:“我给妹妹请个罪,今儿是我的不是,没管好自家丫头,妹妹放心,我一定重重责罚她。只是妹妹,屏儿一向知道规矩,不过是玩笑罢了,妹妹不必当真的。你就是借她十个胆儿,她也不敢妄议教唆教唆主子的。”   锦乐却是沉下脸来,这是在说自己无理取闹么?那自己便坐实了,也不枉担其名了。便说道:“主子开玩笑,哪有她说话的地儿?拿本小姐说事也就罢了,竟还在三位小主子面前胡说八道,若是教坏了她们,崔家上上下下谁会放过她?姐姐这管教可真不怎么样!”   “那依乐儿,该如何罚她?”莺莺平静地问道。   锦乐却是笑道:“我又不管家,姐姐这话可就问错人了。依我说,母亲上了年纪,很是不该再为我们费心了,而恰好大嫂此时管家,不如就让大嫂处置吧。姐姐觉得如何?”锦乐对这个屏儿十分厌恶,她知道,这个丫头不知因何,一直做些小动作来针对自己,好几次都差点栽进去,有这么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想必李氏早就想找个机会把这丫头给处置了吧。而且这教坏主子的罪名是很重的,古代的奴仆是没有任何自由和地位的。在二十一世纪看《汤姆叔叔的小屋》,我们深深为一百多年前的黑人奴隶的悲惨命运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殊不知在中国古代,奴隶,尤其是女奴,命运更加凄惨,也许这便是张生永远也不会和红娘产生对等的爱情的原因吧;无论晴雯的风采与林妹妹有多像,宝玉顶多宠她多些,却不会跟她“诉肺腑”······古往今来,法律的制定者和保护对象永远是当权者。   “锦小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错了······”屏儿一直低着头,脑袋跟地面一次次亲密接触,看不出神色,但声音十分惶急。   莺莺很是不忍,劝道:“妹妹,饶了她这次吧。咱们二人皆是要出嫁了,喜事连连,不要为她扫了兴致。姐姐给你赔不是,好歹看姐姐面吧,真到了大嫂那里,她的小命估计都保不住了,妹妹——”莺莺美目流转,看得锦乐心里一突一突的。   旁边的那几位嫂嫂、姐姐倒是不好劝,若要锦乐放了这丫头,肯定要得罪八、九、十、十一四位小姐,以及和她们相关的人;若是不放,看莺莺这架势,她们开不了口。   于是,房中出现了一阵安静。   锦乐沉思半响,方才道:“那就依姐姐所言,这次就饶了她吧。以后,说话,行事,多注意点儿!别的主子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各家算盘各家拨   屏儿一阵谢恩,在莺莺的呵斥下退了出去,众人皆是脸色不好,暗怪自己多事,不该在绕到悠然居瞧热闹,结果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于是便有些坐不住,皆欲告辞。锦乐却是没事人一样,好吃的好喝的轮番招待,众人皆有些戚戚然——这个乐儿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几位嫂嫂、姐姐、妹妹,乐儿先谢过你们赏脸来看乐儿!”听得众人连道不敢,锦乐方才续道,“只是不知你们究竟有什么要叮嘱乐儿的,请你们如实告知。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别客气。”   众人一致看向了二嫂王氏,没办法,谁让她最长呢。王氏不好推脱,便起身温和一笑,说道:“妹妹既然如此说,嫂嫂我就放心大胆地开口了······”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看向锦乐,柔声说道,“妹妹要出嫁了,大家呢,自然希望妹妹能与妹夫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的。这不,大家都是得知妹夫在这里,便来了。一来是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玉树临风的好男儿,才配得上我崔家风华无双的八小姐;二来嘛,若是有幸能见上这位妹夫,少不得要考校一番,省的他见来的容易,便不知珍惜,仔细叮嘱一番,不能让他日后亏待了妹妹;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是,妹妹要走了,自然是要好好送送妹妹,看妹妹还缺什么,我们准备一下,也是我们的心意。”   “多谢嫂嫂挂心,大哥和大嫂已经把物件都准备好了,只等择个好日子,便赶赴京城了,你们不必挂心,”锦乐知道这里有好几位都眼红自己,那自己就专挑她们眼红的事说——既然有勇气来给自己添堵,那就得准备好被堵!在欺负自己的人面前,能高调嚣张就得飞扬跋扈,不然就憋死了。   见众人没多少反应,锦乐又道,“至于什么妹夫,请恕锦乐驽钝,实在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你们究竟是听谁在这里无中生有来着?要知道,乐儿比你们更想见到那个什么妹夫!”锦乐历来就是这样,睁眼说瞎话一贯是拿手好戏,这几个人的智慧和手段没法跟崔锦澜夫妇比,她们就算是眼睁睁看着李云诚进她的房间,只要自己不承认,无论怎样都拿她没办法。这群心思机敏的大家闺秀、宅斗型美人儿是要跟自己比无赖么!自己后台硬,这是件没办法的事。   一阵尴尬,那个四嫂却是玲珑起来,笑道:“自家人,该当亲近的。不过,既然是那个糊涂透顶的乱传话,那就不必当真了。延平郡王那可是个了不得的才俊呢,乐儿妹妹才貌过人,当真是天作之合。二嫂,众位妹妹,咱们是多心了,这贴心的话也说了,咱们就走吧,让妹妹好好准备准备,毕竟这嫁人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   众人皆是要走的模样,锦乐便不再挽留,而是亲自送出。   那一行人出了悠然居,走远了,那个十小姐便说道:“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真是傲气得很啊!不就是仗着大哥是她亲哥哥、还那样疼爱她么!若是没有大哥,没有崔家,她什么也不是,装什么······九姐姐,你一直拉我袖子做什么呢?”   “不长记性!忘了那个屏儿啦?快别说了!”九儿低声呵斥道。   “我就是要让人听见,最好传到那个什么王爷那里,看他还敢不敢娶一个没有规矩、不爱护家人、满嘴胡说······”   九小姐却是拧着眉毛,她和这个小十是嫡亲的姐妹,只是这妹妹被母亲宠坏了,别的时候还好,没想到今儿竟然如此不懂事,那个崔锦乐自幼便在扬州,跟她们这些家中的姐妹可没多少情谊,得罪了她,只怕动起手来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于是,不待这家伙再说,直接堵着她的嘴,对众人歉意一笑,说道:“十妹妹还小,不懂事,大家莫与她计较,我回去定会让母亲多教教她规矩的。”将这个不懂事的娃给拽走了。小十一也跟着两个姐姐跑了。   莺莺却是一脸哀容道:“这次我这个姐姐拉下面子求她,方才保住屏儿一命,乐儿何时变得这样无理取闹了?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的······嗨,也怪我······”   “当然要怪你!三姐姐,你三年前的那件事可真做的过了!你七妹妹我不是你嫡亲的妹妹,在婆家仍旧是百般受气,这几个月来,丈夫整日不见一面,太婆婆、婆婆、各位妯娌、大小姑子可没少为难我!敬个茶都让我跪半个时辰!你倒是好,皇帝赐婚,相公还是个状元,别提多风光!而乐儿和我们呢?乐儿的婚事我们都清楚,说白了,她就是枚棋子,还是受你连累、连个虚名都没了的棋子!将来,她是要嫁入皇家的,你看看皇家的那群公主,那个是省油的!还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人难为她呢!那时,她可真是有冤无处诉了,大哥大嫂根本护不住她,一旦那个王爷翻脸,乐儿可就是被抛弃的命!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多为家中的姐妹考虑考虑呢?”灵珏满脸不屑地说道。   一席将莺莺说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莺莺凄然一笑道:“这事儿是我做错了,连累了众位姐妹,合该向大家道歉的,莺儿再次给众位赔不是了,请受莺儿一拜······”说罢,竟然直直跪在了众人面前,几位嫂嫂赶紧把莺莺给拉住,想把她拉起来,莺莺却是梗在那里,不肯起来。   二嫂王氏连忙对灵珏使眼色,那灵珏却是只当没看见,仍旧傲然答道:“她爱跪就跪着,本来就是她的错,我说的可是实话,我崔家的女孩,这辈子都毁在了她手里,可不是这一跪就可以一笔勾销的!”说罢,扭头便走了。   莺莺却是脱了力一般跪倒在了二嫂身上,哭了出来:“几位嫂嫂,莺儿······”泪珠止不住地往下落,看得人心生怜惜。   少言寡语的五嫂却是开了口:“莺儿莫要想太多了,七丫头也着实在婆家不如意,她那个丈夫柳峰华真不是个东西,寻花问柳不负其姓氏,可惜了那个好名字!你也莫要觉得委屈了。普救寺一事都过去了,若是发生在那些刚有些财势的人家或者是小户人家,自然是无碍,只可惜咱们是几百年的望族,自然不能那样随意,妹妹还是好自为之吧!五嫂我呢,闲话不多说了。”便和几位嫂嫂告辞后,也施施然走了。   那四嫂道:“莺儿,你那件事确实欠考虑了,看如今那个姓张的,竟敢公然为个烟花女子,不但不将我崔家放在眼里,还跟圣上对上了!妹妹,你平素聪慧,到底是闺阁女子,少见那等无行之人。那件事着实草率,身为女子,轻易便交托终身,到底是不好的。大伯母阅人无数,慧眼识珠,又对你疼爱有加,他若果真是个好的,大伯母岂有拒绝之理。看看如今这样子,嫂嫂真不忍心。”   莺莺却是哭得更凶了,二嫂很是无奈,便对一旁的屏儿道:“糊涂的东西,还不快过来把你主子搀起来!”   屏儿急忙上前,将莺莺扶起,莺莺也不再偏执,顺势而起,然后和剩下的两个嫂嫂道别,弱柳扶风般回了自己的绣楼。   洗漱完毕,精致秀气的房间里只剩下主仆二人,莺莺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倒是有些爽利的气息,坐在梳妆台前,便问屏儿道:“今儿这群女人还真是厉害,竟把乐儿逼到了一路撒谎的地步,还有,那个平素乖巧的小七竟然巴不得吃了我呢!呵呵······至于那个乐儿,你可瞧出些什么了?”   屏儿笑的颇有深意:“当然,那个锦乐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三年前那场病还真是影响不小,如今这说话、做事可真是犀利,毫不留情面,今儿可真威风!要是三年前,她只怕早就把我们拉到她的卧房去见她那个未婚夫了,没想到今儿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连续几天高烧不止,全凭我崔家历代搜集的奇药续命,最终醒来,只是失去了记忆,心智没有受损,已经够幸运了,这性格脾气变一些,也实属正常。或许,之前,那个调皮可爱的小无赖就是她装出来迷惑我们的,这一失忆,倒是把本来面目露出来了。不过,我问的是她的脸!你话多了。”莺莺话至后来,有些冰冷。   屏儿不卑不亢说道:“她的脸没有问题,根本看不出来是带了面具之类的,那皮相是真的,小姐恐怕是想多了。倒是那个延平郡王有些问题······”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莺莺倒是有些不耐烦,她仍旧觉得锦乐的那张脸有问题。   “延平郡王乃是人中龙凤,多年来避女子如避蛇蝎,大家还以为他好男风,却不料一见到锦小姐,便不惜违背皇命,执意求娶,还对她宠的不行!别的女子出众者何其多,他却独独对锦小姐一直表现的一往情深。若说只是联姻,奴婢却是不相信的;若说是爱极了她,奴婢还是不信的,一个十三岁还未长开的小娃子,哪里就能将身边美女如云的皇子给迷惑了?是个男人,就没有不花心的;若为着容貌,锦小姐也不过尔尔。小姐,你仔细想想。”   “你是说,乐儿比我们想象的有价值,只有她身上有延平郡王一派想要的东西,延平郡王对乐儿有所图谋,所以故意为之?”莺莺问道。   “奴婢只不过是推测罢了,但很可能是真的。她只怕还以为那个男人对她情深似海呢,我倒要看看,一旦将来她没用了,这位爷是不是还能如现在一般待她!到那时,看她还有没有今天这么蛮横!”话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   莺莺却是不再说话,沉思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方花嫁一方霾   这日正是八月十六,大吉之日,宜嫁娶!   繁华的都城长安中,当真是举袂成云,众人皆是出来瞧热闹。话说三年前,名满京华的前任相国的掌上明珠,不知怎的,竟看上了一个穷书生,生生让满京城的公子哥儿叫了声“一大憾事”,玻璃似的小心肝华丽丽地碎了一地。那穷书生倒也争气,竟然在科举考试中独得圣上青睐,钦点为状元!不久前得蒙隆恩,得以赐婚。可是,这宣读赐婚诏书的官员刚走,茶还没凉,这位状元竟把个烟花女子风风光光娶进门里当贵妾,为此,这状元花光了积蓄,当真是轰动一时。如今,崔家千金进门儿,不知这行头如何,众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从状元出家门迎亲开始追随,直至崔家大宅门,又从崔家大宅门跟到一路跟随到状元府。这一路倒也风光,十里红妆,仆从如云,当真是羡煞芸芸众生,但这些常年混迹京城的人自然清楚:这恐怕是崔家的势,那个穷光蛋儿状元早就囊空如洗了,是没这么大财力的。   且不说外面如何议论纷纷,看热闹的是想喜上加喜还是幸灾乐祸,只说这状元府上,身着便衣的皇帝与其爱子延平郡王也在场,所以宾客盈门。   “万岁,这拜罢天地,礼已经成了,不如趁今日之兴,您带奴才们去闹闹洞房,如何?”皇帝身边很是得脸的王公公提议道,语气尽是喜乐之意,不显讨好之媚态,显然是个人精。   明德帝听罢,哈哈一笑,中气十足道:“朕记得小时候十二叔成婚之时,朕和那帮子兄弟着实混闹了一把,太后为此还嗔怪朕胡闹。自朕登基以来,近三十年不曾闹过洞房,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却要闹爱卿的洞房。算了吧,别把这小两口给吓住了。”威仪自显,果然是个久居上位者。   “父皇,您娶母后的时候,是谁闹的您的洞房啊?”延平郡王李云诚此时成了个乖宝宝,抱着明德帝的肩膀撒娇道。   “你这孩子不学好!父皇和母后的事,你也敢随意打听!”明德帝拍拍李云诚的脑袋,笑骂道,脸上一副极为受用的样子,显然二人经常这样相处惯了,一旁的众人皆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丝毫不觉突兀。   “儿臣只是想知道一点点而已,父皇英明神武,母后贤良淑德,那才叫‘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呢!儿子问自己的老子怎么追媳妇儿,天经地义!有什么不敢的?”李云诚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倒是把明德帝逗得笑了,眸子里尽是一位疼爱儿子的父亲该有的神色。   “好好好!原来是想媳妇了!朕的小淘气鬼终于长大了!好啊!回去就告诉你娘亲,然后再催一下礼部,赶紧把媳妇给你娶进门去!”明德帝此时很是高兴,连基本的称呼都顾不得了,一副平常人家慈父的模样。   “那父皇,我先回宫看看母后,她说了,今天亲自为我下厨呢,至于您老人家,就慢慢体察民情吧!”李云诚笑道。   “想必是想看你那个小媳妇了!倒是个好模样,”见儿子害羞,作势欲走,明德帝却是一把拉住他,低声叮嘱道:“诚儿,你母亲素来身子不好,莫要让她操劳过多。还有,尽量多哄哄她,让她开开心!知道吗?”   “儿子得令!父亲大人保重!”李云诚自信满满地应道。   “去吧!”明德帝拍拍李云诚的肩膀道。看着这个已经略高于自己的儿子,明德帝很是宽慰又有些无奈,这么多孩子里,数这个孩子与自己最亲,有能力,有手段,心肠好,待自己的兄弟姐妹是没说的,却整日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是个好孩子,却不是个好的继承人。倒是可惜了。   ······   话说锦乐,自两个月前到达长安,便被皇后娘娘给招进了皇宫里,住在安仁殿的偏殿里,着实不爽了一把:没有自由呀!比如,她今天很想去参加莺莺的婚礼,那毕竟是她的亲姐姐,在二十一世纪,作为新娘的亲亲妹妹,她可是主角,要努力大赚红包的!可现在,她只能和皇后身边的老太太们聊天,无聊!   “小姐,承香殿的人来了,只是皇后娘娘不在殿中,奴婢特来向您回禀。”却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怡芳,一身青色宫装,倒叫她穿出了三分雅致,不愧是得皇后青眼的人。   锦乐内心深处一阵哀嚎:自打她进宫,皇后便一直手把手教她,事无巨细,皆倾囊相授,从为人处世到厨艺茶艺,从历朝兴废到本朝建制,从皇族是非到平民巷议,从宫室布置到衣着搭配······甚至将李云诚从小到大的各种劣迹也给数落个遍——当然,在这个母亲眼里,自家儿子就是把奏折给撕了,那也是写奏折的人写的有问题。这真像自己的亲亲老娘,可惜锦乐清楚得很,皇后身子不好,怕是担心小儿子,便一心教导自己,为的便是小儿子的终身幸福。锦乐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差劲,十分卖力地学习,很是乖巧地讨好这个未来的婆婆,每每皇后拿宫务考校她,她也能说出个七七八八,丝毫不敢含糊,于是深的皇后欢心,在宫务的处理上,她也能说得上话,宫人也渐渐服她,常来找她拿主意。   安仁殿乃是皇后居所,锦乐尽管对大唐的皇宫是向往已久,却很少出去。无论在那个年代里,好奇心往往都能坑死人,她在情势未明时,还是老老实实待着为好。不过皇后没少拉着她串门,两个月下来,将皇帝的那群主要的美人们瞧了个遍,每看一个,锦乐都得发表观后感,皇后在一旁指点,所以锦乐这对宫廷的熟悉度以及察言观色的能力是嗖嗖地往上飞;皇后还让锦乐经常去找那群未出阁的小公主们,与她们的感情联络的也不错。皇后为自己的小儿子可真是煞费苦心。   因此,当听怡芳说话时,锦乐有些无语:那个承香殿乃是她那个老乡武宜兰即目前的兰妃所居之处,锦乐刚进宫时见过她,安安静静倒也本分。却不知今儿怎么会想起她,那便见招拆招吧!   “劳烦姐姐把人叫进来吧!”锦乐对怡芳笑着吩咐道。这个怡芳深的皇后信赖,锦乐也佩服这个姑娘的沉稳机智以及办事能力,以自己目前的身份,称其一声姐姐不为过。   怡芳道声“是”,便退了出去。不多时又回来,身后跟着一位和她装束一样的宫女,敛裙行了礼。   “说吧,何事?”锦乐很是言简意赅。   “小姐,我家娘娘又绣出了个新花样,特意请您去鉴赏。她还说,您和王爷一定很感兴趣,若是错过了,便是王爷的损失。”这个叫伊芬的宫女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答道。   锦乐不由得心中一动,便答应下来,吩咐一下身边的人,便带着雪儿以及皇后拨给她以供驱使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一群人,一路轿辇,过甘露殿和神龙殿的后墙,经昭庆殿门口,北拐便至承香殿,经人通禀,得到准许,方进入正殿。   只见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端坐着一位略施粉黛的宫装丽人,碧色衣衫,一袭轻纱缦裹柳腰,飘然似仙。乌髻高梳,钗环微娆,明眸善睐,朱唇贝齿,十指纤纤,正是兰妃武宜兰。   锦乐大大方方行了个十分标准的礼后,武宜兰温和一笑道:“快起来,不必多礼!咱们年纪差不多,你这一拜,生生把我拜老了!快坐下说话!”   锦乐便谢了恩,规规矩矩坐下,问道:“一向不曾给娘娘请安,还请娘娘不要怪罪。不知娘娘近来可好?玉体如何了?”   武宜兰笑道:“本宫一向安好!锦小姐有心了,”言罢,看看众人,吩咐道,“都下去吧,我与小姐说几句贴心话。”   锦乐带来的人有些忌讳,纷纷看向锦乐。锦乐不知道这位老乡想干什么,但她知道,接下来谈话的内容实在不适合给这群古人听,便冲几人点点头。于是众人便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这两个人。   锦乐不愿让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便发问道:“娘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乐儿洗耳恭听。”   武宜兰笑着抿了一口茶,说道:“你还真沉得住气!好了,别装了,你,我,李云诚,皆来自同一个地方。想必你们二人已经知道,来到这么个鬼地方是因为我。若是想全须全尾地回去,怕是不容易的”   锦乐却是笑了:“娘娘,恕乐儿愚笨,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延平郡王爷是圣上与正宫娘娘嫡子,天潢贵胄;我是博陵崔家的小姐,一品忠勇侯的嫡亲妹妹。而您,乃是冀州经学博士之女,令尊近日才升任的御史中丞。呵呵,娘娘,咱们三人可真不是一个地方来的,您是不是弄错了?”   武宜兰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略微皱皱眉,道:“看来你真是被蒙在鼓里了,那个李云诚是谁?自幼长于宫中,极善谋略,无论北地用兵还是黄淮整治,抑或是人事应酬,皆是手到擒来。手下谋臣良将如云,你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呢?我问你,他可会什么都告诉你?”   锦乐一副无事人的模样,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事,我本就不该插话的,我一个闺阁女子,怎好干涉男人的事。况且,我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她觉得这很是狗血,倒要看看这丫头会如何忽悠自己。   武宜兰有些忧心忡忡道:“你个傻子!你还是执迷不悟吗?派人监视我了三年,我是防不胜防,他来到此间的原因他想必已经查清了。从他对你的关注度上看,他已经知道如何回去的方法了,你被人利用了,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兰心少蕙偏关情   安仁殿的正殿里,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很是随意地坐在宝座上,身边,一位俊俏的贵公子为她轻轻捶着背,有些诧异地问道:“母后,您是说兰妃将锦儿叫去了,然后二人将众人打发出去,说了很长时间话,然后锦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出来,便把自己关在偏殿里,一直都没动静?”   正是皇后和其幼子李云诚。   “是啊!今儿杨妃说是有事,请为娘过去一下,谁知这个兰妃片刻也不安宁,竟将锦儿叫去。锦儿本不想去,可这兰妃好似深知锦儿的心思,以你为诱饵,锦儿便去了。这不,不知这个毒妇给锦儿说了些什么,锦儿一直情绪低落。嗨,你去看看吧,母后总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皇后拍拍李云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见李云诚起身出去。皇后一改无奈之态,对身边的奶娘说道:“这个锦儿当真有些不对劲儿,那模样性情跟小时候真不一样!莫不真叫那个兰妃说着了,她是借尸还魂!你说说,名门闺秀何其多,哪个比她差?这个诚儿怎么就看上她了?”   “娘娘,依老奴看,这八成是兰妃离间咱们的。您想想,她只用一年时间,就把咱们万岁爷迷得不着北,说不定就是个妖精!她嘴里出来的话,咱们能信么?咱们锦儿小姐可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女子,自幼便被忠勇侯护着,没那么多弯弯道道,更没什么花花肠子,有事也藏不住,一会儿问问王爷就知道了。您呐!就别操心了,安安稳稳等着抱孙子吧!”年长的奶娘显然是把皇后当自己闺女了,苦口婆心劝慰道。   “是这个理!可恨这兰妃,就见不得我有半分高兴,她是巴不得我死吧!咳咳咳······”皇后有些激动,一阵咳嗽,奶娘在一旁急忙一阵忙活。   李云诚有些焦急,大步走向偏殿,示意周围人都退下,方才敲门道:“乐儿,是我!开门!”见门久久不开,李云诚有些急了,正准备推门,门却开了,只见锦乐一身红色石榴裙,俏丽在门口,眼睛红红的,呆呆地看着自己。   李云诚有些纳闷,走上前欲拉她,锦乐却是轻轻避开了,转身回了屋内。李云诚觉得这事严重了,急忙将门关上,也跟了进去。   转过屏风,刚至内室,锦乐却是突然转过身来,抱紧了李云诚,似乎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李云诚愣了一下,马上抱紧了她,时而拍拍她的背,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睡觉一般。二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久久没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锦乐打破了沉寂,明显哭得嘶哑的嗓子,让人听起来格外揪心:“李云诚,你想回二十一世纪吗?”   李云诚却是将锦乐从怀里拽了出来,扶着她的肩膀,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只想和我的乐儿呆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行。如果没有乐儿,就是回到二十一世纪,又有什么意思?抱着一台冷冰冰的电脑,哪有抱着乐儿舒服!”   锦乐却是不管这句话其中的戏谑之意,而是严肃地问道:“你知道回去的方法?”   李云诚却是放开扶在锦乐肩膀上的双手,闭上眼,转过身去,走向门口,却停了停脚步,语气很是生硬道:“我知道,可我不告诉你!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王妃,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叫人打盆水来,你收拾一下!”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锦乐很生气,这家伙平时就会胡言乱语没个正行,一到正经事上就拖剧情,说句话都想把人逼疯。   李云诚转过身来,却是满脸怒气,说道:“怎么,去了那个贱人那里一趟,就跟她成姐妹了?回来后竟怀疑我!我对你不够好?你究竟有没有心?”   锦乐忍不住抚额,貌似很委屈的是自己吧!被利用的人也是自己吧!这娃咋就激愤得跟窦娥和被陈世美抛弃的秦香莲似的?正准备反驳,李云诚却又续道:“不管你爱不爱我,是不是心甘情愿地嫁我,你都给我记住:你是我的王妃,这辈子我到哪儿,你就老老实实跟到哪儿!若是你不长记性,我会让你刻骨铭心的!”   锦乐走上前,踮起脚尖,搂着李云诚的脖子,亲亲他泛青的右脸颊,然后把头埋进李云诚怀里,小声说道:“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哪里是要跑路!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李云诚却是轻轻拥着她,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执意要回去,狠心地把我一人留在此间呢!哼——怪你自己!不把话说清楚!”   锦乐有些恼火,这人还真会倒打一耙!于是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有仔细听我说话吗?我刚一开口,你就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模样,甩手便走,若不是我叫住你,你······”   “乐儿说的真好!我确实恨不得把你立马吃抹干净······哎呦!娘子饶命!娘子饶命!”李云诚又是一副欠揍的调调,锦乐忙松开他,却不料被抱得更紧了,然后只听李云诚问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贱妇都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安,也信不过我了?说实话吧,我不想你走,你要是回到二十一世纪,我怎么可能再活一千年去找你呢?到时候,你怕是只能抱着我的木乃伊了。所以,就算那个回去的方法行得通,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们一起在古代多好!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嘶——娘子仔细手疼······”   “武宜兰的话很长,咱们坐下说话!”锦乐提议道。   二人坐定,锦乐方才场景再现。   镜头一:   “你可知道那方法是什么?是拿你的处子之血为祭,打开时光之门!以前,一切在崔锦澜的掌控之下,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你掳走,所以,他才非你不娶,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为的就是让你心甘情愿跟他走。等到了时光之门开启之时,便拿你开刀。而你,只会血尽而亡,凄惨无比!我这是为你好,希望你赶紧收手,找个差不多的男人,把自己交给他,那你的血便不是处子之血,你或可保一命。而我,为表示对把你弄到这里来的歉意,会护着你的。”武宜兰一副忧心的模样。   ······   “打住!这个女人着实可恶!”李云诚咬牙切齿地说道,“扯都不能扯点靠谱的!还处子之血!亏她想得出来!八成是小说看多了,创造性思维非常活跃!你说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坏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尤其是建立在诋毁我李云诚人格的基础之上!真该教训一下!她还说了什么,不许隐瞒!”   镜头二:   锦乐心中一阵翻滚,有些难受。于是便决定让眼前这位让她难受的人和她一起郁卒,便倏然而起,一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状,说道:“娘娘这是什么话?说来说去就是让我做对不起王爷的事!不仅辜负王爷一片心,还让王爷蒙羞,给皇家抹黑,让崔家难堪!娘娘,您怎能教乐儿干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娘娘,王爷、崔家尽皆受损,对您来说有什么好处呢?”看着武宜兰像是被苍蝇亲密接触了一下的模样,锦乐一副劝慰的模样,低声说道,“娘娘,您想要那个位子,还是等您与皇帝的小皇子出世并成功长得跟王爷一般高时,再说吧!免得为他人做了嫁衣。”说罢,还悄悄看了一眼武宜兰的腹部。   ······   李云诚却是捂着肚子笑了,他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一点儿也不仁慈大方,谁给她添堵,哪怕那个人说的是实话,她也会想法子,让对方也得跟她一起郁闷!便按耐不住,问道:“然后呢?”   镜头三:   武宜兰终于有些绷不住,口气很是不好地说道:“你不要顽固不灵!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我不是寻常之人,借助天地精华而来此间是我修行的一部分。岂会将这里的皇权放在心里?只是来到此间时,不留神带转了参商二星,所以,必会有二人随我一同前来,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二十一世纪,地球有七十亿人,而随我撕裂空间、来到这里的只有你和他,并且是一男一女,阴阳两极,你光想想也知道其中不简单,竟还如此执迷不悟!”   ······   “她就这句话靠谱一点儿!我和乐儿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所以虽然相隔千里,却是穿越了千年,才相会的!话说白娘子和许仙的相遇,还是白娘子刻意为之的,咱二人的相遇,那可当真是老天成全!”李云诚听完,不由得啧啧称是。锦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她讲的有没有道理?”锦乐问道。   李云诚收敛那副吊儿郎当样儿,很是实诚地说道:“除了最后说咱俩相聚不容易还有些歪才,其余全部是胡言乱语!”见锦乐瞪大眼睛,似乎不太信任他,李云诚便耐着性子解释道:“咱二人穿越的原因,我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更别说什么处子之血,纯属瞎掰!而她,一个赶着去给人当小妾的人,还称自己在修炼!活生生打了神仙的脸!就不怕神仙半夜起来爬她窗户!”   锦乐不由得点点头:“也是!就连一只鸟都不知臭屁个啥,还‘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更何况是那些传说中的‘朝游北海暮苍梧’的神仙!好吧,就算是他们的门人去给人当妾,想必他们也丢不起人,迟早要清理门户的。那些把巫山云雨演绎成男欢女爱的剧本的人,都是没好好养过闺女的人,不知道养个闺女有多不容易,岂能让猪随意乱拱?还有,明明是一部天女纯洁救凡人脱离窘迫生活的劝人行孝戏,偏偏被人演绎成哭着喊着嫁董永的爱情悲剧,这逻辑思维真是强大······”   锦乐正在吐槽,却不料一个宫女顾不得规矩,直直闯了进来,跪在外屋很是失态地哭诉道:“王爷,小姐,出事了,娘娘吐血昏过去了,你们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深忧母病是非多   “何事?快说!”李云诚拉着锦乐从屏风后转出,一边往正殿走,一边问那个宫女。   那个宫女急忙跟上,边走边回道:“之前,娘娘接到宫外传来的消息,便很是生气,之后,贵妃娘娘匆匆而来,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娘娘勉强撑着,只是贵妃娘娘走后,娘娘便吐了血,昏睡过去了······”   说话之间,已到正殿,有太医正在诊治,李云诚盯着那群宫女太监,目光很是凌厉,外间一屋子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锦乐才隐约晓得这个家伙在别人眼里是个多么可怖的存在。偏偏李云诚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又把目光放在了里间。   不多时,内室门开了,一位白须老者、三个短髭中年人从里面出来了,一见外面跪了一地人,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都哑巴了!留个人跟本王说说娘娘的玉体,其余的去开药方、抓药、煎药去!一个个跪在这里做什么?”李云诚厉声对那几个太医说道,声音虽小,却依然怒气十足。   那三个短髭中年太医便磕了个头,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余下那个老者颤巍巍说道:“回、回王爷,娘娘、娘娘玉体本就欠安,”老者喘了口气,擦擦冷汗,稳稳心神,见李云诚并不出声,便续道,“娘娘她今儿受了刺激,心神震荡,又急又怒,兼之前病,方才伤了内脏,吐了血,昏过去了。”   李云诚面色凝重,闭上眼似乎是思索,也似乎是稳定情绪,克制怒气,片刻后睁开眼睛,说道:“刑先生,起来吧,本王急于母后之病,得罪了。”   刑老头儿连道“不敢”,方才起身。还没站稳,便听见李云诚波澜不惊地问道:“娘娘何时能醒过来?”   刑老头儿抹了一把汗,回答道:“老臣刚刚给娘娘施过针了,已经安定下来,估摸着半个时辰后醒过来,然后服药即可。”   李云诚平静地问道:“这次、不碍事吧?”   刑老头儿吓了一跳,急忙跪下道:“王爷,娘娘先前郁结于心,如今将这积血吐了出来,照理说是好的。可是娘娘缠绵病榻数载,有时全靠灵药续命,近段时间娘娘心情好,所以精神足,心血亦盛,本有望大安,不料有今日之祸······”   这个老头儿唧唧歪歪的说不到正点儿上,锦乐在一旁也焦急,毕竟躺着的那位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待她也很不错,最最主要的是——那是自己的婆婆,如果想要和李云诚和和美美白头到老,皇后娘娘便是一个自己不得不讨好的人。却不料李云诚似乎实在听不下去了。   “你出去吧!本王知道了。”李云诚冷声打断了老头儿的话。   锦乐觉得这刑老头儿的白胡子都在哆嗦,见他走到门口了,锦乐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道:“老先生且慢!锦儿有话要说。”   刑老头儿抬起头看了看李云诚,见他没什么反应,方才偷偷看了眼锦乐,又走了回来,道:“小姐请说。”   锦乐却是忧心忡忡地说道:“皇后娘娘玉体违和,请个太医诊脉倒也正常。不过,今儿主要是未来的延平郡王王妃,也即崔家锦乐小姐,自打兰妃娘娘那里回来,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行动呆滞,延平郡王心疼其妻,大发雷霆,几位太医也未能幸免。众人皆是人人自危,甚感朝不保夕。老先生,可听清楚了?”   刑老头儿忙点头称是,又看看李云诚,一副等待命令的样子。   李云诚终于开了尊口:“照小姐说的做!无论谁打听安仁殿今日之事,皆是这般说辞,谁若把实情说出,莫怪本王不留情面!去吧!”   待得老头儿出去后,李云诚对仍旧跪在地上的人说道:“出去把嘴巴闭紧!若是半分差错,休怪本王!到时候,即便娘娘护着你们,本王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规矩!”   众人一阵叩头表忠诚,战战兢兢的。   锦乐不由得看向李云诚,当年,这个男人护送她从扬州回博陵老家,一路上遇见了好几次刺杀事件,她也见识过这个男人铁血的一面,可那是对敌人。面对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讲什么仁义礼智信,就是找死,所以,必要的手段该有还得有,否则便无法生存。可锦乐万万没想到,即便是亲信,也不敢有丝毫违逆之意,皆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而自己数次激怒于他,竟然还活得好好的,还真是个奇迹。她得好好打听一下,看看这娃究竟在众人眼中是个怎样的娃,否则,可真是前途堪忧呀!忽然,锦乐觉得自己的右手被人牵起,急忙回神,对上一双黑眸子。   “累不累?坐下等吧!刚才还是你考虑周到。母后一向要强,从未跟人示弱的。”李云诚边说边将锦乐拉至椅子上,二人坐定,便又说道,“你好些了吗?用不用我给你把脉?”   锦乐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担心娘娘。也不知是什么消息,竟然让她如此,嗨,那个传消息的人究竟想干什么!”锦乐话到后来,便有些恼火。   这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跪爬着到了锦乐跟前,锦乐定睛一看,知道他名叫石头,乃是李云诚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平时极是忠心且机灵。只听石头哭诉道:“小姐饶命!奴才、奴才是找王爷报信儿的,却叫娘娘看见了,便问奴才什么事。奴才想着娘娘一心为王爷好,也不敢欺瞒娘娘,就把密信递给了娘娘。谁知娘娘震怒,奴才也不知是什么事,求王爷和小姐饶命啊!小姐,看在奴才尽心伺候您两个月的份儿上,您给奴才说句好话吧,王爷······”话到后来,这尖细的音质有些刺耳,可这哭诉声让锦乐动了恻隐之心,她一向吃软不吃硬。   “噤声!吵到娘娘,小心你的小命!后来贵妃娘娘来后,说了些什么,你一字不漏,给王爷和我说一遍。”锦乐低声道。   石头擦擦泪,暗自庆幸捡了条命,低声说道:“奴才不知。当时只有两位娘娘在场,奴才们都在外头候着,不敢打搅。贵妃娘娘进去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便走,走得时候也没见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却是娘娘不知怎的,竟然吐了血,还晕过去了,把奴才们都吓坏了。小姐,奴才句句属实,您就是给奴才十个胆儿,奴才也不敢背主呀!”这个石头倒是个有眼力界的,知道找李云诚求情根本就是公鸡下蛋无指望,便把主意打到了锦乐头上,使劲儿表忠心。   李云诚沉声说道:“一边儿跪着去!娘娘醒来再找你算账!”   石头闻言,急忙滚到一边,锦乐的耳朵清净了片刻,便对李云诚低声说道:“看来是出大事儿了,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好声张。”   李云诚却是拍拍锦乐的手,说道:“莫怕,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咱们,母后胸中自有丘壑。况且还有太子哥哥,出不了事的。”   “一屋子的奴才全都跪在这里做什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越来越不像话了。”远远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颇有责怪之意。锦乐听出来是太子妃翦氏的声音,她的爷爷和父亲皆是科举出身,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这太子妃倒是往皇后这里跑的勤快,是个极为爽利精明的女子,八面玲珑这个成语倒也适合她,锦乐跟她处的还不错。   李云诚显然更清楚了,拉起锦乐的手,站起来将人给迎了进来。   双方见过后,李云道:“大嫂,母后有些乏,休息了,劳烦大嫂轻声莫吵到她。”   太子妃温和一笑,俨然是个好嫂嫂的模样,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你们这么大动干戈的,可否告知嫂嫂,或许嫂嫂能帮得上忙。”   李云诚捏着锦乐的小手,有些恼火地说道:“这群狗奴才,不知怎么侍候的,竟将母亲给气得晕了过去。弟弟正要好好训斥他们一番呢,乐儿说,要发火,也是找那个办砸了事的人,弟弟正在查,嫂嫂便来了。话说嫂嫂,你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太子妃正色道:“有有有,见到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和乐儿随我到偏殿,我有事和你们商量。”说罢,便朝偏殿走去。   李云诚对众人吩咐道:“都先起来,仔细伺候娘娘,娘娘醒来,立马禀告本王!”   见众人应声,李云诚方拉着锦乐,朝偏殿走去。   “快把门关上!”太子妃催促道。   锦乐将门关好,三人坐定,锦乐便问道:“姐姐,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太子妃却是盯着锦乐的脸看了半响,也不知是在沉思着什么,并不答话。   李云诚便问道:“嫂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你一直盯着乐儿做什么?她刚才心忧母后,哭了一场,妆扮有些花了,眼睛红红的,也很正常,没什么不妥。”   太子妃才回过神来,赞道:“原来如此,倒是比我这个嫂嫂孝顺多了,还是弟弟眼光好,看上的媳妇儿就是好!”不待锦乐说什么谦虚的话,太子妃继续道,“你们可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要成亲的那一对儿可是轰动了京城!”说罢,还别有深意地看了锦乐一眼。   锦乐脆生生地答道:“太子妃姐姐,我当然知道,今儿是我姐姐莺莺和前任状元的大喜日子,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姐姐这话是何意?”   太子妃道:“以后你可别叫我姐姐了,我可当不起这声姐姐!以后就随六弟,叫我一声嫂嫂就行了,咱们本就该这么称呼的。”   锦乐心中一凛,这八成是莺莺出什么事了,牵扯到了皇家。便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嫂嫂,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不是我那姐姐出什么事了,还请您如是相告。”   太子妃道:“你们往日自诩名门世家,规矩都是一顶一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可如今,这都是些什么事······”   李云诚皱皱眉道:“太子妃,你有什么事就好好说,没事的话就回东宫去,把太子哥哥的后院管好。别动不动就几个女人三番五次地流产,连带着母后也跟着耗费心力。”   太子妃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李云诚,道:“好,就一句话:你呢,该考虑一下,以后是该管父皇叫父皇呢,还是管他老人家叫嫡亲的姐夫?” 作者有话要说:   ☆、冰泉冷涩弦凝绝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敬你是嫂子,是太子妃,碍于你是个女子,不想与你计较太多!你不要得寸进尺,失了身份!”李云诚压抑着怒气说道。   “六弟还是稍安勿燥,听嫂嫂把话说完。这拜堂的是状元,去洞房花烛的是父皇,我娘家的两个弟弟为父皇守门,一下子就把宫里的娘娘们得罪了个遍,我能不气吗?”太子妃显然也生气了,又说道,“父皇根本没喝多少酒,就是真的醉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就直接把新娘给宠幸了?这其中定有什么蹊跷!这崔老相国的嫡长女可真不简单!”说罢,还瞪了锦乐一眼。   锦乐算是知道了这个一贯温和爽利的女子为何今日如此针对她了,但懒得搭理她,于是看向了李云诚,问道:“六郎,能不能找个可靠的人,仔细打听一下,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咱们也好应对。”   李云诚拍拍锦乐的手,安慰道:“乖,别怕!父皇看上个把女人很正常,用不着如此的。”   见二人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太子妃笑道:“还真是情深意重,羡煞旁人!既然已经把信儿带到,而母后又在休息,我便不打扰了,你们待会儿记得告诉母后一声,这事儿牵涉极多,她事先知道了,也好应对。”起身正待出去,却又回过头来,对二人道:“太子已经去处理这件事了,你们不必费心了,母后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人到东宫说一声即可。”不待二人再说什么,便转身而出,带着自己的那帮子人离了安仁殿。   而偏殿里,锦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雷得不行,问道:“李云诚······”   不料被他打断了:“刚才叫的什么,以后就叫什么,不然,你就不要跟我说话!”   锦乐撇嘴,不就是一个称呼,至于么?不过,想归想,她却不想计较太多,那样太累了,于是便道:“六郎,母后的病是不是与此有关?”   李云诚对锦乐的态度很满意,一直绷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宫外来的是密信,已经被母后截获了;而皇宫,历来就是皇帝的专属地,你家相公的探子就是再高明,也不敢在皇宫转悠,皇宫里面各类消息皆是母后的人告知我的。不过,母后接到密信只是有些生气,见了那个贵妃之后才这样的,所以,她定然是生那个贵妃的气。你不必放在心上,母后不是个迁怒于人的人,她一直都很喜欢你,拿你当亲闺女养的······”   此时门外传来怡芳的声音:“王爷,小姐,娘娘醒了,要见王爷。她还吩咐,今儿累了,不便给王爷准备吃的,但是不能让王爷失望,锦小姐已得了她的真传,便请小姐马上到小厨房做娘娘亲自教授的吃食,待会儿一起吃。”   “知道了,你先去娘娘那里复命。”李云诚吩咐道。   怡芳走后,锦乐不由得担忧起来,这娘娘不会是连自己也恨上了吧?都不愿意见到自己了,便很是无奈地对李云诚笑了笑。   李云诚却是二话没说,走上前来,使劲搓了搓她的脸,锦乐吓了一跳,急忙躲开道:“别搓,都搓毁了!”   李云诚却是不搭理她,伸手点了她的穴道,见人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便一手固定锦乐的头部,一手有规律地慢慢揉搓锦乐的那张小脸儿,也不见用多大的力道,却在片刻间将那张小脸儿弄得一片嫣红,可怜兮兮的。方才解了她的穴道,然后将人搂在怀里。   锦乐很是恼火,想甩开这人,却是没什么力气,干脆老实待着,然后怒目而视道:“你做事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哪天你想把我卖了,就提前说,免得到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兮兮地帮你数钱!”   “好了,别气了,你是我的心头肉!千山万水走遍,找了几千年,方才找回的珍宝!我怎么舍得把你卖了!”见锦乐不招揽他,李云诚便继续哄道,“乖乐儿,待会儿你就顶着这张脸去给你家相公我准备吃的,不论谁问,你都要一副十分委屈却又不能开口提的模样,其余的事就包在你家相公身上。记住了吗?”   锦乐顿时安静下来,她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有阴谋,但应该不会坑自己,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便等着李云诚的下文,不料李云诚却是松开她,然后说道:“我先去看母后,你也别愣着,去小厨房吧!”话音刚落,人已在门口了。   锦乐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家伙的背影,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她觉得十分憋屈:女孩子无论美丑,皆很在乎自己的脸,而今却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还不得不老老实实为罪魁祸首把饭做好!若是自己稍有不满的情绪露出,便立马开罪婆婆,到时候,估计不仅自己丢人,恐怕连崔家的祖宗十八代也跟着没脸。锦乐于是在内心深处默默咆哮——将来单独给李云诚做饭时,一定要放泻药!以泄今日心头之恨!   皇后娘娘这两个月一直在教锦乐厨艺,根据李云诚从小到大的饮食爱好,这位母亲还专门编写了一本四百多页的书,将各种食材、做法、禁忌都列了进去,其中还有三十多页的饮食忌讳!锦乐每天的任务之一就是识记这本书的内容,然后还要发表心得体会,皇后娘娘亲自监督。锦乐几乎每次完成任务后,就要把李云诚骂好多遍——若不是这家伙挑剔,自己至于活得这么凄惨吗?不过话说回来,锦乐对此着实羡慕了一把——真是位好妈妈!话说,崔老夫人对自己一向横眉竖目,来到这里这么久,锦乐都没享受过一天母爱。   出了安仁殿的偏殿,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锦乐便向小厨房走去。虽说是小厨房,那规模却一点也不小,各色用具、食材一应俱全。她对小厨房已是轻车熟路,这里仍旧有四五个人守着,见锦乐来了,虽见她脸颊通红,但出于自身素质,便没露出异样,仍旧如之前一般,十分恭敬地行了礼。   锦乐叫免礼后,其中一个名叫碧纱的小宫女显然有些不安,看着锦乐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的脸······”她旁边的那个叫来喜的小太监急忙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碧纱便意识到自己犯忌讳了,急忙住了口。   锦乐皱皱眉,摇摇头,轻轻摸摸自己的脸,苦笑着问道:“碧纱,小喜,很难看吗?”   来喜急忙摇摇头,又不好撒谎,便很是实诚地说道:“小姐,难看是不难看,就是、就是比不得之前了,而且,今儿王爷还在这里用膳······”   锦乐愁眉苦脸地问道:“你说,他会不会嫌弃我?”锦乐问完,在内心深处把自己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顺便把李云诚骂了个狗血喷头。   来喜有些支支吾吾的,倒是碧纱开口了:“小姐,你不要乱想,整个皇宫里,谁不知道延平郡王的厉害!大家皆是宁可得罪皇上,也不愿得罪他!而众所周知,王爷最是心疼小姐你了!若是看到小姐的样子,一定会很心疼,很恼火,估计会把动手的人大卸八块呢!”   锦乐不由得笑了,她从精神到行动,全力支持李云诚把刚才对自己动手的人给大卸八块,但还是一边准备做饭,一边悄然问道:“碧纱,他,有那么可怕吗?我见你们在他面前皆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我怎么没发现呢?你给我说说。”   碧纱在一旁帮忙,听闻此话,便笑道:“小姐,王爷对你好,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你看,你在宫里两个月,人又这么好相处,却没有一个人为难你,最最主要还是因为王爷!王爷是很公正的,一向受人敬重,大家若真是有什么开解不了,便会找王爷主持公道。还有,王爷对整治那些坏人很有手段,众人皆不敢触怒他,不然,一定会很······”   “碧纱!主子的事也是你能随便说的?好好做事!”说话的人乃是皇后身边的老人荀嬷嬷,是跟皇后从小一起长大、进宫的人,一生未婚,把自己全部的心血给了皇后。锦乐初次听说她的事迹的时候,不知怎的,将她对皇后娘娘神圣不可侵犯的忠心耿耿之情给想歪了——一位妙龄少女,爱上了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主子,后来,心爱的主子嫁人,变成娘娘,然后和自己的情敌——皇帝一起生儿育女,少女仍不愿离开主子,一片痴心至死不渝······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偏了,这位嬷嬷真是一心一意对自家小姐的,没什么歪心思。锦乐为此还懊恼了一下,暗骂自己不纯洁了。   “嬷嬷是来帮我的吧,太好了。至于碧纱的话,嬷嬷不要记在心上,是我闷得慌,想找人聊聊天,你莫怪她。”锦乐见碧纱一副委屈的模样,便笑着开解道。   “小姐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王爷,以后就不要为难我们这群做奴才的了。”那傲娇的中年妇女一边做活儿,一边唠叨起来。锦乐也不跟她计较,笑着一一应了下来。   且不说锦乐如何做饭,单说李云诚,来至皇后床前,见她仍旧没多少生气地躺在床上,急忙走上前去,坐在床前,轻轻叫了声“母后”,便欲替她诊脉。   皇后却是把手收了起来,对李云诚虚弱地笑道:“诚儿来了,为娘却不能起身给你做吃的了。嗨,你以后要好好的,你父皇是越老越荒唐了,你可不能学他!你太子哥哥也不像话,后院就没安生过······”   李云诚轻轻一笑,说道:“母后,那您就快快好起来,好好管管太子哥哥。儿子还有好多事要麻烦您呢!您可不能偷懒!您若是只替太子哥哥教导他的儿子女儿,不帮儿子教导儿子的儿子和女儿,儿子就到处说您偏心!”   皇后笑骂道:“就数你嘴巴刁,媳妇都没娶进门,就一口一个儿子的!把为娘都绕进去了!”见自小便有主见的小儿子难得不好意思了一次,皇后心中一动,温和地问道,“诚儿,你老实跟娘说,你真的很喜欢她,当真是非她不娶吗?”    作者有话要说:   ☆、舐犊母子话前因   “这几年,你太子哥哥越发不成器了,你父皇对他有些失望。你老实告诉娘,你执意娶崔锦澜的掌珠般的妹妹,是为你太子哥哥打算,还是你想要那个位子?”不待李云诚回话,皇后又问道。此时屋里只有母子二人,皇后并没太多顾忌,这是内室,是连皇帝也不会派人盯着的地方。   “母后,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儿子志不在那里。儿子起初确实是因为想帮太子哥哥,崔老相国去了之后,崔家实力大减,河水和淮水尽皆泛滥,消息闭塞,崔锦澜定会与儿子联手谋富贵的。儿子便几经思索跑到扬州,想先看看这个崔家小姐究竟如何,便跑到了她的闺房里······”李云诚很是得瑟地炫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没羞!这种事你也好意思说!不过她住哪里呀?她的闺房怎么会那么容易找?”皇后沉思道。   “母后想到哪里去了,当今世上,谁还能有您儿子这般本事了?不就是个刺史府,崔锦澜还把大批好手派出去护送他老娘了,刺史府,不过尔尔,儿子在皇宫也是横着走的!”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后,续道,“儿子在她闺房里待了两天,她当时刚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回来,当天夜里众人都睡下了,只有她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儿子当时就心疼她。儿子想,自己难过的时候,可以找母后,而她母亲,且不说远在千里,就是在跟前,那也是一位很苛刻的母亲,一点儿都不怜惜她。”   皇后闻此笑了,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男子汉,应该把心放到外面的大事上,你怎么专门在这些后宅里下功夫?”   李云诚道:“儿子一向很是关心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大事情,母后您偏听偏信了。至于那些事,自然是爱极了她,便很自然就知道了和她相关的一切了。”然后看着皇后听得很仔细,便话音一转,说道,“那个崔锦澜当真了得!儿子只是在书房顶上给那个丫头写了个小纸条,就被他发觉了,咬着儿子不放,跟儿子打了很久,还把儿子逼得弃剑认输!”   皇后却是揉揉眼角,道:“他可真是大胆,你可是遇见敌手了,后来呢?”   “后来,儿子就把你儿媳给弄到手了。孩儿早就跟您说过了。”李云诚一副“你不心疼我,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的模样。   看自己的孩子那副模样,皇后便不再说什么,而是又重复了一下起初的话题。   “儿子自然是喜欢她的,母后为何一再追问?孩儿不明白。”李云诚道。   皇后柔和道:“喜欢就好!娘看了她两个月,起先还以为是个木头,静静往那里一坐,问一句答一句,娘不吭声她就装木头。后来呀!你父皇见着了,有心逗逗她,便说要给你找两个貌若天仙的侧妃,让她在一旁掌掌眼······”   “娘,儿子不要什么侧妃,儿子认准了她,此生就她一个足矣!若是有什么侧妃,竟是害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李云诚道。   “你急什么?听娘把话说完。你那个小媳妇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了几位大家小姐,便很是不悦地对你父皇说,她家相公眼光高,这些庸脂俗粉看不上,还说你父皇这个当爹的不疼儿子,漂亮的自己收用,专把丑的给自家儿子,都不怕自家的孙子跟着长歪了。这一句话把你父皇还有那些个小姐们得罪了个遍。自打那件事之后,你父皇见到她就绕道走,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不得她。倒是个妙人!打那以后,娘便时时处处观察她,她还真会惹祸,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谁若想给她找麻烦,谁都得仔细掂量掂量,是否会惹得一身骚。这性子直,藏不住事儿,娘担心呀!”皇后语重心长道。   李云诚笑道:“母后,您担心什么?她要是那等心机深沉的女子,时时处处耍心眼,儿子也不会这么看重她。再者,她若是受了委屈连个声儿都不敢吱,白白丢了延平郡王响当当的名头!您只怕更得担心了,那软绵绵的性子怎么适合在皇家生存?她这样就很好,不示弱,说话做事还知道些分寸。又不求她像您一般母仪天下,要那么贤惠做什么。”   皇后却是有些纵容地笑道:“好好好,你怎么说都有理。娘看她也是个好的,对你的事尤为上心,每次娘说到你的喜好时,她就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扑闪着,听得很是认真。娘考校她时,也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对你很是在乎,事无巨细,逐一详问;对为娘也是极力讨好的,你在她心里的分量是不低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心讨好我这个快入土的人了,你莫辜负了她。只是······”皇后说到此,顿了顿,似乎在想些什么。   “母后有话不妨直说。”李云诚道   皇后想了想,还是跟儿子说道:“只是她小的时候,你虽不曾见过她,娘却很是关心那些和你差不多的小姑娘,特意让崔老夫人带进宫里见过几次。娘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张小脸长得极为精致,比她姐姐莺莺还强上三分,娘当时就一眼相中了她,心里想着,若是找这么俊的丫头做儿媳,那生出的孙子孙女得多俊!可大了,这容貌虽然也是一等一的,却不及她姐姐,你可知原因?”   李云诚倒对自家老娘实诚,直接说道:“母后,您猜的一点儿不错,她那个莺莺姐姐比她差了何止三分!现在她那张脸当真不能见男人,因为,是个男人就没几个能把持住的。孩儿也是个大俗人,眼馋着呢!怪不得崔锦澜几乎把她宠到了天上,若那不是他亲妹妹,只怕他早就下手了。”   “那她的脸······”皇后道。   “不错,是儿子的手笔。她倒是乖巧,很听儿子的话,一直抹着儿子给她配制的药水。她要是以真面目示人,估计该有无数人色胆包天,窜出来跟儿子抢了。儿子这叫先下手为强!母后就别瞎操心了。”李云诚得意洋洋地说道。   皇后倒是沉思半响,方才叹口气道:“也罢,一切依你,只是她那张脸可千万别让外人瞧见了,你呀!看看今儿你父皇办的事!”   “母后,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云诚问道。   皇后徐徐说道:“喝喜酒喝到洞房里去,把新娘宠幸了。这倒也没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就是个女人,这么多年,娘见得少吗?只是这次跟着去的是太子妃的娘家兄弟,你太子哥哥这回估计是有嘴巴也说不清了,你父皇若是回头怪罪下来,他是受不起的。”   李云诚低头思索了半天,才问道:“母后是说,这件事是太子哥哥谋划的?不应该呀!他是嫡长子,身份无比尊贵,他为何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不对!嗯,儿子明白了,这件事里,太子妃的两个弟弟失职,害的父皇落入圈套,那太子哥哥无论怎样都得倒霉了。是吧,母后!”   皇后会心一笑,知道这个儿子聪明,心里跟明镜似的,故意想了半天才说出答案,只是想逗自己开心,不想拆穿他,反而很是享受地说道:“诚儿真是聪明!当时娘得知这个消息,还在庆幸,幸亏你先回来了,若是你落入那个圈套,只怕会激怒崔锦澜,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将锦乐当亲闺女养,那才是他捧在手心儿里的珍宝,至于那个莺莺,早就是崔家的弃子了。若你真的和那个莺莺做下那等事,到时候,崔锦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还真是个大麻烦。”   “母后当儿子傻呀!有那么俊的媳妇不要,去拾人家的破鞋······”   “胡说八道!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这是皇宫,都不知道忌讳!你父皇若是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皇后故意沉下脸来,知道这儿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该敲打一下。   “好了母后,这不是只有咱们母子二人嘛,您别唬着脸吓唬孩儿了,孩儿大了,知道分寸的,”见皇后脸色好转,李云诚续道,“母后接到消息后,担心的怕是不止于此吧?”李云诚道。他很清楚,自己那时已在皇宫,没出事,那么皇后吐血,定有别的因由。   “我儿类我!聪明!娘当时就想,若是你和你父皇同时落入圈套,只怕你这一生都将遭你父皇厌弃了!崔家也不会帮你,那时候,你可怎么办呀!还要流落江湖不成······”皇后说着,泪便唰唰地往枕头上流,真是心疼眼前这个儿子。   李云诚急忙把靠枕拿来,让皇后靠着,方才拿帕子很是心疼地替她拭泪,问道:“母后可是因为这个才吐血的?”   皇后好一会儿才稳住情绪,仍旧有些恼怒道:“今儿这圈套不管是谁做的,皆是不安好心,欲置咱们母子三人于死地,其心可诛!何其歹毒!为娘即便是死,也要拉着他们下地狱!”继而又颓然地闭上眼,沉默了半响,方才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李云诚道:“若这局是外人做的,娘为了你们兄弟几个,什么都不怕!可娘担心这个局是你太子哥哥做的,故意将自己置于险地?为的就是置你于死地!对了,你父皇是临时起意,处理完政事,便微服出宫散心了。而你,作为崔家未来的女婿,必得到场。这整件事似乎都是针对你的,你这几年很是得你父皇青眼······”   李云诚反驳道:“那也不可能是太子哥哥,他一向爱护我······”   皇后嗤笑道:“娘的傻儿子!他不值得你如此待他!娘知道,你鬼主意多,对外人很是防备,却对你父皇、娘亲和太子哥哥从不设防!娘今天要告诉你,你记好: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而伤你最狠的人往往是你最信任的人!懂吗?”见李云诚不大明白,皇后续道,“你太子哥哥这几年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在西北时,他还背地里给你捅刀子,故意截住那次你发的急件,害得你差点都回不来。娘找他兴师问罪,他还不承认!娘心寒呀!娘告诉你这些,并不希望你兄弟二人反目,只想让你多留个心眼儿,以后娶妻生子,你还要好好护着你的妻儿的,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切切叮咛窃窃语   “小姐,娘娘唤您。”锦乐饭食准备到大半儿了,正忙碌着,怡芳便来叫她。锦乐愣了一下,怡芳便催促道,“小姐,你收拾一下,剩下的活儿奴才们会做的,您不必费心。”   于是锦乐急忙收拾了一下,很是端庄地走进了正殿内室,里面只有皇后和李云诚母子。一个靠着靠垫儿半躺着,一个在床前的凳子上坐着。   这母子二人一副十分融洽的模样锦乐早已司空见惯,李云诚在皇后面前那真是一个乖儿子,还经常撒娇,根本没有身为一个有四五十年生活经历的灵魂的觉悟!锦乐对此一直十分不解,予以万分鄙视,因为这李云诚的实际年龄和皇后差不多,锦乐每次想到这一点儿都会阵阵恶寒。   李云诚一见她进来,便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走至锦乐面前。锦乐还没行礼,那皇后就失声道:“锦儿快过来让娘看看!这脸是怎么了?”虽然有些孱弱,但依然不容人抗拒。李云诚在皇后眼皮子底下赤果果地拉着锦乐的手,将她拉到皇后跟前,将人摁在了他刚才坐的凳子上,自己又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   锦乐对李云诚粲然一笑,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对皇后道:“娘,没事了,娘今天把王爷和锦儿都吓到了,锦儿担心您。现在好些了吧,还有,您用过药了吗?”锦乐刚来时,一口一个“娘娘”,把皇后和李云诚惹得发了好几次火,于是锦乐被逼无奈改口了,在私底下便叫皇后一声“娘”。   皇后却是对李云诚笑道:“还真是个不会告状的,”然后很是柔和地看着锦乐笑道,“娘没事儿,娘还要看你和诚儿和和美美、白头到老呢!都说当爹了,才会长大,你要多给诚儿生几个孩子,让他和他儿子一起快快长大!”说罢,便笑了。   锦乐一副十分害羞的模样,内心深处却是泪流成河,天雷滚滚,黑条遍布。但她不是扭捏的女子,便虽然是一副万分羞涩的模样,说出去的话却惊人:“娘,锦儿眼力比不上您,将来您还要为您的孙子找媳妇儿呢!还有您的孙女,找孙女婿也得要您亲自过目!到时候,您可不许偷懒耍赖推脱!”   皇后笑得牙不见眼的,李云诚也在一旁偷乐呵。锦乐瞪大了眼睛装无辜,内心却在咆哮——李云诚,为了你老娘,姐姐我是豁出去了,要是敢做错事,姐姐我就扒了你的皮!   皇后笑够了,才道:“你这丫头!你哥哥嫂嫂究竟是怎么把你养这么大的,真是难为他们了。嗨!也罢,娘若是有那个命,自然是要好好挑孙媳妇和孙女婿的!现在告诉娘,你这脸是怎么了?还有诚儿,你怎么不告诉娘呢?”   李云诚显然有些激愤道:“孩儿不想让娘难过,以为上了药,这应该就没事了。没想到,您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事锦儿不让我说,不过,既然娘您问了,孩儿就说了吧。”   皇后有些无奈,道:“别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太子妃?”   锦乐一下子就懵了,不知这母子二人在唱哪一出,只好闭紧嘴巴,摇摇头,无奈地看向李云诚,她这回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把她的脸弄那么红是干什么。   李云诚却是拍拍锦乐的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很是不满地对皇后告状道:“母后,您还在昏睡时,太子妃来了,她说有事,便让孩儿和锦儿去偏殿,她竟然说······说······”   皇后眸子里光芒一闪,平静地问道:“她说什么了?”   李云诚有些脸红地说道:“母后您千万别生气!她说,孩儿应该考虑一下,是、是管父皇叫父皇,还是管父皇叫姐夫······”   “放肆!她好大的胆子!连这种话都敢说!本宫还没死呢,她竟敢如此欺负本宫的孩子,本宫若是死了,她还要让本宫的孩子陪葬吗?诚儿,她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一件件给为娘说清楚!”皇后怒道。   “还说······”李云诚结结巴巴地翻开眼看了锦乐一下,道,“她还说,崔家女不好,矛头直指锦儿。后来,说她娘家兄弟也跟着遭殃,趁孩儿和锦儿不备,竟然对锦儿······!孩儿碍于她的身份,锦儿也在一旁拼命阻拦,孩儿方才罢手,可孩儿委屈来着!锦儿还没嫁给我呢,这受了委屈,孩儿却不能为她出气!孩儿······”   锦乐终于明白这家伙的意图了:这是找自家的给力老娘诉苦加告状来了,果真是连半分亏都不肯吃!撒谎都脸不红心不跳的,理直气壮的很,看来这厮是个老手。   皇后闭上眼,沉思半晌,方才叹口气道:“我就知道是她!她祖父、父亲、兄弟皆是争气,你父皇和太子哥哥也是看上了她的家世。没想到,她家这辈儿里女孩也少,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娇贵!看看你太子哥哥的后院就知道,这么多年,你太子哥哥只得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她很是贤惠地帮你太子哥哥找女人,可除了她自己,其他的女人就没有一位生下一儿半女的。如今,还敢在这安仁殿里撒野,当真以为她就是将来的皇后吗?哼!太子是我的儿子,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你们看着吧,早晚要出这口恶气。”   李云诚却道:“母后不必大费周章了,孩儿无事的。孩儿只是想跟您说,孩儿想和太子哥哥好好相处,将来帮太子哥哥建立一番事业,也不枉这一世做了您和父皇的儿子。母后,到那时,孩儿就和锦儿带着您出去看看,外面好着呢!”   “好孩子,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然后又对锦乐道,“好了,锦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娘把诚儿交给你很是放心!娘看得出来,诚儿很喜欢你,你心里也看重他。你们一定要和和美美的!”皇后话里带着一片期许,更多的是疲惫。   二人站起来,忙不迭地应声。   而锦乐有些担忧,便道:“娘,要不您先吃些东西吧!”   皇后虚弱地笑了,仿佛刚才那个大发雷霆的不是她一般,只听她温言说道:“你们两个去吃吧,娘喝过药,得先睡一会儿。快去吧,别饿着了。”   于是,皇后的催促之下,李云诚和锦乐方才出了安仁殿的正殿,吩咐人将饭食送至偏殿,二人这才回到偏殿。李云诚显然对这顿晚饭十分满意,吃的很是尽性。锦乐也是又累又饿,这真是个令人郁卒的一天!   饭后,二人难免一阵闲话。   锦乐坐在床前,一边给李云诚绣荷包,一边问道:“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未免太过巧合了,究竟都是什么事儿呀!莺莺这回又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给我说清楚些。”   李云诚舒舒服服在摇椅上躺着,闭着眼睛,慢吞吞地将今天他和皇后的对话简单地跟锦乐说了一遍。   锦乐听罢,愣在了那里。良久才消化完毕,放下手中的活计,轻轻走到摇椅旁,坐在李云诚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阴谋的,对不对?今天一切皆在你掌控之下,对不对?”   李云诚却是笑了,一把将锦乐拉进了怀里。锦乐并没有挣扎,只是静静伏在他的胸口上,闭上眼,等待着这个家伙的回答。   李云诚在锦乐耳边轻笑道:“我的锦乐真是长大了,知道谨慎啦!不简单呀!”   锦乐揽着李云诚的脖子,在他怀里撒娇道:“瞧王爷您这话说的,好歹都在皇宫里呆了两个月,这说话办事怎么可能像在崔家那般随意呢?”   “娘子,你真聪明!除了你去兰妃那里一事没料到,其余的事,你家相公皆知晓,只是不方便说给你听。”李云诚神色有些凝重道。   锦乐则是使劲戳着李云诚的胸口,很是气愤地嘟囔道:“那毕竟是我的亲姐姐,最最重要的是,你被设计进去了。你说说,万一你真落入圈套,和那个莺莺有了什么,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云诚急忙扯住她的手,低声喝道:“快停下,别戳了!咱们成亲之前,最起码还在宫里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在我怀里乱动,知道吗?”   锦乐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知道这个男子心疼她,便点点头,道:“知道了,您老人家快跟我把今天发生的事说清楚!”   李云诚任凭锦乐拿他当垫子,摸摸锦乐的头发,将欲念平息下去,方才说道:“四年前崔老相国病重的时候,不仅是几位皇子,后宫也有牵扯,甚至是一些大臣,他们都急于知道崔家将何去何从,那时就有好几拨人向崔家渗透。你在不久之后便被贴上了六皇子的标签,身边的人皆是崔锦澜和我的人。那些探子之流自然不会再与你牵扯,便将目光转向莺莺,今天之事,本是要拖我下水,却最终把父皇给算计进去了,那应该是除太子之外的几家共同的手笔!他们见我溜了,而父皇还在,那么,这便是将太子拉下水的好机会。仅凭太子一家,顶多算计算计老五,是没有能力将一国之君算计进去的。太子肯定事先知道此事,还掺和了几脚,想和他们一起置我于死地,但最终掉进去的是父皇,那么太子这次便是栽了。母后不光恼了太子,还恼了太子妃,不火上浇油已经很不错了。这回,我倒要看看这太子如何翻盘!”   锦乐很是谨慎地问道:“李云诚,你老实告诉我,你想要那个位子,对吗?”   李云诚却是笑了,轻声说道:“在父皇眼里,我是个好儿子,却不是一个好的继承人。你可知为何?”不待锦乐回答,李云诚便柔声说道,“我生性洒脱散漫不羁,且对你用情太深,他怕我玩儿烽火戏诸侯。”   锦乐道:“那若是太子被拉下马,你作为剩下的唯一的嫡子,自然该是你······”   李云诚笑道:“你想多了,太子除非是死了,或者实在不像样,才会被废弃。只不过,太子和其余那几个家伙从今往后可以老实很长一阵子了。”   锦乐笑道:“哼哼!你今天明知道有人要捣乱,竟然顺水推舟,将你父皇拉来为你挡灾,你就不怕他事后找你算账!恐怕你比他们更惨!” 作者有话要说:   ☆、姹紫嫣红不胜春   “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我?”李云诚笑道,“像莺莺那么美的姑娘,他一向是来者不拒的。”   锦乐不由得有些微微的恼怒,便瓮声瓮气道:“话说他也有四五十岁了,莺莺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牵着手走出去,那也该是老爹跟闺女的范儿!这如今怎么搭边?真是暴殄天物!”   李云诚不禁摇头,叹了口气道:“话说你真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还要哥哥我给你普及一下常识?”看锦乐窝在自己胸口,还真把自己当软垫子,李云诚无奈地摸摸她的秀发,然后问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乐儿可曾听过?”   “没有,我这么纯洁的娃,怎么可能听说过这些呢?你不要转移话题!”锦乐将手中李云诚的那缕长发拧成了麻花辫子,一口否定道。   “别不承认!若是真没见过,怎么知道这诗句不纯洁来着?你就是嘴硬!既然乐儿知道,就该知道这可是出自大文豪苏轼之手!所以,你该知道,老夫少妻小小妾之类的,乃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在现代社会里见的少吗,怎么到了这里,你这方面的知识就变成零了呢?”李云诚使劲蹂躏了一下锦乐的小脸,戏谑道。   “别揉了,都被你揉坏了!你这人还真是大胆!竟然当着皇后的面撒谎,还理直气壮的。你不是一直教我对皇帝和皇后诚实吗?自己都对不住自己的名字!”锦乐十分不满道。   “你个傻妞!儿子跟儿媳怎么可能一样的待遇?我就是十恶不赦,那也是皇帝和皇后的爱子,而你,只要错行一步,就很可能会万劫不复、所以,你进宫之前······”   “你一再交代,对别人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对皇帝和皇后,必须说人话!对他们撒谎是一件高风险、高难度、高死率来的三高性难题。我懂得的!”锦乐截住李云诚的话,神秘兮兮地说道。   “聪明!来,香一个,算是奖赏······”   “把猪蹄拿开,谁理你······”   ······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并无月光,只宫灯寂然亮着。正殿皇后的寝宫内,有些许动静,两条人影,一个半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正是皇后和荀嬷嬷。   “晴涴,偏殿情况如何?”是皇后波澜不惊的声音。   “娘娘,王爷早已走了,见您睡下,便未辞别。”   “他二人饭后······”   “起初,王爷将白天他和您的对话简略告诉了锦小姐,之后,二人声音太小,说了些什么,奴才就不知道了。”荀嬷嬷不卑不亢地答道。   “他们说话声音得是多小,连咱们的人都无法探听到······罢了,儿大不由娘。王爷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   “娘娘,饭后,王爷在偏殿里待了近一个时辰,然后才回自个儿的寝宫。而之后,锦小姐也沐浴洗漱,完了之后,看了半个时辰书,睡下了。”   “他们二人分开时,衣服发饰如何?”   “娘娘,皆是整齐的。和昨天白天是一个样儿,娘娘大可放心,王爷是有分寸的。”   “这样呀!诚儿这孩子,真怕他胡来。今儿竟然跟我说,这辈子不二色,这个锦乐当真不可小觑,竟然让我王儿为她如此!她那个姐姐怎么处置了?”   “娘娘,对外称是崔家的一个远房表小姐,陪着表姐到表姐夫那里闹喜的,被万岁看重,带进了兴庆宫暂时安置,看来是要予以高位的。不过,皇上见过的女人何止百千,对只宠幸过一次的女人怎么会上心?恐怕连长什么样都记不住,不知这次又是哪一出。”   “不必揣测了,且看明天如何吧!夜深了,你也去睡吧,上了岁数了,让小丫头守着吧。”   “娘娘,不管皇上宠着谁,皆不及您尊贵,都是您的奴才!太子始终都是太子,即便有个山高水长,还有延平郡王。”   “晴涴,我没事,都二十多年了。你下去睡吧!”   ······   明德二十九年九月初一,诏立工部侍郎庞忠才之女庞雪华为妃,即刻入宫。   这天,安仁殿里,一大早便是各种莺莺燕燕群集,着实让锦乐饱了一回眼福。   “娘娘,今儿可是新人来了,妾好奇着呢。不知是怎样的国色天香,竟如此得皇上青睐,可比得上咱们的锦小姐?”说话的正是刘贵妃,育有二子,乃是四皇子和八皇子,四皇子李云谦封永平郡王,娶杨妃之侄女,也即宰相三女儿;八皇子年纪未足,尚未封王。   侍立在皇后身侧的锦乐只是浅浅一笑,并不答话。   “娘娘,庞妃娘娘求见!”怡芳来报。   “宣!”   “皇后娘娘口谕,宣庞妃觐见!”   展眼间,宫妃打扮的女子便在两个宫娥的搀扶下,娉娉袅袅走至正殿,和众位美人们斯见,该有的礼数一一到位,不必繁叙,皇后和刘贵妃倒没有为难她,让人坐下。   皇后闭上眼,心里真不是滋味:这丫头模样好,倒是可惜了,小时候还想着让她给自己的二儿子做媳妇,不料二子早丧,如今,曾经的媳妇人选变成丈夫的小妾,心里如何不别扭。   这站在一旁的锦乐有些哀嚎,这是自己的亲姐姐,平白成了自家相公的庶母,还真是一件令人万分纠结的事情,不过她并没有纠结太久,便被点名了。   “娘娘,您身旁这位便是延平郡王未来的王妃吧,果然好相貌!”莺莺赞道。   锦乐却是羞涩一笑,并不答话,她很清楚,这些皇帝的女人斗法,自己搅和进去也是被人利用,不说话,自然有人说话。   “庞妃娘娘你这是夸皇后娘娘的儿媳选得好呢,还是夸你自己长得俊呢?明眼人皆能看得出来,你与这锦小姐有三分相像,真不愧是表姐妹,一家人便是有一家人的相通之处。”说话的人乃是杨妃,育有三皇子和三位公主。   今天能在安仁殿里有一席之地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谁不知道这事情的真实状况?一时间倒是有些安静,刘贵妃便笑道:“皇后娘娘,依妾说,一家子的姐妹如何不像?只是长得像罢了。您的锦儿灵动活泼直爽,皇上的庞妃妩媚多姿,各有千秋。不过,这锦儿毕竟是世家大族走出来的女子,沉稳大气,是六王爷的良配,更是您贴心的儿媳。这庞妃可不与您贴心······”锦乐听这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很是无语了一回,这也太直接了吧,她宁愿被雷劈回二十一世纪看宫斗小说,也不愿意在这里看现场版——智商是硬伤呀!   “哈哈哈······那依爱妃所言,这庞妃的心是跟谁贴着呢?”一阵中气十足的笑声,来人不用猜也知道是皇帝。   满屋子人纷纷跪下行礼,只皇后站起来迎了上去,一边接过皇帝解下的外袍,一边笑道“我的儿媳自然与我儿子贴心,只是这庞妃的心和谁一处,您还是问庞妃吧,少在这里唬我们这些人了。”   行过礼后,众人纷纷落座,皇帝似乎对刘贵妃的话有些兴趣,揪着那个问题不放,刘贵妃不愧是应付皇帝二十余年的老人,款款站起,一手拉了锦乐,一手拉了庞妃,对皇帝平和一笑,恍若家常地道:“皇上,锦儿这辈子都不会跟您贴心,她呀!跟在娘娘身边近三个月,学的尽是六皇子的喜好,臣妾有幸见她和六皇子相处,当真是郎才女貌!她的心只会和六皇子贴在一起;而庞家的这位妹妹的心贴给谁,还用的着问吗?您一进来,庞家妹妹的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您,您说她和谁贴心!人嘛,任凭她七窍玲珑,也只一颗心,一颗心都贴给了您,难道还指望她跟娘娘与贱妾贴心不成?”   提到锦乐,皇帝似乎来了兴致,看了她一眼,笑道:“锦儿,你怎么还在这里?一个月后就要到延平王府去了,还不回你崔家待嫁,在这里作什么?这里可不是你的娘家!”   锦乐却是笑嘻嘻地揉揉皇后的肩膀,脆生生地说道:“自然是尽孝!百善孝为先,皇后娘娘玉体小有微恙,小女子身为晚辈,自然早晚侍奉左右!”   “孝?你尚未嫁朕的儿子,居然跟朕提孝!当真可笑!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把你指婚给别人?皇后是谁,一国之母,宫里的孩子哪一个不得称她为母亲?轮的着你个外姓的丫头片子在这里瞎扯什么尽孝?”皇帝拉下脸道。   “皇上,锦儿是个好孩子,你莫要难为她,若是诚儿知道了,小心他跟你急!”皇后企图将此事揭过,遂温言相劝道。   “娘娘,此事且容贱妾说句话,”说话之人正是一直不曾出声的兰妃,皇后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兰妃便道,“陛下言之有理,锦小姐却是该回家待嫁了。还未嫁人,却一直在婆家住,好似······好似民间的童养媳一般,”说道这里,兰妃顿了一下,看着众人没反应,便娓娓道来,“在民间,养童养媳的人家可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半数以上是娶不起媳妇的人家,找了个更贫寒的女孩子,一早就进了家门,只是这女孩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做苦力的,照看幼小的丈夫,不知是去当人家的媳妇,还是去给人家当娘的。这样来说,岂不显得咱们皇家少了气度?连个奴才也养不起,却把未过门的媳妇拿来当苦力?庞妹妹,你来得晚,我便称你一声妹妹,你说是这个理吗?”   “兰姐姐,刚才陛下也说了,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那么,普天下的孩子,皆是她的孩子。母亲身体不适,儿女衣不解带地侍奉,乃是大孝!兰姐姐一口一个童养媳,是在说锦小姐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算不得国母娘娘众多的儿女之一了,如此说来,难道姐姐是在说皇后娘娘不足以母仪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亲,年关将至,都忙了,我尽量更新。但可能不会按时,给大家道个歉! ☆、安仁殿鹣鲽叙情   兰妃缓缓站起,直直跪在皇后和皇帝面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正色道:“皇后娘娘世代名门,少有诗才。正位中宫后,二十九年,夙兴夜寐,扶住我皇,开创一代盛世。至如今,四境皆安,戎夷俯首,万邦来朝。娘娘当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为国母,则当之无愧!”言罢,转过头,看着莺莺,义正词严地问道:“至于庞家妹妹,妾不过就事论事,她却无中生有,意欲何为?”   莺莺也跟着跪下,有些柔声说道:“妾并无他意,只是自幼便对皇上和娘娘倾慕非常,十分敬重。便见不得人辱及皇家,故此出言责问。既然兰姐姐并无不敬之处,那便是莺莺妄言了,这便给姐姐赔不是。”   “好了好了,一家人哪里就有这么多规矩?都起来,坐下!咱们正经说说话。”皇后温言说道,见二人坐定,才对皇帝笑道,“这两个妹妹皆是好的,懂规矩,知进退,明事理,是皇上的福气,也是臣妾的福气。”   皇帝却是品了口茶,对皇后戏谑道:“一个两个不省心,倒让你为难了,”然后对兰妃和莺莺道,“回头把宫规抄三十遍,熟记在心,两个月后,朕亲自验收。”   二人齐齐应声,之后方才坐下。   一群人无非是一起说说自家的儿子女儿,并无他话,不多时,却是皇帝发话了:“一个个也别在你们皇后主子面前晃悠了,她身子不爽利,你们竟都不知体谅?旁的朕也不说了,以后这安就别请了,让你们主子好好歇歇,都下去吧!”   一群人哗啦啦行礼后,便规规矩矩退了出去。正殿里的奴才也被赶了出来,当然,锦乐这个让皇帝很是郁卒的娃也不例外,被赶到了偏殿里绣荷包。   “黑压压一堆人,朕还以为又要上朝呢。朕在朝堂上应付那些人也没多为难,一到应付她们,却深感无力,瞧瞧今儿,一个个句句机锋,一点儿也不安分,听着都头疼,何况是你。让她们都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呆几天,以后等你大好了再应付她们。”皇帝舒了口气道。   “臣妾听您的,不过,妾想知道,皇上这次为何罚了这么多人,几个成年的皇子皆牵涉进去了,连小八这个十岁的奶娃娃也不放过,是不是重了些?”正殿里,皇后开口问道。   “你呀!就是性子好,心软······你可知这次被算计的人是谁?是你的相公和小儿子!这回栽进去的是你家相公,你不心疼?就知道心疼那些不相干的人!”皇帝有些傲娇道。   “谁说妾不心疼您了?若是不心疼,得到消息后,怎么会好端端的吐血?”皇后很想揍皇帝,原因无他:的确,那一打儿一打儿的,只要不是我生的,皆与我不相干,可我敢跟你说那些娃子与我无关吗?斜乜了皇帝一眼,然后看到一副满脸写着“你撒谎,我不相信”的模样,皇后便又使劲儿瞪了皇帝一眼。   “你明明心疼的是太子,担心我这个当爹的把他给如何如何了!算了,这回也是你家相公运气不好,才着了自家儿子的道儿,可你也该高兴,谁叫你家相公是皇帝,即使犯了错,也有人歌功颂德!这要是换了你那小儿子,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仅崔锦澜一人就够他头疼一阵子了。可话说回来,朕是皇帝,疼爱哪个儿子还要他们一帮乳臭未干的野小子管不成?那这个做爹爹的可当真憋屈的紧!诚儿是他们嫡亲的兄弟,同根而生,相煎何急?太子身为兄长,带着他那几个不成材的弟弟也跟着犯浑!朕只是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几天,已经是开恩了,不然,哼!”皇帝却是有些不屑,话至最后,冷哼一声,很是不悦。   “可小八毕竟小,不懂人事,这事儿定然与他无干,您这真是迁怒!臣妾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回不仅太子该罚,太子妃也该敲打敲打了!您呐,只是让她抄佛经,还真是便宜她了。这几年,她越来越不像话了,那天竟然趁臣妾昏迷时,跑进安仁殿里撒野!臣妾还没死呢!”提到太子妃,皇后也是一脸不悦地说道。   “那天安仁殿里的事儿,朕知道了。德清高风亮节,一支铁笔久负盛名,杏林也罢,朝堂也罢,皆是举重若轻的能人。其子世德、世循皆有诗才,政务也算稳妥,怎么养了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孙女?朕当年可真是没好好挑选,都说娶妻娶贤,朕算是领教了。这回本打算替诚儿好好相看一番,谁知他倒是个有本事的,竟将崔锦澜的宝贝儿妹妹给拐到手了。”皇帝说到此,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锦乐,臣妾是可是观察了很久,那个丫头小时候就惹人喜欢,机灵聪明,臣妾当时一眼就相中了她,想让她给诚儿做媳妇。只是当年诚儿性子傲,谁也不放在眼里,任凭臣妾如何劝哄,皆不愿见那些小姐们。三年前也不知道是怎么转性了,恍然间给妾拉来这么大个媳妇儿,妾高兴!这个锦乐从小便被她父兄捧着,尤其是她那个兄长,为了她这个妹妹,竟然跑到扬州一呆十年!崔家几百年的家势,而这锦儿也不染半分骄横之气,看看那个太子妃,妾只是想想,都头疼。”皇后也无奈地笑道。   “想那些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子若是连东宫里的事都解决不好,那朕当真是得好好考虑一下祖宗的千秋基业了。他之前也是个好样的,文采武艺样样皆精,诚儿的字还有骑射皆是他手把手教的,十多年前,他疼爱诚儿,几乎把诚儿当儿子养,可最近这几年,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说说,跟他弟弟较什么劲儿!朕百年之后,这大唐什么不是他的?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皇帝又把话绕到了太子身上,然后一阵冒火。   皇后走上来,欲替他揉肩膀,皇帝连连摆手,拉着皇后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然后反过来替她捶背。见她略略有些不自在,便笑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咱们三十多年,相互扶持,你不舒服,就不要强撑着,身子得好好养着。太子和诚儿之间还望你能多疏导疏导,‘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大唐江山可不是只一个皇帝便可托起的!陇西李氏一直看不上咱们这一支,这次这帮臭小子又来添乱,嗨,让人看足了笑话。”   “定不会教您失望!对了,您是怎么了,从一开始就这样,好好的,非得为难锦儿。”皇后奉上一杯茶,笑着坐到皇帝身边道。   “朕还真是见到她就来气,看她不顺眼!这个女子也不知是崔锦澜如何养大的,不知给朕那宝贝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对她像是着了魔一般。想当初,咱们的诚儿可是极不喜女子,你说说,刘德禄家的,朱铭晨家的,出自兰陵萧家嫡支的萧子谦家的,还有山东王氏王炳坤家的,还有好几家的姑娘,日子久了,朕不大记得了。哪一个不是绝色?哪一个不比这这丫头片子更像女人?哪一个不是才学满腹?哪一个不是贵女?这诚儿硬是连个好脸色也没给人家······”   “然后你这个做爹爹的就命人弄了几个相貌颇为清秀的男子抬进了你儿子房里······”皇后眯起眼睛,不咸不淡地问道。   “原来娘子你已经知道了,呵呵,谁这么嘴快?好了,不提也罢,都过去了,是朕荒唐了。可见崔老相国的二女儿当真好本事,想来崔锦澜这小子教的好!”皇帝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然后又拉着皇后的手道,“至于诚儿说的什么不二色,是说给人家姑娘听的,你当什么真?这只是追人家姑娘的策略之一而已,还是他小时候朕教他的。这不,派上用场了,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把姑娘弄到手了。”   皇后听后,眼神却是暗了暗,便马上恢复了常态,笑道:“您这位当爹爹的当真是无厘头,看看教给儿子的都是些什么!这不是害人家花一般的姑娘吗?”   “朕的延平郡王娶她为妃,乃是看得起她,轮的着她来挑挑拣拣不成!将来,诚儿若是看上哪家姑娘,直接娶进门便是,她难不成还敢跟黄永锋的媳妇那样,直接提剑逐客不成?”皇帝反问道。   黄永峰乃是秘书郎,老实巴交一个做学问的人,畏妻如命,一次因升迁招待几位至交,招了几名乐坊的女子来助兴,结果其妻卫氏大怒,提剑便冲入席间,结果,驱散了这群贺客。从那以后,黄家再也没大肆招待过一次客。这件事一时传为笑谈。   “皇上,这近三个月来看,她是个性情中人,并非看上了咱们皇家的权势,倒像是看上了咱们诚儿这个人!妾身就是看上了她这一点儿。只是她不愿受半分委屈,性子直爽,敢爱敢恨,说不定又是第二个卫氏。依妾身说,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由着他们自己闹吧。”皇后温言说道。   “爱妻所言甚是,一个女人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诚儿自幼便有主见,若将来厌弃了这个锦乐,自然有他自己的法子处置。”皇帝显然对这个儿子十分自信。   ······   此时的李云诚可没他皇帝老爹说得那般舒坦,他刚到安仁殿,便被通知皇帝和皇后在聊天,李云诚便很是欢实地跑到偏殿找他未过门的小媳妇。于是便被逼着讲述“花嫁的背后”。   锦乐见李云诚一身宝石蓝,便笑道:“刚好,那个蓝色的荷包绣好了,我这就拿给你。”说着,便拿出那个绣着竹子的荷包,将李云诚腰间的那个她以前做的荷包解下,正欲将新的给他系上,不料李云诚捏捏她的脸蛋儿戏谑道:“娘子,你想知道些什么就直说,用不着如此讨好你家相公。”   锦乐闻言,也不说话,眉毛一挑,将荷包摔进李云诚怀里,扭头便躺在了摇椅是,拿着团扇遮住脸,不再说话。   李云诚闲庭信步一般踱步到另一张摇椅上,半躺看了那个在那里有些别扭加纠结的小女孩半天,然后才很是纠结地说道:“那天,父皇被人灌醉,下了迷情之药,之后被人扔进了新房。那里只有莺莺一个女人,于是意乱情迷的父皇就把那个美娇娘莺莺给、咳咳、给宠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我爱你几分   见锦乐毫无动静,李云诚站起来,走到锦乐旁边,将团扇拿开,只见锦乐瞪着他。李云诚摸摸下巴,笑道:“这又怎么了?难道你希望被下药的人是我?”   “是你的话,你可以哪儿远滚哪儿了,”锦乐横了李云诚一眼,继续说道,“你就瞎掰吧,皇帝的哪一样吃食不是一群人试吃过后,方才送进他那张尊口里的吗?你还真以为我不懂常识?”   “你小点声,父皇和母后皆在正殿。起来,咱们到书桌旁边谈。”李云诚不容锦乐反抗,将她一把拉起,向屏风另一侧走去。   在书桌旁站定,只见李云诚用茶水在书桌上写道:“兰妃诡异出手,父皇手下失防;那日你我同遇挫,下月婚事定堪忧。”   锦乐思索了半天,想不明白,但却知道很危险,因为连皇帝这位特号大佬都没躲过,更何况她一个受他人庇佑的闺阁弱女子。她知道自己在李云诚面前,一切皆是一览无余,而李云诚有太多是事情瞒着自己,她一向懒得纠结这些,可是到如今,这些东西和自家性命连到了一起,她无法淡定。她除了自己父母之外,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和荣誉交托到任何人手中,二十一世纪好歹摸打滚爬了几年,对除至亲之外的人戒备,乃是本能。锦乐抬头看看李云诚,对上一张英俊的脸,知道自己很依赖这个人,但却不会将自己的一切交托给他,她在心里默默鄙视自己一番,方才写道:“她为何要全力阻止此事?”   李云诚不愧是察言观色的老手,四五十年的鬼魂阅历不一般,见锦乐面色有些不善,便一把将人搂住,阴测测地低声说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生死攸关,你还要与我离心不成?那个兰妃那天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别的?说实话!”李云诚说着,却是加重了力道,锦乐只觉得被他勒得生疼,可锦乐却不想搭理他,把目光投向别处。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强迫你,只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否则······”   “否则怎样?你要杀了我?”锦乐冷声问道。   “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李云诚骤然松开锦乐,后退半步,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你可是本王用三年的心血精心雕琢出来的美人,若是眨眼间变成死尸,本王岂不是亏大了?你最好给本王老实点,或许你还能舒服些,不然,哼!崔锦澜可帮不了你!”   一席话将锦乐惹火了:三年来明明一切是你自作主张,老娘可什么也没索要!老娘衣食住行皆出自自家大哥,跟你有毛线关系!还精心雕琢!呸!老娘为了你,被你爹妈刁难了三个月,你那群庶母们虎视眈眈,那些姐妹嫂子什么的一个个不省心,骄傲得不得了!老娘一直忍气吞声,今儿你倒是有理了!   不过锦乐并没有说别的,压下心头火气,她不能跟眼前这人闹翻,否则,也不必兰妃出手,也许这个家伙就可以轻易取自己性命。于是明媚一笑,道:“好了,咱们别闹了,我不会干涉你的事,可是,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事,不然,我好心办坏事帮了倒忙,岂不是可惜?还有,万一我不明情况,一不小心给人弄死了,又是王爷您的一大损失?”   李云诚看着那张俏脸,质问道:“你究竟想如何?这段时间你故意气我是不是?还是你真的信了那个女人的说辞,以为我要利用你?”   锦乐笑道:“老妈从小教导我‘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话’,我一直牢记的。至于你,我一直没拿你当外人,所以,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一再追问,让我不由得怀疑,那个兰妃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李云诚一把将锦乐的外衫扯下,抱起人便向内室走去,边走边骂道:“去他娘的处子血,老子这就要了你!不许喊疼不许哭!这是你自找的!”   锦乐吓了一跳,根本没料到这家伙会突然发难,急道:“李云诚你冷静一下,这是皇宫!你老子老娘皆在隔壁,随时都会过来,万一你老子老娘知道了,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好歹是老乡,你至于这么坑我?”   李云诚不为所动,直接将锦乐摔在了床上,锦乐怒了,拔下碧玉簪子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十分倔强地看着李云诚道:“你给老娘安分点儿,别他娘的太子爷脾气!再闹下去,血溅当场!你什么也得不到!”   李云诚拧着眉毛,抿着嘴,半天泄了口气道:“没想到一贯柔顺的你还会如此倔强,罢了,有些事便是强求不来,把簪子放下,咱们好好说话。真把你扎着了,我心里比你疼。”   锦乐凄然一笑,厉声道:“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说吧,你准备怎么折磨我的?自己玩够了,是扔进青楼当头牌替你赚银子,还是刺瞎双眼扔进军营当慰安妇?还是先入青楼再入军营然后去当叫花子?”   李云诚双眼赤红,脸色十分难看,却是不敢发火,憋着气半天没出声。   “不说话是吧,那你可以滚了!”锦乐道。   李云诚却是上前一步,站定,死死地看着锦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半天才蹦出三个字,说道:“你个猪!”   “你才是猪!你······啊——”只见寒光微闪,锦乐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便觉双手手腕猛然一麻,便酸软无力地耷拉了下来,那簪子还未下落半尺,便被李云诚抢在了手中,只见他双掌一搓,便化为玉屑,飘在了地板上。   李云诚走上来,锦乐想躲,但不知李云诚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她不能移动一下,只能任由李云诚扶着她的肩膀,极为无奈地说道:“乐儿,你个猪!我究竟做了什么万恶的事情,竟让你有这些想法,还青楼军营?”   锦乐气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李云诚,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该这么糟蹋我!”   “天地良心!我怎么舍得糟蹋你?你呀!对别人防备是应当的,却不该如此防备我!你说说,这三年来,我好吃的好玩的供着你,你花了我多少钱,多少心血?就是去那见不人的去处,那也不值那么多钱呀!”李云诚话到最后,显得十分无奈。   “是啊!被你玩弄够了,自然不是处,值不了几两银子的,只是这颜色还不错,可以去替你到军营拉拢几个人,说不定将来有用。”锦乐尖刻地讽刺道。   李云诚加重手上的力气,低声呵斥道:“胡说什么?本殿下仁慈,不忍在你未成人之前把你睡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人吗?该死!本殿下看上你了,所以,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只能爱我一人!以后不要说这些话气我,知道吗?”   “谁要气你?明明是你不相信我!兰妃那天的话我可是一字不漏皆告诉你了,是你先怀疑我的!后来,还威胁我,要我老实点,否则,崔锦澜也帮不了我······”锦乐很想捶死这个人,一开始就是这个人不好好说话,耍大爷脾气,最后还欺负自己。   “哦——原来你是在纠结这个······话说我的傻娘子,你说将来某一天,咱俩洞房花烛夜,本大爷使劲折腾你,你肯定不会多舒服,还指不定如何求饶呢!你说,那个时候,谁救得了你?难道你要让崔锦澜在一旁看着吗?”李云诚忍不住笑道。   毫无意外,锦乐使劲瞪着李云诚,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好了,别纠结了,咱们说正事儿,你收拾一下,跟我到王府去吧。”李云诚将锦乐轻轻揽在怀里,拿起她的手,一边拔银针,一边对锦乐说道。   “我该回崔家了,王府,下个月名正言顺地去。”锦乐就事论事。   “乖乐儿,听话!皇宫是呆不得了,崔锦澜也未必护你周全,所以,你要和我回王府!”李云诚不待锦乐回答,又说道,“父皇一开始就不乐意咱们的婚事,好几位后宫里的妃嫔以及后来的兰妃也在父皇那里吹枕头风,咱们那指婚的诏书能下达,还真不容易!你可知道,若是我对你的情谊稍微欠点儿火候,现在估计就是有诏书,上面也得夹带着两个侧妃。所以,皇宫并不安全,而且连父皇都能栽进去,万一那伙人逼上梁山,一起把你给如法炮制了······”李云诚将银针收起,掏出一瓶药,开始帮锦乐涂药,但嘴上没闲着。   “你够了,少恶心我!如你所说,皇宫不好,崔锦澜护不住我,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护得住我?”锦乐仍旧一肚子火气。   李云诚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药收起,吻吻锦乐的额头,然后很是认真地看着她,回道:“如果真有什么不测,那我们一起承受,生不同衾死同穴,乐儿可愿意?”   锦乐脑袋猛然间嗡了一下,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她不知道这个人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但看他一脸诚挚的模样,想到这个家伙其实也很不错,对自己一直关爱有加,虽说长在富贵窝里近二十年,养成的太子爷脾气着实令人生厌······眼瞅着这家伙见自己久久不语,眸子里尽是失望和哀伤,锦乐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软了下来,轻声说道:“好!”她坚决不承认她很爱这个家伙,不忍见他难过失望。   李云诚听到这样的回答,显然很是高兴,不由得哼起歌来:   “剖开胸膛我让心在烈日底下烧,烧成记号记你的好永远别忘掉。头破血流也要护你到天涯海角!爱一个字,我敢用一辈子来回报!狂风吹,大海啸,真心的人死不了。地多大,天多高,一生只换一声好。痛快哭,痛快笑,痛快的痛死不了。这一生,这一秒,我只要求你知道······”   ······   正殿里,帝后二人端坐在主位上,底下一人一袭黑衣,十分恭敬地道:“回皇上,回娘娘,属下只听到这些。”   “好了,你下去吧!”皇帝发话了,那黑衣人便退了出去。   “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真是的,诚儿自小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这个锦乐倒是个有本事的,竟然把诚儿逼成那样,还拿簪子威胁他!”皇后有些恼怒,又道,“也就她敢这样,也就她能威胁到诚儿!若是换个女人,只怕诚儿根本没耐性陪她玩儿,早一剑刺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泪比长生殿上多   “好了,好了,我的皇后娘娘,别生气了,小夫妻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这不是还没闹出人命嘛!你呀,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知爱惜,嗨······”皇帝在一旁劝慰道。   “皇上,娘娘,太子求见!”进来禀报的是皇帝身边贴身内侍薛德林。   皇帝却是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点点头,便对来人道:“宣!”   不多时,只见正殿大门转出一个人来,一身紫蟒袍,却很是凌乱,发髻也有些歪了,观其容貌,与李云诚倒有五分相像,见殿中只有帝后二人,便顾不得整理,上前便跪在了帝后面前,对帝后二人连磕了六个响头,见帝后二人仍不理会他,便哭诉道:“父皇,母后,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   帝后二人仍无动静,一个淡淡地看着手中的书,一个仍旧细细品着茶,并无反应。太子便顾不得形象,跪行至皇后面前,抱着皇后的膝盖,有些哽咽地叫了声:“母后,孩儿想您了,这半个月孩儿无时无刻不担心您······”   皇后笑得颇有深意,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这个儿子,仿佛看陌生人一般,反问道:“你担心本宫?是不是怕本宫死了就没人帮你说情了?”   “不是的,母后!孩儿真担心您,您这几年,身子骨弱了,孩儿······”   “好了,别烦你母后了!自己犯了错,只被关了半个月,你就受不了了?跑到你母后这里有何事?又想看你老子出丑了?”皇帝发话了,“你母后就是没病,也被你气出病了!出去!回东宫待着,好好思过!”   “父皇——”   皇后却是开口打断了自家的大儿子,幽幽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是你的亲弟弟,你竟然下得了手?你说,若是他真的钻了进去,你准备怎么落井下石?”   “母后,此事与孩儿无关!孩儿是无辜的······”   “无辜?那好,你告诉本宫,是谁的人将翦家兄弟请去吃酒的?是谁的人将薛德林调开的?是谁的人将迷药喂到圣上口中的?是谁的人将莺莺房中的人遣走的?是谁的人领着那位准新郎的贵妾撺掇这准新郎去新房将事情撞破的?又是谁的人将崔锦澜引过去的?”   “孩儿真不知道!母后,那天,孩儿是想、想······”太子扭头看了看皇帝,一咬牙,便继续说道,“孩儿那日的目标是杨功铭杨大人,孩儿已经让人把他迷晕了,准备送到新房里,不料,得知父皇······于是,命人把他扔进了窑子里。”   “杨相国?你还真是有本事?他怎么就惹到你了?”皇帝追问道。   “他是三弟的嫡亲舅舅,四弟的泰山大人,一直以来,他处处于我做对,不似崔相国那般公正无私!儿子知道他与崔家有过节,便选了那日······母后,六弟是孩儿手把手教出来的亲弟弟,当年二弟早早去了,孩儿不胜悲痛,有了六弟之后,孩儿就暗暗发誓,定然要护六弟一生周全!可恨钱氏那个毒妇,竟然对六弟下手,孩儿当时知道六弟中毒,竟是恨不得杀了自己!六弟七岁那年,全须全尾地回来,孩儿高兴!他的弓箭骑射、蒙学书法、琴棋诗画,乃至宫廷礼仪、衣食穿着······哪一样不是出自儿臣之手?儿子怎么舍得对他下手?至于三弟和四弟,他们长大了,便处处给我这个哥哥找麻烦,可孩儿知道,那是孩儿的小弟弟,见他们健健康康长大,孩儿已经知足了,要知道,东北各部居心叵测,北方突厥虎视眈眈,西北商道连番遭厄,西部吐蕃野心勃勃,剑南一带从未安生过,百越之地更是争端诸多,内有两河一江几乎年年泛滥······孩儿独木难支,自然希望兄弟齐心,共创太平盛世的。怎么可能对他们下手?”太子一番痛诉,看起来好不委屈,见帝后二人有些触动,便续道,“至于对父皇不利,欲陷父皇于不义,孩儿怎敢?孩儿自幼得蒙父皇谆谆教导,对父皇一片敬慕之情可昭日月!”   皇后不由的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儿子,闭上眼良久,方才道:“真是委屈你了,太子殿下,你起来吧。那你说,你又为何给崔家大小姐安排的身份是庞家?那可是你的人,别以为我这个老婆子快要老死深宫,什么也不知道!竟然还予以妃位!你父皇可是说了,一切皆是你处理的,你嫌你老娘活得太久了,干涉你太多了,是吗?”皇后一连串的发问之后,便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咳嗽声。   皇帝瞪了太子一眼,太子明了,急忙站起,帮皇后捶背,待皇后缓过气来,便小声说道:“崔老相国曾帮助孩儿良多,崔老夫人待儿子也极好,孩儿自幼与忠勇侯崔锦澜一同长大,虽然崔老夫人看得严实,孩儿从未见过老相国的嫡长女,却也把她当做妹妹看。如今,她毁在了皇家私斗中,孩儿心中有愧,也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德容品貌样样俱佳,为妃也不为过,所以······”   “芝兰,你少费些心吧,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有为夫看着,出不了什么乱子,太子一开始就把诚儿当儿子养,是不会对诚儿下黑手的,至于上个月那件事,太子有疏忽,但不是主谋,说来被关了半个月也是冤枉。”然后又对太子道,“至于太子你,做大哥的,就得有做大哥的样子,那些弟弟妹妹你多看顾教导些;做太子,要有做太子的胸襟和气魄,连个政见不一的大臣都容不下,待朕百年后,你如何安置这万里江山?”   太子恭恭敬敬地回道:“孩儿谨遵父皇教诲!定不负父皇重托!”   “好了,你回去吧!好好管管你那媳妇!在翦府和东宫蛮横些就算了,不要再到安仁殿里撒野了。去吧!”皇帝吩咐道。   太子却没动,跪在皇后脚边,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后,小声叫道:“母后,孩儿······”   皇后终究是下不了狠心,虽然知道他说的不全是实情,也知道他对小儿子很是警惕,但手心手背皆是肉,皇后内心还是希望这兄弟俩能齐心协力,便摸摸太子的头,将太子揽入怀中,道:“我的儿——”泪便流了下来,良久,才回过神来,续道,“为娘指不定哪天就去了,为娘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人,不是你爹爹······”抬头看了眼满是不悦的皇帝,然后又道,“不是你那个嫁了又和离、和离了又嫁、一直安生不下了的妹妹;不是你那个尚未娶妻、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弟弟,而是你呀!你这个逆子,你知不知道?”   “孩儿之前不知,现在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这个逆子!当年你寒冬落水,救上来时都没气了,娘以死相逼,才逼得董太医使尽平生所学,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之后,他们说你那是诈尸,你皇祖父和皇祖母也下了命令,要把你烧死,是娘寒冬腊月在大明宫丹凤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才把你这条小命给保了下来!当年你初习弓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满脸是血,昏迷了一天两夜,娘的眼睛几乎哭瞎了!当年事太多,不提也罢,你这个逆子,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娘的?”皇后抱着这个儿子,哭得不成样子,太子也跟着又哭了起来。看样子,二人皆是十分伤心,真情流露。   皇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起身将太子一把拽开,道:“儿子都该娶媳妇了,还抱着自家母亲哭个不休!你羞不羞?”然后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太子,觉得很不顺眼,便抬脚踢踢太子的臀部,骂道,“少在这儿唧唧歪歪的不爷们!快滚吧!没你的事了,明天上朝去给老子办事去!”   太子擦擦泪,磕了个头道:“孩儿那天让纯雪来只是想把那件事告诉母后,让母后也好有个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得罪了弟弟和弟妹。孩儿已经罚过她了,她知道错了,只是出不了东宫,无法亲自向弟弟和弟妹道歉,孩儿就想替她赔不是。不知可否方便?”   “自家人,哪有这许多规矩?快滚吧!”皇帝很是不悦。   不料,门外传来薛德林的声音:“启奏万岁,娘娘,延平郡王和崔氏求见。”   皇帝很郁闷:这半个月,他上朝时,一群乌压压的朝臣没少挑自己的毛病,偏偏还有不杀言官的祖制,于是天天十分憋屈地挨骂——都是这群混犊子惹的祸!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空暇,跑到自家媳妇这里寻求安慰,没想到,一个两个的跳出来搅局。   于是皇帝沉默了。   但皇后却发话了:“快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李云诚和锦乐便相携而至,皇后瞬间有些晃眼——刚刚还吵得寻死觅活的,这说和好就和好了?是床头打,床尾合,还是另有隐情?   行过礼后,太子却是对锦乐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弟妹,那天的事,是你嫂子不对,父皇和为兄皆已罚过她了,她也很是懊悔。为兄替她给你赔礼了,弟妹宽宏大量,就饶过她这次吧。”   锦乐忙不迭地还礼,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道:“太子哥哥说哪里话?锦乐不敢!”锦乐可真的不敢对这位真正的太子爷耍大牌。面对李云诚时,锦乐知道这家伙根本不会真的就对自己下得去狠手;而这位太子爷连自家老爹也会算计,更何况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李云诚一把将锦乐拉到身后,对太子诉苦道:“哥哥,不是乐儿小心眼,实在是嫂子她太过分!不但欺负乐儿,竟然让弟弟我考虑一下······”   太子一听这个弟弟说话,便一阵头痛,使劲使眼色,不料对面这个家伙不解风情,哭巴着脸,皱皱鼻子,继续说道:“她要我考虑一下,究竟是该叫父皇为父皇,还是叫父皇为嫡亲的姐夫······”看着太子和皇帝皆像是一不小心吃了个大苍蝇般的表情,李云诚还不知收敛,继续装无辜加委屈,活脱脱一个受了外人欺负、回家找牛爹和牛哥告状的小屁孩,然后不依不饶地道,“父皇,太子哥哥,她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   ☆、天地悠悠计前程   皇后十分无奈,知道这皇帝和太子皆不好回话,便出面温言说道:“诚儿,那个太子妃你父皇和哥哥已经罚过她了,你就别这般模样了。都要娶媳妇的人了,明年的现在指不定就当爹爹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般?”   锦乐也扯扯李云诚的袖子,暗示这家伙别再装小孩了。李云诚立马将锦乐的手攥在手中,拉着锦乐便大大咧咧地坐在皇后旁边,瞪着太子道:“太子哥哥,你也坐下吧,弟弟很久没见哥哥了,咱们兄弟说会儿话。”   太子笑笑道:“不必了,哥哥还有事处理。改日,诚儿有空就到东宫去玩儿吧,你的几个侄子侄女皆念着你这个叔叔呢!到时候,弟妹也一同来,咱们好好聚聚。”   太子便向帝后二人告退,出了安仁殿一路回了东宫,他今天算是栽大发了——   太子妃对太子倒是很好,见太子回来,忙放下手中正在抄写的佛经,递上去一杯热茶,关切地问道:“相公,如何了?”   太子接过茶,坐下吐了口气,方才说道:“还好,父皇已经同意让我明天上朝了,至于你,怕是要吃苦了。嗨——你那天究竟都做了什么,诚儿一直不依不饶的,为夫想想都头疼。”   “我什么也没做呀!我去的时候,母后已经吐血昏迷,便拉着六弟和崔家小姐到偏殿,然后将消息告诉他们,就回来了······”太子妃道。   “你可说那些姐夫父皇之类的话了?”太子揉揉太阳穴问道。见她支支吾吾,就知道她说了。然后太子又问道,“你可出手打六弟妹了?”   太子妃一听这话,急忙道:“当时是看着崔家女不顺眼,没一个好了!一个将母后给抢走了,一个又给你捅了那么大一篓子!我······我才会出言讽刺的。只是——我疯了才会在安仁殿动手打人!谁不知道,母后身体一直不好,父皇下了死命令:谁若吵到皇后静养,格杀勿论!安仁殿里谁敢喧哗?那可是要被株连九族的!除却这一条,相公,诚儿的武艺旁人不知道,难道咱们不知道?如今,怕是崔锦澜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他护的那么严实的人给打了?给我安这个罪名的人得是多看得起我的拳脚功夫啊!不行,我得去找母后辩解·······”   太子则是将人喝止住,然后将人给摁到太师椅上,道:“你给本太子老老实实呆在东宫抄佛经!哪里也不许去!实话告诉你,母后一向明察秋毫,不然也不会与父皇做了三十多年夫妻,还能把父皇吃得死死的。她心中自有沟渠,早已认定是你趁六弟不备,将六弟妹打了,现在去辩解也是徒劳。一个不受她喜欢的儿媳妇,怎么争得过她那个如宝似玉的乖儿子!”   “难道妾身就得白白承受这罪名吗?母后就不能公正些?你也是她亲生的······”太子妃很是不满。   “好了!正因为我是她生的,所以今儿她才会帮我!你以为我为何选择在母后在场时,才去见父皇!要知道,父皇都懒得见我,今天他同意见我,定然是母后的主意。父皇见我后就想把我赶走,还是母后从中说项,直至后来父皇允许我明天去上朝。这些年是我的不是,给母后添乱了,辜负了她一片爱子之心。六弟 ,还是那个六弟,那资质也不是做大事的料子,是我鬼迷心窍了······”太子话到后来,有些哽咽。   太子妃还是第一次见一直意气风发的太子露出这种阑珊之态,有些不忍,走上前来,握住太子的手说道:“我会好好讨她老人家欢心的,不会让你难做的。六弟那里,我会努力当个好嫂子的。”   太子却是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傻妻子,摸摸她的脸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柔声说道:“你把几个孩子照顾的很好,我很高兴。母后那里,你一向是直脾气,还是少惹她为妙。若是真心想讨好她,与其在她身上下功夫,不如在六弟和六弟妹那里下本钱。真想赢得一个人的好感,与其费尽心力去讨好这个人,不如去认真对待这个人所看重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事!这样效果会更好。我的傻娘子,知道了吗?”   太子妃点点头,说道:“这样呀!好说,好说。我这就命人备一份厚礼,去给六弟和六弟妹送去,祝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太子在一旁使劲儿抚额——他这个媳妇怎么这么直接!娶个媳妇回来是处理家务、帮忙应酬的,还是拿来当闺女养的?十多年了,他容易吗?   太子妃说着说着见太子那副无语的模样,便住了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又有什么不对了?你好歹说一声,我不善于这些的······我知道我没用,可我是真的想帮你的······”   太子将人揽入怀中,很是无奈地说道:“谁说你没用!挺好的,有进步,还知道备一份大礼!我的纯儿啊!”太子极其无语,她爷爷是自己的老师,所以,自己和她也算青梅竹马,那个时候,那个娇俏的小丫头总是手里拿着鞭子,跟在自己后头,那些对自己居心不良的人可没少被她抽。当年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不醒,这丫头也跟着不吃不喝的,后来待自己醒来,她竟然把那个在自己马上做手脚的人给抽得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了,旁人是真不知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儿,可是自己怎么会不清楚呢?这丫头自小就护着他,这也是他为何不顾母亲反对,执意娶她为妃的原因。旁人说她骄横无礼,那又如何!她之于旁人,本就无关紧要;但于自己而言,她也是自己手心儿里的宝。   “以后,莫要在六弟面前说些有的没的,那个家伙典型的不讲理,还很会告状。你若是得罪了他,他都能无中生有,偏偏你还无从辩解,只能吃哑巴亏;那个六弟妹,今儿我也见了,对人一脸防备样儿,六弟那样一个不讲理、对外人心狠手辣的人,竟然被她吃的死死的,可见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呀!吃过六弟的亏,还不知道长记性!送礼竟然还这么直接······”太子开始数落起来。   “那你给出个主意呗!”太子妃小女儿态显露无遗。   “那纯儿可准备好答谢为夫了?”太子戏谑着,便将人抱起,走向内室。   ······   安仁殿里,皇后却是将茶杯放下,缓缓说道:“诚儿,不要再闹了,别的事,为娘或许还会依你,可是,这件事绝对不行!”   “母后,孩儿不能将乐儿送回崔府!孩儿主意已定,母后您就不用管了,孩儿自有安排。”李云诚也是半步不让。   “诚儿,你别给你母后添堵!有什么理由,就好好说。你也不想想,这成亲时,新娘不是新郎骑了高头大马,抬了花轿,将她抬进门的,而是没成亲,就跑到新郎屋里了,这让新娘如何自处呀?你那么在乎锦儿,就不会好好替她想想?”皇帝也在一旁耐心开导着。然后看了在一旁装鸵鸟的锦乐一眼,低声道,“你就是再心急,也得等到拜完了天地再说呀!当年,你爹我可没教你这些。”   “父皇,母后,孩儿真的是担心婚事有变。你们仔细想想,这三年来,乱七八糟的事不断,皆是要阻止孩儿和锦儿一起的。孩儿不亲自看着锦儿,孩儿不放心。”李云诚终于说了实话。   “锦儿,你去弄些吃食来,我饿了,想必父皇和母后也都饿了。”李云诚叮嘱道。   于是锦乐十分识趣地接受了这个变相赶人的任务——她在这里太尴尬了。   “说罢,什么话,还不让你这小媳妇听到?”皇帝笑得有些神秘。   “父皇,您说说吧,最近可真不太平。您是皇帝,身边高手如云,都能被人算计。更何况是孩儿和锦乐!您说,如果那天庞妃的事发生在锦儿身上,孩儿将如何自处呀?”李云诚哭诉道,“母后,您说,大婚那天,如果孩儿正在和众兄弟喝喜酒,结果有人通知您,您新娶进门的二儿媳在和别的男人在、在颠鸾倒凤,您是什么反应?”   皇后闻言,颓然闭上双眼,思索着什么。皇帝十分尴尬——据自己所知,这个儿子根本没碰过女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教他的那个人该千刀万剐!   “我儿所虑甚是,只是这不和规矩······也罢,什么规矩不规矩,咱们娶媳妇,自然是为着自家前程,好也罢,歹也罢,与旁人何干!把锦儿带到王府好好安顿吧,大婚,不过是个过场,做给别人看的。”皇后终于发话了。   “你娘说的很是,待会用完饭后,就把你小媳妇带到王府去,把她看好了,可别出什么乱子!至于崔家,你就不用管了,父皇会让你太子哥哥去办的。”皇帝道。   “太子哥哥自小就对孩儿疼爱有加,此次孩儿大婚,他定然会把事情办妥当的。有太子哥哥出头,想来,不会有太多麻烦事的。”李云诚笑道。   事情敲定后,饭毕,将锦乐的行装仔细收拾一番,李云诚便带着锦乐回了王府。安仁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   “皇上为何将事情交给太子?去年冬天,他截获西北急报,隐而不报,害的诚儿受伤极重,一条小命差点没了,那伤口生生养了三个月,才有所好转······”皇后眼睛有些红。   “他后来不是良心发现,下了死命令,将诚儿弄回来了么?要不然,诚儿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了。到底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哪里会真的对他下手呢?芝兰想多了。”皇帝拍拍皇后的背,轻声安慰道。   “可是,您瞧瞧,今儿他那样子!衣冠不整,就跑到安仁殿里哭诉,哪里还有我泱泱大国太子爷的风范?还有他那个媳妇,我是看不出有什么好的,他还替她赔不是······”皇后仍旧心里有气。   “东宫被我派人围着,他能那样跑到这里来,也算是个有本事的。至于太子妃,我是不相信她打锦儿,八成是诚儿捣的鬼,也只有你这个眼里只有儿子、没有儿媳的人才相信。”皇帝凉凉地评价道。 作者有话要说:   ☆、隐忧微澜锦入府   “你说什么?我眼里何时没有儿媳了?太子妃哪次生孩子我没有亲自坐镇?哪次没有大堆大堆的赏赐?别说她,就是老三家的,老四家的,老五家的······”皇后立马否定。   “好好好,娘子真是位好婆婆。就说这老六家的吧,这三个月,你还真是把她当亲闺女,悉心教导·······”皇帝立马好言哄道。他可不敢说:你这个坐镇真正关心的是孙子孙女,悉心教导诚儿媳妇也是为了让诚儿过得舒服些。   不说帝后二人闲话,却说李云诚与锦乐二人收拾完东西,出了安仁殿,坐上马车,便往延平郡王府方向走去。李云诚这家伙还真是特权颇多,皇宫里果然横着走。   锦乐很是好奇,准备拉开窗帘往外瞧,却被李云诚一把抱在怀里,锦乐轻轻扯着他的头发小声撒娇道:“我想看看外面。在你老妈面前立了三个月的规矩,累死我了。”   李云诚笑道:“外面没什么好看的,等改天我带你逛长安城,这是个十分繁华的国际性都市。其布局十分规整,规模决不亚于现代化的大都市。路面设计极宽,现代的许多路段皆不及它。改日带你玩个痛快。”   锦乐道:“为何不是今天?”   “时间不够了,我们要先回去安置好,才能好好玩儿。而且,最近也不太平!我们还要白头到老呢。”李云诚解释道。   锦乐于是十分无聊,开始窝在李云诚怀里数他的头发,话说这家伙发质真好,也不知是怎么保养的。不一会儿,锦乐便有些昏昏欲睡。   “瞌睡了,懒猪?”李云诚将自己的那缕头发从锦乐的手中解放出来,然后捏捏锦乐的鼻子,见她没反应,便直接问道。   锦乐睁开眼睛,有些闷闷地点点头。   “好吧,你想不想知道张生的情况?”李云诚想是一条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锦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他能怎么着?总不能找皇帝算账吧?嗨,特权阶级,真是忒令人恶心的一坨,抢了人家媳妇,还如此嚣张!”   李云诚道:“张生辞官了,带着那个顶着崔家嫡女头衔的庞家三小姐和那个贵妾回老家了。那天他见到父皇和他媳妇睡在一起的那一幕便晕过去了,不知是装的还是气的,其后一直卧病在床,想他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在普救寺真是意气风发,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当真羡煞旁人······”   锦乐听得此处,使劲掐了他一下,道:“有什么可羡慕的?我怎么觉得他很没出息!我最讨厌那些用‘生米煮成熟饭’、‘已经怀了三个月孩子’之类的手段去争取什么婚姻自由了。你说说,他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人家鲜花一样的姑娘,父亲刚死,就使尽手段把人家姑娘给睡了好几个月,然后徒留姑娘一人,连孩子也护不住,最后,自己考中状元了,竟然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花光了所有的钱,最后结婚还要自家媳妇掏腰包!叫我说,如果他无法保证莺莺一生的幸福,就不要去招惹她。什么‘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全是屁话!人的心最容易苍老了,是经不起蹉跌的。他可怜?他活该!”   李云诚有些沉默,摸摸这个很是激愤的娃的脑袋,然后说道:“其实,若是皇家阴私没有参与其中,或许,他们二人也是很令人艳羡的一对儿,郎才女貌,是才子佳人的典范。只是普天之下,哪里有那样纯净的环境,供一对对的有情人上演一出出大团圆的结局呀?”   “那我们算什么呢?”锦乐问道。   “我们?若是你我没有一起这么凑巧的穿越,怎么可能相遇?没有那么凑巧的相遇,现在怎么会在一起?二十一世纪,七十亿人口,茫茫人海,只怕是对面不相识吧。这个空间里原来的李云诚和崔锦乐就算是成亲,估计一开始便是出自政治因素。所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小说中那么纯洁的爱情,纯洁的爱情一般只会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中窒息而死。而我们,只是这个空间里的异类!如今,即使我们身份尊贵又如何?拥有无数的特权又如何?皇帝和太子一样遭霉运!”李云诚说的话有些沉重。   锦乐很不习惯这样的李云诚,便道:“不要在伤春悲秋了,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怎么知道扫大街的阿姨过得十分不幸福?你怎么知道整日推着小车叫卖的大叔过得十分不如意?你怎么知道整天开宝马的人一定幸福指数最高?你怎么知道整日在玩电脑游戏的人过的很空虚?你怎么知道整天坐在门口唠嗑的老奶奶过的很欢乐?你又没体会过他们的生活!其中的悲欢甜苦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所以,也许,张生和崔莺莺这样就很好了······我们这样不是也很不错吗?”   李云诚笑道:“你激动个啥?我们现在确实很不错,”顿了顿,紧紧地搂着锦乐,很是郑重地说道,“将来也会更好的,答应我,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儿女绕膝!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使那人是崔锦澜!”   锦乐很是敏感,从李云诚怀里钻出来,很是不解地说道:“李云诚,你别这样,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听着慎得慌。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不要这样。”   李云诚笑笑,摸摸锦乐的头发,说道:“没什么,你只要好好的,就行了,其余的事就交给我吧,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锦乐却是不大相信他最后那一句话,瞪着他说道:“你要保护好自己,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绝不独活!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任何的人或者事物值得我留恋。要知道,我最爱的爸妈可不在这里。”   “想到哪里去了?这是回我们的家!怎么到你嘴巴里,就跟去刑场似的?”李云诚终于笑的有些开怀,“乖,瞌睡了,就再睡一会儿吧,我们还要待一会儿才会到的。”   锦乐有些不淡定了,问道:“你究竟被你那个皇帝老爹发配到哪里了?怎么这么远?”   李云诚使劲揉了揉锦乐的小脸,笑道:“哪里就是发配了,离皇城的南门朱雀门最近的一共有两个坊,一个是善和坊,一个是兴道坊,你家相公的王府就在兴道坊。兴道坊往南去,便是开化坊,你崔家大宅就在开化坊,崔锦澜就住在那里。你个猪,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在博陵的三年,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为夫很好奇,娘子若是不累,就给为夫解惑吧。”   锦乐不由得一阵哀嚎:“你少在这里装!当我不知道!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你的掌握之中,你还问?你故意的!不理你了,我要睡觉!”说着,便重新钻进李云诚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便靠着李云诚便睡了过去。   ······   “乐儿,醒醒,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锦乐迷迷糊糊听到李云诚的声音,惺忪着睡眼,直直望着李云诚,有些不解。李云诚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直痒痒,凑了过去,含着那朱唇,细细吻了起来。锦乐吓了一跳,欲逃开,却被李云诚死死抱着,无力反抗,只好任他施为。良久,李云诚才放开她。   二人气息平静下来后,锦乐有些尴尬,一张小脸红透了,问道:“我睡了多久?”   李云诚却不答话,而是直直看着锦乐,半天才说道:“崔锦澜消息真够灵通的,我们还没回王府,他倒是已经在王府客厅里喝起茶了。”   “他或许只是今天找你有事,凑巧了。”锦乐猜测道。   “所以,我的乐儿,你该收拾一下装束,不要把那副慵懒的模样让别人看到了,咱们待会就去会会他。”李云诚阴测测地提醒道。他目前十分庆幸,这个丫头的真面目只有自己知道,“任是无情也动人”用来形容那张脸,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哦——”锦乐应了一声,便开始乖乖地把自己整理了一番,然后看向李云诚问道,“这样还好吧?”   李云诚点点头,便下了马车,锦乐随后也扶着李云诚下了马车,便看到呼啦啦一群人跪在地上,并无一人出声,锦乐看向李云诚,有些不解——话说,按照剧情,不是一群人该恭迎这位爷、然后这位爷叫起的吗?   “好了,别看了,咱们快进去吧!把你家大哥晾得太久了不好。”李云诚不待锦乐反应,便拉着锦乐朝府内走去,边走边对众人说道:“都起来吧!”然后又对一旁的一个貌似总管的内侍吩咐道,“将王妃的东西收拾到主院,王妃带来的人都好好招待,去吧。”   锦乐扫了众人一眼,发现里面竟然皆是男子,一副恭敬但不乏干练的模样,一看便知皆是能人。   “别看了,他们皆没你家相公长得帅!快跟我到客厅去。”李云诚紧紧攥着锦乐的手,带着锦乐朝客厅走去。后面跟了一群侍从,分两种:一是宫装打扮的内侍,大约二十来人;二是侍卫服饰的十来个人。锦乐觉得有点别扭,可是没多久,她就不别扭了——脚痛得忘记了。   李云诚似乎有所觉察,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解释道:“再忍忍,一会儿就到了。第一次来这里,不能太矫情地坐轿子、马车什么的。你这新入门的当家主母该有的风度得展示好了,要不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王府里的人很难打心眼里服你。”   锦乐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懂——以势压人,不如以本事服人。   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方才走到了客厅里,而锦乐在内心深处,把负责建造王府的人给痛骂了好几遍——不就是个人住的房子么,至于把个客厅都藏得那么严实?   这客厅建的着实气派,坐北朝南而起,一共由三个部分构成,左右两边皆是高台宫室,三层木质结构,呈对称分布,而这两个宫室中间用木质雕花长廊连接,长廊一共是两层,远看便是彩虹桥,只不过上面描绘的是以红色调为主的精美图案。   只看这客厅,锦乐不由得想到了杜牧《阿房宫赋》里的句子:“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靠!封建统治阶级真是腐化!民脂民膏啊民脂民膏!她却忘了自己目前也是剥削阶级的一份子。 作者有话要说:   ☆、莲子如水续天伦   “妹妹,怎么瘦了?”锦乐一入客厅,便有一个男子闪了出来,拉着锦乐上下打量,良久,才蹦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很是不悦地看了李云诚一眼。   “崔锦澜,你该懂些规矩的!”李云诚劈手打落那双搭在自家媳妇肩膀上的碍眼爪子,将自家媳妇拉至身后,冷声责备道。   崔锦澜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咧咧地坐在了客椅上,问道:“该客气点的人是你!我妹妹还没嫁给你呢!嚣张个啥?还将人带到了王府里!你脸皮厚,被人骂了也不当紧,何况普天之下,敢骂你的人也没几个。可我这妹妹不同,她可经不起一句流言蜚语!”   崔锦澜的模样和语气让锦乐以为这是个冒牌的——因为崔锦澜一向以一副酷酷的帅哥模样出场,是个十分温和知礼的好哥哥形象。如今这样有点、咳咳、诡异。   “本王的事不用忠勇侯来管!本王爱把哪个姑娘带进王府,就把哪个带进王府!父皇还没发话,轮的着你管?下次谁去西北,兵部不要再拖后腿就行了!”李云诚沉声说道。   “王爷带进府的若是别人,微臣自然无权干涉,只是这次是舍妹,微臣这个做哥哥的,怎能坐视不管?”崔锦澜反驳道,然后对锦乐柔声说道,“乐儿,咱们回家,不要跟这个人一起胡闹。他想出丑,就让他出丑好了,咱们回家瞧热闹。”   “哥哥······”   “锦儿,崔夫人也来了,你去偏厅陪客人去,这里交给为夫。”   李云诚说着便示意了一下一旁的黄门官,便有一个内侍站了出来,十分恭敬地对锦乐道:“娘娘请随奴婢来,崔老夫人和崔夫人皆在偏厅等候。”   锦乐却是没移步,而是缓缓走到崔锦澜面前,此时李云诚脸色大变,十分难看。而崔锦澜却是一副得瑟样,笑着摸摸锦乐的脑袋,怜爱地说道:“妹妹可是想好要与哥哥回家了?咱们这就回去,哥哥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哥哥,乐儿不能跟你回去!”锦乐说话声音虽小,却是异常坚定。   崔锦澜倒是没有追问,而是转过头,看着那个洋洋自得的李云诚道:“王爷,在下有几句话要单独对舍妹说。还请王爷行个方便。”崔锦澜说出去的话虽然客气,可那语气却是异常果决。   “好!不过只有半刻!你们去右边那个偏厅里吧!”李云诚倒是十分爽快。   于是,兄妹二人并肩走至右偏厅。   “不行,你得跟我回去。傻瓜,不管什么理由,你都不能待在这里。”崔锦澜站定,便很是郑重地说道,“女孩家,金贵着呢!妹妹,不要再倔了。你是哥哥养大的,哥哥拿你当女儿一般养大,怎么舍得让你吃半分亏?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的。无论延平郡王是否是你的良配,你今天都得跟哥哥回家,等到下个月,让他热热闹闹地用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你才能站稳脚跟,以后才会在婆家直起腰杆过日子!否则,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人活着,有时候就得争一口气。”崔锦澜耐心劝解道。   锦乐一阵沉默,她很清楚,崔锦澜的的确确是在为她考虑,虽说在现代她并未结过婚,可也知道婚姻一开始就需要仔细经营的。身边便有这样的人:一个很聪明能干的姑娘,看中了个穷小子,便不顾父母反对,就那么裸婚地嫁了过去,不辞辛苦,勤勤恳恳经营那个家,不过生活难免磕磕碰碰,婆媳偶有不和,姑娘一次很是恼火地对婆婆说:“你看这家里哪一样不是我辛辛苦苦贴进来的?结婚时,我家什么也没要,我没嫌弃你儿子穷,你倒嫌弃起我来了。”婆婆却是说道:“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贴进来的,我们家又没强迫你!”只一句话,姑娘再也无话可说,这场婚姻里,姑娘本是好心,也是真心想和男孩走下去,却不料在婆婆看来,这样的行为却是掉了身价。姑娘是将爱情和婚姻理想化了,而生活,始终是那么现实。   “就算此事经过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准许,你也得跟哥哥回去!”崔锦澜见锦乐一副沉思的模样,便低声说道,“傻妹妹,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帝和皇后只会为李云诚那个家伙考虑,是不会顾忌你的,就算如今他们对你好,那也是因着李云诚。若是有朝一日,李云诚厌弃你了,他们便会站在李云诚那一边,将你打发了。你可知道,无数家长皆是如此,一旦得知自家儿子不喜欢儿媳、却不便出头当恶人弄坏了名声时,便会替儿子出头,对媳妇进行百般刁难,直至将儿媳折腾走。还记得哥哥给你讲解的刘兰芝吗?那样的结局真不好。”   听得崔锦澜提及刘兰芝,锦乐瞬间知道了:这家伙还是自家那个温文尔雅又精明异常的哥哥。当初,崔锦澜从扬州回到博陵后,便经常找自己谈话,主要目的就是搞臭李云诚。一次崔锦澜给她讲述刘兰芝的故事。原本那是一出因为婆婆不喜而闹出的爱情悲剧和家庭悲剧,不料到崔锦澜的嘴里却变了味道:那个焦仲卿原本就已经跟那个叫罗敷的女人有一腿,不料刘兰芝却一直占着正室的位子,只是刘兰芝这姑娘美丽勤劳善良,侍奉婆婆乃是至孝,实在挑不出什么错。于是焦仲卿异常郁闷,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家老娘,于是自家老娘亲自出马,将刘兰芝往死里整,终于有一天,刘兰芝受不了了,便请求给一张休书,离开了焦家。但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刘兰芝被一群群贵族公子哥们看重,最终她挑了个顺眼的,准备嫁过去。不料焦仲卿心有不甘——这是一般男人的通病,便出来搅局,结果把刘兰芝给逼得在新婚之夜投水自杀。焦仲卿一看,这个傻妞真的去死了,出人命了,于是他自己还算有些良心,便也“自挂东南枝”上吊死了。   “妹妹,回神了。考虑的怎么样了?不要凡事都听李云诚的,都为他着想。也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为自己想想将来。无论如何,哥哥都希望你能一生和和美美的。”崔锦澜道。   “哥,不要再说了,我都明白的。可是我已经答应过他了,这次,无论怎样,都要相信他,跟他待在一起。”锦乐说得很是坚定。   “你真的决定了?”崔锦澜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见锦乐点头,便说道,“确实,那个家伙是个不可多得的丈夫人选:长得人模狗样的,有手段,还肯在你身上下功夫。也罢,既然妹妹有成算,哥哥便不再阻拦,相信那个家伙的手下嘴巴也是严实的。”崔锦澜缓缓说道,面色有些凝重。   “哥,李云诚前一阵子受过伤吗?”锦乐问道。   “你跟他形影不离的,竟然不知道?”崔锦澜显然有些吃惊,不过马上镇静下来,说道,“还算这小子有心,记他一功。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小子的命硬得很!如今,那手上功夫如今哥哥也不是对手。不是什么大事,妹妹不必担心。”   “哥哥······”   “好了妹妹,既然你决定在这里,哥哥便不强求你了。你去那边的那个偏厅找母亲和你嫂嫂,和她们说说话。至于别的事,哥倒要看看,谁敢出来捣乱!”崔锦澜道。   于是锦乐便出了偏厅,走至李云诚那里,对李云诚做了个胜利样的手势,便去找郑氏和李氏了。由一位内侍带路,锦乐很容易便找到了她们。   “母亲,嫂嫂,你们怎么都来了?”锦乐忙走上前去,亲切地问道。   “乐儿,你可想好了?不如回去吧。姑娘家,身份本就金贵,就算有什么人要捣乱,不是还有皇上、皇后娘娘、延平郡王这几位看着的吗?出不了什么意外的。”李氏拉着锦乐的手,很是急切地说道。   锦乐正待回答,郑氏却是开口了:“乐儿,听你嫂嫂的话,回家吧,娘还有许多事未叮嘱你,娘不放心。娘要亲自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看着你上花轿。”   此言一出,将锦乐彻底吓了一跳:这是那个整天找她茬儿的老太太么?莫不是个穿越的?话说原主的老娘何曾关心过她这个女儿呀!   李氏见锦乐有些呆愣,拉着她的手笑道:“娘,妹妹这是害羞呢!不过,总要有这一遭的,妹妹到时候,嫂嫂会替你把嫁妆备办稳妥的。”   锦乐回过神来,便道:“那乐儿先谢过嫂嫂了!只是,老夫人,嫂嫂,乐儿不能走,乐儿要呆在王府,哥哥已经答应了。”   原本以为郑氏又要大发雷霆之怒,结果却见郑氏露出一脸疲态,沉思片刻,便道:“既然你哥哥同意,娘不再强求,只是乐儿,娘确实有些话要叮嘱你,你要牢记!”   “老夫人请讲。”锦乐不卑不亢道。   “嗨——你那姐姐,为娘只盼她在宫里好好伺候两位贵人,将来若是有个一儿半女傍身,便是再好不过。当年,娘对她有愧疚,只希望她不要记恨崔家,更不要迁怒你。却不料最终,却冷了你的心,如今,你连一声‘娘’也不肯叫了。也罢,本就是娘做错了······”   郑氏竟是流下泪来,慌得李氏急忙走上前去,安慰道:“娘,妹妹一直叫您老夫人,那是打心眼儿里敬服您呢!您呀!老了老了却越活越过去了,连这个也想不通么?”   “你是个好的,将澜儿他们父子几个照顾得很好,娘知道,”郑氏拍拍李氏的手说道,然后又看着在一旁石化了的锦乐,擦擦泪,说道,“夫妻之间要好好经营,多向你嫂子学学。嫁入皇家尤其不易,即使王爷宠着你,你也不要恃宠而骄,白白消磨了男人本就没多少的耐性。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你哥哥疼你,他也帮不了你。日后若是有了孩子,一定要悉心教导,让孩子和你一条心!别傻乎乎的生养了孩子到头来,竟是给自己添堵。将来若是有什么侧妃宠姬之流,不必将她们放在眼里。我大唐嫡庶分明,庶子,根本不足为虑······”   一连串的话下来,也不见她老人家喘口气,身体素质真好!锦乐十分无良地想。   “乐儿,可有好好听娘说话?这么大人了,在皇宫待了三个月,怎么还是这一副我行我素的脾气?这还了得?”郑氏终于怒了。   锦乐回过神来,觉得一声吼才是郑氏该有的气魄。 作者有话要说:   ☆、惶惶图穷匕见时   “老夫人,乐儿听着呢。您说得乐儿一定牢记在心。”锦乐无比诚恳地道。   “你记得就好,一定要抓住丈夫的心!当今皇后便做的很好,皇上根本就离不开她,她教导你三个月,想必比娘教得更好,更合六王爷胃口。不要再重复你姐姐的悲剧了,她是个苦命人!”郑氏话到后来,显然很是伤感。   “娘,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该高兴的。您呀,该保重自个儿的身体,将来妹妹生儿育女,还要您在一旁看着传授经验呢!”李氏劝慰道。   “也罢,好媳妇,咱们走吧!大事就让澜儿他们商量着办吧。乐儿刚回来,,想必也累了,就让她好好歇歇吧。”郑氏语毕,便带着李氏往外走,边走边说道:“王爷在忙,咱们就不去打扰了,这就回府吧。乐儿在王爷面前要好好说项。”   锦乐一一答应,待二人走后,便出了偏厅,仍旧是那个内侍侍立在侧,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任何职?”   “回娘娘,奴婢邹任迁,乃是王爷掌管书房的内侍长,如今却是任凭娘娘差遣。”邹任迁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但锦乐知道,能得李云诚看重的人绝不简单。   锦乐听罢,心里默默道:这名字取得,念起来就联想到了“欠揍人”,跟他主子一个德行!但仍旧笑道:“邹任迁,带路吧!”   邹任迁带着锦乐并不按原路返回,而是貌似绕过客厅,向后面主院而去。锦乐顿足问道:“小邹,咱们这是去哪里?”   邹任迁道:“王爷吩咐,要奴婢带您到主院歇息。”   锦乐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朝客厅那边瞧瞧,道:“你家王爷说了,最近本姑娘得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你还是带我回客厅吧。我家兄长也在那里,还未作别。”   邹任迁仍旧一副恭敬的模样,道:“娘娘有令,奴婢遵从便是!王爷说了,娘娘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娘娘这边请。”   锦乐还以为这邹任迁不答应,没想到还如此容易,于是便跟着邹任迁向李云诚所在地走去。李云诚说了,除了他,不能相信任何人,锦乐可是十分努力的践行这句话的。   行至门口,邹任迁便说道:“娘娘请吧,奴婢不方便进去。”   锦乐推门而入,却见李云诚和崔锦澜正在书桌旁不知在谋划些什么,见她进来,二人立马停了下来,崔锦澜放下手中的笔,笑着问锦乐道:“母亲和你嫂嫂皆不放心你,应该有许多话要跟你说的,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还是你这丫头中途怕哥哥被王爷欺负了,特意赶回来救助哥哥的?”   说话的空隙,李云诚却是不动声色地收拾了一下书桌,听得崔锦澜如此说,便立马反驳道:“我说大舅子,你够了。你母亲一直不喜欢乐儿,铁定是她又给乐儿难堪了,乐儿跑来找本王诉委屈了。为夫说得对吧,娘子?”   锦乐一看这情势,就知道这俩人一定是在掩饰着什么,不愿让自己知道。她懒得纠结,能让这两个人一起坐下商讨的事,要么跟自己无关,要么也是为自己好。那就勉强接受他们这份好心吧,于是锦乐明媚笑道:“娘和嫂嫂把话说完就走了,见你们有事商量,便未跟你们打招呼。我也没什么事,就来看看。”   李云诚走到锦乐面前,理理她的头发,笑道:“乐儿,你先回房歇息,我还有事要与忠勇侯商量,”然后看了崔锦澜一眼,很是暧昧地回头对锦乐低声说道,“晚上咱们再聊。”   可这句话怎能躲过崔锦澜的耳朵,只听他有些恼怒道:“殿下,说话办事注意分寸!舍妹乃是家人捧在手心儿里的宝,不是你可以随意糟蹋的······”   李云诚笑道:“你不懂,不过,乐儿懂就行!乐儿,快回房歇息吧,你都走了一天了,定然是累了。”   “那哥哥,你们继续谈事情吧,乐儿先走了。”锦乐跟崔锦澜打了招呼,然后使劲在李云诚脚上踩了一下,便蹦蹦跳跳地笑着出去了。   “哎呦——我的······娘子你、你、你慢点,别摔了······”李云诚一副特无奈的表情,但却一脸享受的模样。   崔锦澜很是不屑地鄙视了他良久,才十分无良地说道:“你这辈子算是栽在我家妹子手里了,不过也是你的福气!别人,就是拿一万两银子,我家妹妹也不见得会踩人家一下,你就偷着乐吧。”   李云诚撇了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说道:“是啊!你不就是将大把大把的金子银子、绫罗绸缎、各色珠宝都砸在了我家娘子身上了,也不见得她踩你一下!她还是跟我亲!旁人,当然包括你,那是羡慕不来的。”话到最后,十分得瑟。   崔锦澜懒得跟他耍嘴皮子,便重新走回书桌,敛起神色,说道:“一个女人也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的,看来真的不简单!此事涉及皇家,我本不该插手,只是,事关我那妹子,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没见过她,你把你探查到的跟我仔细说说。”   李云诚也坐在书桌旁边,很是郑重地说道:“那个女人会妖法,我的人发现她总是无故消失,还有,那一身诡异的手法当真匪夷所思。你那个大妹子成亲那天,就是她弄的药,试吃的人都没事,就父皇栽了进去,才被他们算计成功的。”   “如此看来,果然不简单!莺莺一事,终究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疏忽了,才让人钻了空子。这次,凭他什么妖魔鬼怪,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几分能耐!对了,你师父散乌道子不是有几分奇能异术吗?你学得了几分?”崔锦澜并不惊奇,而是淡然询问道。   “家师确是个能人,但愿这次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能助我们一臂之力!这次,就让那个女人见鬼去吧!”李云诚语气很是坚定。   ······   却说锦乐,自她出了客厅,便被一群人给护卫着,好像立马会有什么刺杀事件发生似的。这群人里,她只认得两个人:邹任迁和凌风。三年前凌风就奉李云诚之命,全力保护锦乐,如今兜兜转转回到王府,更是将这一命令执行到底。   良久,过一道道山门,锦乐才走到主院,锦乐也来不及看这建筑的规格,便向屋子里走去——在皇宫待了三个月,气派的房子见多了,早就审美疲劳了,更重要的是她快累死了!   锦乐在主位上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便见一屋子的人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声说道:“恭迎娘娘入府!”雪儿她们几个丫头以及自家奶娘也在场。   “都起来吧!”锦乐一副十分贤良淑德的模样。   众人起来后,便有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走上前来,看其服饰,应该是个头子。走出来对锦乐说道:“奴婢顺忠,是掌管王府吃食的。娘娘车马劳顿,想是饿了,晚膳已经备好,娘娘可要用一些?”   “王爷那边还有事,再等等吧。”锦乐温和说道。   “娘娘,您还是先用一些吧,若是真把您饿着了,回头王爷不把奴婢的皮剥了算怪。”忠顺有些为难地说道。   “也好,去准备吧!”锦乐闻言,便说道。然后内心凉凉地想,这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皆是锦乐爱吃的,做的也很精致,锦乐吃得很欢实。饭后,锦乐沐浴更衣洗漱完毕之后,便进了卧室,究竟如何奢华且休繁叙,只看那个约有十平米、大得不像样的拔步床便可知晓,跟个套间似的。锦乐有些嫌弃——不知道李云诚究竟在这张床上跟多少个女人同时滚过床单。走进细看其纹理,却是颇为细密,貌似是新的。锦乐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下。   或许是见锦乐有些愣神,邹任迁领着一帮子男女侍立在一旁,便说道:“娘娘,这是王爷两年前专门命人打造的,完工之后,一直以来便收在府库之中。前两日,王爷命奴婢们将它整治出来,安置在了这里。”   锦乐十分不习惯这些人在旁,尤其是自己洗完澡之后。于是便一脸疲态地说道:“知道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娘娘若是有事,便叫奴婢!”邹任迁恭敬地答完话,便领着一群人下去了。   锦乐松了一口气,爬到床上便睡了过去。只有两个夜明珠发着光,依稀照见房中的摆设。而拔步床内依旧黑漆漆的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锦乐迷迷糊糊听得有人在耳边叫她,似乎有什么东西还蹭她的脸,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但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和气息。锦乐立马警醒起来,坐起,她因为已经睡了一会儿,所以习惯了黑暗,在黑暗中依稀能看见那个男子,而显然那个男子还不是很适应黑暗;而且,看这人的架势,并不是个练家子——也许这是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她跟李云诚呆在一起这么久,可不是一直笑闹,几手护身自救的功夫还是学会了几招。   看着那个已经起身脱衣服的男子,锦乐不动声色地问道:“六郎,你回来了?”   那个男子似乎没想到锦乐的反应,便笑道:“是啊!娘子,事情都商量妥了,便回来了。娘子怎么就睡了?”   锦乐悄悄拔下头上的金簪,那个簪子十分尖利,锦乐只有和李云诚在一起时,才会将它收起。然后对来人笑道:“自然是累了,六郎可曾洗漱过了?怎么还是一身酒气?也不怕将锦儿熏坏了?”   那个男子似乎有些懊恼,说道:“娘子,为夫想你想得紧,咱们······啊——你个毒妇!想谋杀亲夫吗?”男子被锦乐刺中了胳膊,鲜血直淌,低声怒喝道,便欲上前,大有杀了锦乐的架势。   “六郎,你怎么了?可是累了?为何无缘无故骂锦儿?锦儿可是很想你的。你怎么现在才来,自己不小心撞在了簪子上,还要怪罪锦儿?”锦乐声音本就十分好听,此时,语气软软的,像是个做错了事、在讨好大人的小孩子,又带些撒娇的意味,那语气十分关切。   那人听得锦乐细细软软的声音,心神一震动荡,心里直痒痒,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立马给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只是这愣神之际,便觉胸口刺痛,血便喷涌而出。原来是锦乐将簪子直直刺进了那人胸口。   那人愤恨地盯着锦乐,然后十分不甘地吐了口血,一口气没上来,便倒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茫茫觅情处   锦乐不敢贸然出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李云诚,没有崔锦澜,她要自助。门外那群人没看好门,不管他们中间是有叛徒,还是他们真的本事不如人,他们皆已经指望不上了。锦乐瞧瞧起身,将夜明珠取下,把这个人的尸体里里外外扒拉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正准备将尸体弄到地上,忽然一个人影进入视线,锦乐抬起头,来人正是武宜兰,锦乐吓了一跳。   “很好!你还真是个有本事的!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不过我为你找的这个男人着实不错,长得一表人才,竟然被你杀了。难道你不喜欢俊俏的,想找个丑的?”武宜兰仿佛在跟人说家常一般。   锦乐强自镇定下来,笑道:“兰妃娘娘好雅致!这大晚上的,作为庶母,竟然跑到嫡子的房间里作怪!不知父皇会不会喜欢?”   “好了,我今天来是好心帮你!你把自己洗得这么干净,焉知不是在等男人?那种事,黑灯瞎火的,跟哪个男人做,有什么区别?况且,你那个六郎指不定在哪里一夜风流快活呢?你就是长得漂亮,身份尊贵又如何?还不是独守空房?是我好心,给你送个男人,你还不知感恩?”武宜兰缓缓说道,似乎是在问自己的女伴这件衣服好看吗。   “我与六郎之间的事,究竟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一再阻挠,却是何故?还把那一连串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无辜受牵连!你还说自己修仙,这样祸害无辜,不怕遭天谴吗?”锦乐义正词严呵斥道。   “好,我就跟你说个明白,免得你误会!你们二人本就分属商、参二星之命。可曾读过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母子二人尚且是‘同天隔月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的命,更何况是你和李云诚?你们注定是不能相逢的,却是我将你们带至此处,方有这段情缘。可是你们不能结合,否则,商参二星便会归位,你们就会分别回到二十一世纪,此间的经历便是一场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莫说‘对面不相识’,你们的人生轨迹便是平行发展,永远不会有交集。”武宜兰笑道。   “所以,你就这么好心地算计了那么多人,就为了帮助我和李云诚?若真如此,我该好好感谢你的!”锦乐讽刺道。   “感谢倒是不敢当。你们二人只有三种选择:要么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恩恩爱爱,在此间享尽荣华富贵;要么各自找个床伴,也会一样幸福;你们也可以春风一度,然后回去,从此再无交集。”武宜兰给出了选择题。   武宜兰话音刚落,变故便发生在眨眼之间。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令锦乐窒息,而锦乐身子一空,便被人搂在怀里,瞬间后撤了三丈之遥。   熟悉的气息让锦乐悬着的心陡然安静下来,搂着这个男人的脖子,静静看着这场变故,才瞧清楚那个武宜兰满身是血,竟是被人用血浇了个透心凉,倒在血泊中。她的一双手已经被砍了下来,离武宜兰约有一丈之遥。   “滚你奶奶的!老子多谢你给了老子三个选择,这是谢礼!不必客气!只是老子还有第四种选择——就是杀了你!老子就是死了也心里痛快!”李云诚对着血泊中的武宜兰将三把淬了剧毒的短剑又狠又准地插了过去,然后满嘴脏话地骂道。   “王爷,此间事了,下官就回客房休息了,舍妹刚才受惊了,有劳王爷照看!王爷保重。”说话人是崔锦澜,坐在梁上,将两只水桶扔了下来,给锦乐一个安定的眼神,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锦乐和李云诚二人,紧紧抱在一起,久久不愿松开,却听得一个声音,含着滔天怒意:“你们毁我此间修行,就接受报应吧!”   锦乐和李云诚这才松开对方,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乃是一片荒野,远处是茫茫的森林和高山,锦乐有些害怕,抱着李云诚道:“李云诚,这是哪里?”   李云诚感受到了锦乐的不安,便解释道:“这应该是一个幻境。乖,别怕!那个女人被崔锦澜泼了一身人血······”   “人血?你们杀人了?哪里来的人血?”锦乐很吃惊。   “你想哪里去了,我与你那个哥哥是滥杀无辜的人吗?不过是找人,一人奉献了一点点而已,我拿银子作了很丰厚的回报的!”李云诚解释道,然后继续说道,“因为那是人血,而那个武宜兰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还算计过好几个人,所以,被泼了人血之后,她便会暂时失去法力。而她那个关键时刻用于救命的随身空间便是她手上的戒指,及时砍断她的双手,她便不能及时救助。然后,几柄毒剑彻底要了她的命!只是没想到她的意念如此强势,还能把咱俩困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李云诚认真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锦乐好奇地问道。   “我师父散乌道子颇通晓一些奇门异术,所以我知道一些。”李云诚道。   “那个武宜兰为何拼命阻止我们的事呢?竟然不惜同归于尽!”锦乐很不明白,可她知道,那个自称修仙的武宜兰可不会将她和李云诚这种蝼蚁般的生命放在眼里,她眼里,该只有无边的法术,漫长的生命,永驻的青春。而普通人,不过是微不足道、朝生暮死的残虫罢了。怎么可能费那么多心思、损害了无数人、去好心拯救两个不相干的人的幸福?   “诚如她所说,我们二人结合便会使商参二星归位,那么,她费尽心力撕开的这个空间也会随之消失,她几乎拼尽生命换来的东西便会不见,她当然要急了。本来我们即使到了这个空间,可能也不会有交集,只是这身份太过凑巧,便相遇相爱了。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于是便做出种种布局,只是我们太过异类,没有按照她设计好的路线走······”然后扶着锦乐的肩膀问道,“你可后悔?若是当初没有选择和我一起,或者就不会······”   锦乐却是搂着李云诚的脖子,主动吻上了李云诚的唇。李云诚显然没想到这个家伙会如此主动,便一下子将人压在了身下,粗野地吻了回去。腾出手,狠狠地扯着锦乐的衣服,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住了手,离了锦乐的唇,大口喘着气,哑着嗓子道:“不能这样,乐儿······我的乐儿······”便又低头啃噬着锦乐的脖子,那样子很是癫狂,良久,才停了下来,将锦乐那件被他弄得不成样子的睡袍掩好锦乐娇俏的身材,方才起身坐在了一旁。   “六······”锦乐的声音嘶哑,有些不解,准备问原因,却被李云诚打断了:   “别说话!别让我听到你的声音!让我静静!真是个该死的破地方!”李云诚显然十分急躁,话语有些不耐烦。   于是二人皆是默不作声,锦乐有些难过,情潮过后,也有些尴尬,难以启齿,起身便欲向前走去。李云诚却是连忙站了起来,挡在锦乐面前,问道:“你去哪里?”   “你个坏人!让开!”锦乐恼羞成怒,捶着李云诚的胸口十分委屈地哭道。   李云诚仿佛知道她气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任凭她捶了自己半天,直到她打累了,方才把人紧紧搂在怀里,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傻子!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就意味着我们体内的任何细胞皆停止了生长,初次是很疼的,我这样也很容易伤到你。事后,如果我们走不出去,你就永远也不会恢复,你会永远那么难受的。”李云诚说完,便将人抱起,朝远处走去,他一定要带着他的锦乐走出这个鬼地方,然后和她一起缠绵沉沦。   ······   十年后,大明宫清思殿内,一个两鬓皆霜的老人正在教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念书。一个年约三十的少妇一身珠翠,面色红润,十分靓丽,笑语盈盈地进来,看着这对父子,笑道:“太上皇,您歇一会儿吧,小孩子就是闹腾,安生不得。”   “爱妃,这几年多亏了你!那个兰妃,当年朕看着她便知不是个安分的主,以为放在眼皮子底下,便不会出什么乱子,结果,她不但弄走了诚儿,还连累了皇后。朕现在还记得,皇后一听到诚儿消失不见了,便昏了过去,再也没醒来······”太上皇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   “太上皇,您不必如此的。见您如此,莺儿心里难过。太后娘娘她在天上看着您呢,她一直和您一起的。六皇子和、和我那妹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这么多年,皇上也在找他们呢!”那个少妇正是莺莺。   “是啊!父皇,母妃说的对!皇帝哥哥也很想六哥,每次家宴都给六哥留位子,还准备六哥最喜欢吃的东西,每次都没人吃,他也不让孩儿碰······”七八岁的小男孩嘟着嘴告状道,那神情举止颇有些像李云诚儿时告状的场景。   太上皇点点小男孩的鼻子,笑道:“你呀!就是一小吃货!”然后回过头对莺莺道,“爱妃可愿陪朕再出去走走?朕可不愿老死深宫!”   莺莺知道这个太上皇又想微服出宫了,每次都会到延平郡王府呆上几天,然后满长安城溜达。她清楚,这个老人闲不住,因为一闲下来,便满脑子是先皇后和六皇子。自己在他身边待了十年,这十年间,这位老人当真是把自己当女儿疼爱了。有了孩子以后,自己当年心中的怨气竟然逐步消散了,便一心将这个老人当作丈夫和父亲,日子倒也安稳。见他提议,便摸摸儿子的头,笑道:“好!臣妾马上让人准备,您等着。”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一袭龙袍披身,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正是十年前的太子。当年,皇后薨逝的第二天,皇帝鬓发皆白,到第四个月月尾,便下诏退位,自称太上皇,搬居大明宫。太子即位,第二年改年号为德兴。   “父皇,有六弟的消息了,还有六弟妹。”皇帝很是兴奋地拿着密信跑了进来,递在了太上皇手里。   太上皇接过信件,揉揉眼睛,接过小儿子递过来的眼镜,戴上仔细看了半天,喃喃自语道:“看样子,这回该是真的吧!”然后很是激动地对皇帝吩咐道:“去命人把延平王府好好打扫一番!”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至此,这个故事就告一段落了。《西厢记》这部绝世经典被我弄成这样,也是我始料不及的,再次道声歉。最后,祝愿天下有情人皆能不畏艰难险阻,结成眷属,最终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